《工程团的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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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暴雪国服官网 来源：星际争霸2
　　这一周，我们的《星际争霸》短篇小说系列终于结束了。我们最后一篇用作结尾的小说将用来赞颂人类部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兵种：太空工程车——别名SCV。

　　从上一次战争服役的第一周起，比尔•“波利”•布斯凯特的后脑勺就一直痒的不停。他是在乔斯长大的。因为当地的高海拔沙漠气候，旅游手册把这颗鲜有人问津的星球称作为“新墨西哥”。波利年轻时就在这种环境下，在悬崖边的华丽城市里打工。有钱人都会带着他们的家里人或是情妇来到这里，来让他们久坐的屁股和过于苍白的皮肤看起来更健康，挥霍自己财产的同时也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真正的上等人。

　　常年在户外的辛劳工作让波利的脖子变得和皮革一样——晒得干燥、棕红，即使是已经劳累的汗流浃背，而且身体的一部分不在阳光的照射下，风也会把汗给吹走。但当他服役的时候，他几乎坐在一个大铁罐里，然后在里面操纵着外面更大的一个铁罐。坐在T-280型号SCV的操作舱里让波利的脖子直冒汗。没有了阳光和徐风来弄干他潮湿的脖子，波利每天收工后都觉得后脑勺痒的要命。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发脾气时，脖子会奇痒无比。当他现在看着自己手下在屏幕前挤作一团、七嘴八舌时，他的脖子确实痒的让他难以忍受。

　　“别想那个气垫了。造出这样一件东西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座可折叠的桥梁，能支撑一连串的攻城坦克来度过四分之一公里的间隔，还要能轻到可以装到一架运输机上。大小还要能容进武器舱室里。”

　　说话的人是维格•“金枪鱼”•扎拉克。他本是图瑞拉克斯二卫上捕鱼舰队里的一名起重机专家，而自从来到了太空，他整天就在那里吵着要退休。切瓦特•“挑剔”•沃尔索（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的他曾在老忠矿井里干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联邦采矿集团里把他给挖了过来）听到这番话后不禁地连连摇头。“我说老兄，我要是你的话，应该担心雷诺的任务要我们能设计出能让两辆坦克同时并排通过的桥梁。”

　　波利任由他的工程团继续抱怨，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这个难题上。他手下的这批人已经不年轻了，他们当中最年轻的也已经是长出了银发。雷诺当初组建这个队伍时，曾想给波利输送更年轻的血液。他招来的都是尤摩扬中央大学最优秀、最聪明的学生（既然他不能从帝国招人，只能在尤摩扬和凯莫瑞安的教育制度里招人了）。但这些人大都只会纸上谈兵，实际动手连个模型都做不出来。

　　除了这些原因，大部分新生一听到枪炮声就扔下了手中的电焊枪，这可不是组建这个队伍的初衷。雷诺的游骑兵都是叛军，要抵抗拥有他们百倍资源的整个帝国军队。无论何时，他们都缺乏人手和武器弹药。但吉姆•雷诺打的胜仗却多于败仗。

　　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雷诺需要SCV驾驶员必须能够在炮火下仍能集中精力来迅速完成那些复杂的工程项目，甚至在紧要关头能来抵御敌人。为了能找到一个领袖来带领这样的一批特别人才，雷诺找来了波利——在枪林弹雨下，他曾只身一人驾驶着恶火完成了焊接工作。当波利告诉雷诺他当初为他找的人全都无法胜任他们的工作时，雷诺很有耐心的让波利亲自来重新招募他的手下。

　　他的却做到了。波利所要找的能工巧匠需要能像旧战时的10号标准口粮那样经得起各种风吹雨打。一群对自己的手艺了如反掌的老油条。他出发来寻找三十名这样的能人。波利为此造访了星区内各处的码头和建筑施工地（还有许多的酒吧），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不论是持证上岗的工程师，还是无师自通的管道工。

　　这些人的年纪都比一般的陆战队员要大的多，每三个人里就有两个人曾经在旧战被派往艾尔。这在陆战队员中流传出了一个笑话：“对工程团的可要和蔼可亲点，他说不定是你爸呢！”这些年轻人对工程团SCV驾驶员的嘲笑一直延续着，直到有一天他们看见游骑兵被两架女妖战机打的晕头转向时，SCV仍然在敌人的猛攻下建造起了一座指挥中心和六座地堡。一瞬间，SCV的形象已经不是带孩子换尿布的中年人了。这些人就好像能够在地狱的八月下午，在恶魔的阻挠下仍能造出一个冰雪堡垒。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波利在看到这群人像菜市场的大妈一样叽叽喳喳乱作一团时，让他的脖子这么的痒。他知道要是这些人在抱怨什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自从星期二早上焊工头施蒂格利茨接到信件后，他们就抱怨道现在。和其余的SCV一样，焊工头施蒂格利茨还有家人等着他——三个儿子和一位耐心的妻子——这封信带来的是一个噩耗。他的长子在加入当地的民兵组织后，在外太空与异虫发生冲突时，被友军所误伤身亡。

　　星期二下午，施蒂格利茨将一架他焊接的全新铁鸦切成了六块昂贵的金属碎片。直到挑剔和一名叫做佩托的结构工程师将他从焊接的拖车里拉了出来。

　　波利曾遇到过年纪稍轻的一些工程兵抱怨口粮、床铺、枕头的数量不足。但自从施蒂格利茨收到那封信后，他们的耐心一下子少了很多。

　　波利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两个成年儿子，一个在家乡管理着峡谷广场，另一个则在尤摩扬设计着尖端推进器。他们所处环境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施蒂格利茨的儿子。当他在脑海里想着他们时，景象往往变成了三个人站在空旷的环境下，四周到处都是逼近的敌人。时间和距离更加剧了他的焦躁心情，而那封信则就像是吞下去的一个烂果子一样，一直徘徊在他的肚子里。

　　他甩走了这负面情绪，然后清了清嗓子。“都听好了。如果我要听到的是不可能这三个字的话，那我直接就去找帝国的政客了。我们在16：00再集合一次。到时候三个技术小组都要给我一个可行的方案。多出来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不管是祈祷还是打牌，对我都不重要。”

　　波利扫视了下他的手下，一个个就像一个翻旧的纸张一样，体态臃肿。“一些人看起来最好把时间花在健身房里。”一些工程团的人笑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也一样。”这话又让不少人笑了起来。“解散。”

　　波利看着工程团全都离开了，然后用遥控上的天线开始挠着自己的脖子。他是这里的负责人，他的工作就是来维持这些人的士气。真是个破差事。

　　***

　　罗瑞•斯旺将他又大又圆的杯子扑通一下地放了下来。罗瑞做事通常都非常豁达。他豪不拘束的个性让波利很是喜欢，也许是因为自己过于保守内敛的缘故，他从来不是第一个打破冷场的人。

　　罗瑞是这艘船的总工程师。几年前的一次激烈交火后，工程团也曾和船员一起来帮助修复休伯利安号。波利交到的所有知心朋友全是在工作时结识的。罗瑞也不例外。

　　虽然两个人在性格上截然相反，但相识起来却并没有费上一番功夫。波利认为这主要是因为两人在头衔和技术上都非常相似，但由于规矩，他们的职责从来不会重叠。我们可以向对方互诉苦水，而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后果。通常罗瑞会向他抱怨说吉姆•雷诺太过于理想化，接下来他会花上二十分钟时间讲述他和指挥官争执的来龙去脉。

　　今天和往常也没有不同，波利听着罗瑞无数次说着响尾蛇战车的优点。虽然两人之间常有口舌之争，但雷诺和斯旺两人就和亲兄弟一样。既然波利希望来说服雷诺来做一些他以往不会做出的决定，他知道应该向罗瑞来讨教。

　　斯旺刚讲完一个老长的故事。“——我估计他们永远不会再送我上那颗月球了，哈哈。”波利也附和着笑了几下（虽然这个故事他已经听过好几次），然后思索着怎么交代他的顾虑。

　　“我说，斯旺……”

　　“有什么心事吗，老兄？”



　　波利大喝了一口啤酒然后说道。“你结婚了吗？”

　　斯旺笑着说道：“结了不止一次了。怎么了？有谁想找个独臂大侠做老公吗？”

　　波利抓了一把椒盐脆饼然后把施蒂格利茨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在说到铁鸦的不幸遭遇，斯旺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然后波利道出了他的顾虑。

　　“他们干活从来不偷懒、从来不偷工减料。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临近饱和了。动不动就开始抱怨，干活的心思也越来越弱。就像是系统的子程序一样。一开始也许你注意不到，但是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CPU正在超负荷运作。我们要让他们回家看看亲人，罗瑞。哪怕只是几小时的时间。他们的士气……已经开始动摇了。

　　罗瑞张了张他的人工手臂。“诶，是啊。这不能怪他们。你就想，船上大部分的那些小伙子，都是第一次经历战争。这些年轻人为了自己的理念或是复仇来到了这里。有些人纯粹是为了来找刺激。当然除了你和我这样的。”

　　波利闷哼了一声。“你骗谁呢。你就是为了找刺激才干这个的。”

　　斯旺大笑起来。“好吧，也许我是。但你手下那批人绝对不是。他们是为了家里的人而战。这事你要去找雷诺。”

　　“然后和他说什么呢？”

　　“就你刚才和我讲的那段话。我说，你们两个都是从偏僻星球跑来的固执乡巴佬。应该互相很了解彼此啊，像他这样的直肠子最好就是有话直说。有什么需求直接提出来。

　　“我讨厌求人。”

　　“你这不是求人，而是实话实说。雷诺不是傻子。他肯定……诶，其实在这个乱世里，每个游骑兵都有一样是相同的。不管是你、雷诺、或是任何人——我看到的都是一个个平民百姓不愿再接受一群不管他们死活的法西斯分子的压迫。认准这个基点，然后再延伸话题，这就跟你组装LAV一样嘛。

　　波利不禁叹气道。“你还真是个乐观主义者。”

　　罗瑞大笑。“你还是个奇怪的家伙。让你和一个狂热者干一架，你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有人要是让你讲个几句话，就跟凋谢的花一样。”

　　斯旺打开了吧台的笼头给自己倒了点啤酒。“如果你不问，答案永远是否定。第一步是把话说出来。再跟我喝一杯然后去找雷诺算账。”

　　***

　　“办不到。”雷诺的话语里流露出的那股毫不张扬的自信，让许多年轻的士兵倍感敬重，也让波利不由自主的开始挠起了自己的脖子。

　　“我们现在还势单力薄。要维持这架巡航舰需要一定的人力，大多数人都忙着在想怎么把资源变成可用的弹药。你的手下在一年里收集的资源比其他队伍要多出十二倍。”

　　“帝国工程兵团的七倍，而只用了他们三分之一的预算。”波利说道。

　　“你说了我想说的。”雷诺说罢掏出一把猎刀，将他桌上碗里的粗皮苹果切下了一块。“我们少不了你们。”他用刀叉着一片苹果递给了波利。波利礼貌的委婉了他，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雷诺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正处于革命事业的上升期。要想能继续得到资助，就必须让莫比斯的那群人高兴。”

　　雷诺咬了一口苹果，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掌权人有许多繁琐的事情。预算是非常关键的一部分。你曾想过自己会来到这吗？”

　　波利想了想。“我一直觉得自己会为富人盖建度假胜地。然后空闲时间就去放牧。发福了之后就带带孩子。”

　　“世界真奇妙，不是吗？”

　　雷诺连连摇头。



　　“不好意思，波利。我们正处于这场革命的十字路口。你的请求我办不到，至少目前来说。”

　　波利曾在战场修复攻城坦克时突然撞见了三只巢虫，他只用了一把弧形电焊枪和扳手就解决了它们。这有什么难得呢？

　　雷诺打破了沉默。“不过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个任务简报要跟你谈谈。”

　　“我还以为我们有专门的人员来布置战术。”

　　雷诺咧嘴一笑。“这是个优先任务。不要这么担心……”雷诺将一块数据芯片塞进了战术终端，上面浮现出了一颗月球的全息图型。“这次我们能大捞一大笔。”

　　***

　　“这是次快进快出的任务。”波利向看着任务简报的手下解释道。

　　“有陆战队员支援吗？”扎拉克问道。

　　“指挥官没有指派，我也没问他索要。这是革命起义，不是办家家酒。我们在前线的人手都不足了，那还能让人家专门跑来傻坐着，看着我们挖井矿。再说，这次的任务没什么难度。我们到了那里准能带回来很多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挑剔皱着眉头问道。

　　“格里夫德下士在六周前所发射的探测器显示：月球上有一条丰富的矿脉。上级已经在五点钟时做出了指示，我们现在准备下，明天早上出发。”

　　“有多丰富？”扎拉克问道。波利在战术控制台上按下了一个按钮，显示屏上的光照在了他手下的脸上。

　　“我的老天。”挑剔情不自禁的说道。

　　“前提是格里夫德的情报是正确的。”扎拉克插了一句。圆桌的另一头，利姆•格里夫德（一位地质探测教授，曾被联邦授予奖学金）用他纤长的手指梳理了下他面前干枯的头发。

　　“情报的数据是精确的。”他笑起来脸皱的就和葡萄干一样。

　　“那为什么没人来分这块大蛋糕。”挑剔问道。

　　这颗月球叫做格莱克。大气层能勉强维持人类生命。但上面的高温让新墨西哥都觉得是小巫见大巫。情报显示帝国曾准备将这颗月球进行地球化，做为一个难民营，但从没实现。上面没有登记居住的人，也没人花功夫去探测考察。除了我们，其他人根本不屑对这颗高温的月球看上一眼。

　　波利耸了耸肩。“我们到了那，做好自己事情就好了。但在我们执行任务时，游骑兵会被派到其他地方。他们只负责接送，其余的时间里，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每次不都这样。”扎拉克的抱怨让所有人哄堂大笑。“我懂了，军士。我来接管A小队负责维护矿骡。”

　　“我会把必备装备列出来交给乘务长的。”挑剔说道。

　　“还有件事情……”波利显得有些犹豫。“我知道各位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工作，之前的两次任务的时间也比当初答应的要长很多，而且一点休假也没有。但你们仍比一般人付出双倍的努力。我想让大家知道事情会有改观的……大家解散吧。”

　　他的人蹭了蹭他们脏兮兮的靴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一些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挑剔走到他身旁悄悄的说道。“我们对你有信心，领导。只要是常人能办得到的事，难不倒你的。”

　　挑剔在他的肩上拍了下，然后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波利在他们都出去之后，不禁叹了一口气。

　　哪有想的这么简单。

　　***

　　运输船陡然的下降让波利的早餐在自己的胃里不停翻转，每次降落都是如此的不愉快。当最后接触地面时他倍感欣慰，哪怕自己坐在T-280里，离地面还有个一米半的距离。



　　波利伸展了下，操作舱熟悉的感觉又找了回来。标准的操作舱内的座椅可以贴合操作者的身体，它能解析使用者当前的情绪并将其传达到SCV上。机载反馈模块会根据它们来产生相应的触感回应，让操作者能切身感到这台机器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很久以前，波利曾在一个荒凉的殖民地上和一名暴脾气的技术工做着一个项目。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瑞戴尔•昆汀。他们两个后来成为了好友，将星区里最破烂的反馈模块打造成可用之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打算来制造高科技的模块，等有钱就去申请专利。就在那个岁月里，靠着半杯红星烈酒（他至今喝过最呛人的酒）波利设计出了人工智能操作舱最初的蓝图。

　　几年后，有了一整编队SCV的他，将当初的设计应用到了每台机器上。设备通过感知使用者的神经反应，逐渐提高了操作表现。现在他的手下在机器里花的时间越多，他们的SCV就能更好的听从他们的指令。由于这个原因，这些人都和自己的机器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内心始终是一名牛仔的波利，总是想到在乔斯农场上的那些骏马。由于当地时常发生燃料供给中断，有一匹自己的座驾总不是坏处。

　　波利对自己的SCV也同样爱护。用废弃的精钢添置装甲，定期的来润滑推进器。

　　现在，重新回到地面的波利激活了推进器，检查了下仪表盘。看到机器一切运转正常后，他回头看了下左边的战术监视器。上面他的SCV队友的生命迹象稳定地闪烁着。上面跳跃的红点显示着他们的位置。

　　波利巡视着四周。这颗荒凉地表的东面有好几座旱谷。西面则是一面石墙般的高原，南北则是看不到边际的山脉。月球上的这股荒凉的美景让他似曾相识，就像当年的沙漠一样。天气异常晴朗。

　　这让他非常伤脑筋。

　　“都不要把挡风盖打开。我知道大家都想吸点新鲜空气，但这里的环境会把你身上的水分全部蒸发掉，我们可不想冒这个风险。把冷凝器调到最高，防止出汗。

　　估计也没什么用。这鬼东西比市面上卖的空调好不到哪里去。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召集一个技术小组来改进一番。这个念头无数次的闪过他的脑海里。

　　很快指挥中心就建了起来。没有打破纪录时间（波利总是会记录建造时间，每次都希望能突破之前的成绩），但比起帝国的那些蠢材，还是要快上了许多。

　　他们随即迅速地将补给品安置到位。到了午饭时间，他们已经准备好执行采矿计划，并挑选好了最初的挖掘位置。

　　***

　　大概刚过了16:00异虫警报触发器“咔嚓”一声响了。这个声音就像他小时候在奎佳达斯郊外打猎时，野猪落入了陷阱后的叫声。

　　其中一台矿骡的机械爪在14:30左右失灵了，波利正忙着帮扎拉克和一个技术小组抢修。

　　这些矿骡采矿的能力惊人，让SCV相形见绌。但他们没有大脑、没有直觉，所以波利必须训练自己的人来更好的和矿骡有效的合作，将它们派到最需要的岗位上。

　　而且这些矿骡消耗起能量来非常之快，当能量用尽后，常常需要安排两个人来为它们充电。

　　就当波利正在为一台矿骡更换设备时，脖子后面突然针刺般的痒了起来。他嘟囔了一声，视线离开了眼前的工作。

　　在挖掘场的另一边，沃尔夫士官把熔枪伸进了干裂的岩石表面。然后只听到——咔嚓！——沃尔夫一瞬间就不见了，留下的只有地上的一条裂缝。裂缝逐渐在挖掘场周围扩散着，好像是一块掉线的布一样。

　　波利左侧的一个红点突然熄灭了。沃尔夫死了。波利感到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脑里。地壳活动？不。太工整了。成一个完美的弧形围绕着营地，这不是大自然造成的。肯定是预先策划好的！

　　随后第一只跳虫从裂缝里跳了出来，将它的利爪插进了科尔泰兹的驾驶舱（他曾是莫瑞亚星球上豪华轿车工厂里的一名冶金师）。波利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些裂缝里的都是……异虫蠕动的甲壳。

　　该死！赶紧召集所有人，然后在指挥中心汇合——

　　但裂缝不停的在伸展，围绕着整个区域。

　　“所有人都到沃索罗中尉那里集合！往裂缝里射击，马上赶往峡谷那里！把所有会动的东西都切成碎片！”

　　波利启动了自己的机器。跳虫已经开始从两侧包围他的手下了。SCV两两结队，遵循战术移动着。丝毫没有慌张，迅速消灭掉来犯的异虫。如果波利不是急于逃命的话，他肯定会自豪一番。



　　但他没有时间。裂缝里冒出来的跳虫好像永无止尽，他们被淹没只是时间问题。波利看到一只跳虫落到了迪恩•莫兹恩的机器上（弹道专家，之前在一家工厂签了卖身契后被救了出来）然后开始凿击他的视窗。波利操作着SCV将一只机械手臂敲向了跳虫，铁钳正好击中了它的脑袋。他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感受到虫子的头骨在重压下裂成了碎片。

　　他突然感到一阵摇晃，一只跳虫已经冲到了他的背后。扎拉克见状一脚踩扁了他们当中的一只跳虫，然后举起了他的电焊枪。波利只听到通讯系统里传来一声嘶嘶声，扎拉克将自己的电焊枪的功率输出到最大，波利背后的跳虫瞬间变成了一堆肉酱。

　　又有四颗红点随着沃尔夫一起熄灭了。波利的脑子里闪过了他们的名字。

　　管道工，亚当。

　　粒子物理学家，小林。

　　他们离裂缝越来越近了，波利扔下两个矿骡来尽可能吸引敌人注意。

　　界面设计建筑师，勒夫尔。

　　构造设计师，乃恩。

　　大部分人已经平安度过了裂缝。波利向后望去，扎拉克和其余的一些走散的人则试图用电浆枪来击退一大波的异虫。

　　现在怎么办？那怕是在空旷地方，他们也会被瞬间淹没！波利指挥布莱克（网络专家，在UNN干了二十年已经开始拿养老金了）将机体受伤的SCV带至后方。虫潮马上就要袭来了！

　　我们需要把这里堵住，否则我们就全完了！也许我们能在这里封上些钢材，给其他人争取点时间——

　　波利看见文德斯（海斯克伦上聘来的爆破专家）被一群跳虫给淹没了。又一个红点熄灭了。

　　他随后看到了扎拉克，机体不停的在前后摇摆。他估计也和他想的一样。哦，不一样。因为——

　　扎克拉激活了他的熔枪，然后将武器的头部指向文德斯机体上绑着的一大捆炸药。扎拉克在一段距离外找到了波利的双眼。波利只来得急吐出一句无用的——

　　“不——”

　　整个挖掘场瞬间被火焰给吞噬。受到冲击波的影响，波利的机体一下子倒在了撤退的SCV的身上。一段时间里，他就躺在那。摇着自己的头，试着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波利重新爬了起来。扎拉克为他们争取了时间，但最多只有一分钟。他们现在得赶紧撤离——

　　“所有人都往西北面撤退，找一条最窄的峡谷！把坐标记入你们的机载显示屏上！动作快！”

　　***

　　当波利下令队伍停止前行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们在异虫重新组织进攻之前，就从裂缝那里逃了出来。虫子在看不到SCV后，也并没有追赶他们。波利知道，由于无风的天气让机器上油渍的味道很难散发出去，这让追踪起他们非常困难。尽管如此，他们现在也要停下休息。

　　在平原的深处，他们找到了一处四周都是悬崖的峡谷。只有两条出口，每条出口都是非常狭窄。在这里最安全不过了，波利想到，然后他发出了指令。

　　他的手下停了下来。波利在通讯频道里向格里夫德说道。“利姆，马上给我弄一份峡谷的三维图像来。”

　　“收到，长官。”说完格里夫德立刻开始执行了命令。波利点了点头然后将他的视线转向其他的队员。

　　“好了，都列队。”



　　他们踏着沉重的步伐，照着他的话做了。

　　“我们今天失去了很多朋友，这次任务也受到了重挫。但余下的任务里，我希望大家能振作起来。”

　　“你这算什么意思，波利？！”这是艾迪•莱姆斯的声音，之前是泰伦多上一艘运输船的船长。

　　“这就是个圈套。”挑剔吐出了一句。“我一眼就看的出来这是圈套。我们自己都给那些帝国走狗设置过不少圈套，不是吗？我们被派到这里来开采一个异虫的坑。”

　　莱姆斯继续喊到。“那些虫子是怎么知道的？它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

　　“它们根本不知道。”

　　那是大卫•华纳的声音，他曾在特殊研究组里从事反生物侵袭工程研究。

　　“圈套不是为我们设的。不是为任何人设的。或者说不是为任何在异虫的头顶上挖洞的人设的。我之前在特殊研究组对此有所耳闻，这个叫做绊线。基本上异虫在找到一个矿物丰富的地方后，它们不会想到采集，而是在那里凿出一个坑后在洞里填满菌毯。之后便进入休眠，就像是池塘里的青蛙一样。”

　　“放屁！青蛙才不会从地底下蹦出来然后把你撕成碎片！”

　　波利已经受够了。他跳到附近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吼道：“够了，都给我闭嘴！”

　　工程团全都安静了下来。

　　波利大叹一口气。“我不会来粉饰目前的局面。现在我们有了大麻烦。之前的努力都已经付诸东流。水和食物都在异虫陷阱的正中央。休伯利安号是联系不上了，她至少要等两周才会回来。而就我们目前手头上的资源……

　　他沉默了下来，而格里夫德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根本活不了这么久。”

　　“所以……我需要大家出主意。”

　　人群里鸦雀无声。以往波利让大家集思广益时，总能有二十多个互相竞争的方案。而他们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方案、和领导，他们需要的是灵感。他突然想到了斯旺和他说的话。

　　灵感不需要长篇大论，有时候只要点到重点就行了。

　　然后他想到了莉安和他的两个儿子。他绞尽脑汁的想着。

　　第一步是把话说出来。

　　“好吧。”他说道。自己也不清楚下面应该说什么。“大伙都听着……”

　　他的手下都望着他。

　　“在我看来，这还是一个工程上的问题。运输危险的材料，资源管理……”

　　“管道疏通。”挑剔接着道。

　　“对！”波利说道。“棘手的管道疏通问题！你们想想，工作的地方有我们不想要的垃圾，我们要把它们输送到其他地方。所以，我们手头有什么能做到这点？”

　　“恩，首先我们都驾驶着大型建筑机器。”格里夫德说道。“他们肯定能派上用处。”



　　“那派什么用呢？都想想！”

　　“一般我们用来造东西，但现在我们没有材料。”莱姆斯说道。

　　波利环顾四周，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脖子。他突然打了个响指。

　　“怎么会没有呢？你们叫是没见过我在乔斯创作的杰作。”

　　莱姆斯向后方瞪了几眼，然后笑了出来。“悬崖。你们那些当地人能在悬崖上玩出各种把戏来。”

　　“整个度假村，特别是腾空的城市。”波利终于说出了口。“大伙都给我听着。”他大步踏到山谷的正中央。“我们正站在一个供给品仓库里。那些蠕动的虫子以为它们设的圈套很聪明？可惜它们碰到了这个星区里最狡猾、足智多谋的工程团！”

　　波利转身走到手下的身边。

　　“你觉得累了？我也累了。从小被逼劳作，五十年都面朝黄土。看到自己的家乡被联邦和帝国剥削，看到两次战争带来的各种灾难。我不光是累了，我还很愤怒！你们也该和我一样，我们的工作量是一般工程团的七倍！但你知道吗？我乐此不疲！因为想到我能回到自己儿子的身边、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那里——只要我回去了，我就觉得今天在峡谷里干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说如果你累了，没问题！你很气愤？那更好。一个又累、又气，满脸污泥、饥肠辘辘的SCV操作员比一个每天吃个三餐，只值勤八小时的士兵强上十倍。给我们一把勺子，我们给他挖一个地堡。给我们一根枝条，我们还他一座堡垒！他们给我们这么大一个山谷，我们要把那些虫子拿来填满这个坑！我向你们保证……”

　　“那些在船上的臭小子，在看到我们只手就将一支异虫大军击溃后，会向我们俯首称臣！”

　　“这个我喜欢！”德鲁•罗德大声喊道（在知恩星上钻了十年的油井），其他人则不停的在那里鼓掌。

　　格里夫德的声音在波利的通讯系统里响起。“三维图像已经出来了。”波利立即打开了模型图然后研究起了山谷。他看着那些交错的深谷，然后将一些地形位置转给了他所有的手下。

　　“看见没？比我想象中的更简单。”

　　几个人噗哧的笑了出来，表示同意。

　　“挑剔，你能用炸药把山谷的入口的口子炸的大一点吗？”

　　“小菜一碟。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我们怎么把那些虫子引到这里来。”

　　波利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我想到的只有一招……”

　　***

　　整个晚上他们都在忙着，认真的做好每个细节。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但精工细活从来就是他们的强项。他们曾经建造的飞行器发射台，哪怕有一厘米的差错，都将葬送飞行员。飞行器的精钢钢板重上一公斤，飞机就将栽倒在山脚下。轻了一公斤，那飞行器就会被异龙给打成碎片。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在什么富家子弟的手里要强。

　　当波利在日出时分探测挖掘场营地时，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其他的工人都自告奋勇来深入虎穴，但波利坚持自己去。格里夫德说这是因为波利连续三年都赢了T-280的障碍赛跑。但就算是这样，波利觉得已经有太多的手下因为这个任务送了性命。

　　看上去很平静。

　　除了地上的大裂缝和清晰可见的菌毯，营地看起来就像当初建造起来的一样。宁静，空无一人。

　　你要是这么认为，我可以卖一座桥给你。波利笑道。事实上，我刚好有一座闲置的桥。



　　听到波利的笑声，挑剔焦虑的声音从通讯系统里传来。“长官？”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得振作精神。“没什么事，挑剔。后方怎么样？”

　　“机器都刚完成太阳能充电。一分钟后进入备战状态，长官。”

　　也许今天就走到头了。波利想着。不过我这把老骨头算是走运的了。经历过两场战争，去过无数颗治安混乱的星球，不知道躲过了多少颗横飞的子弹。要是我能让手下活着离开，这值了……

　　“都准备好了。”他大声说道。

　　“倒数三十秒，长官。”

　　如果今天真的走到头了……波利伸手按了下控制按钮。挡风盖打了开来。

　　“长官？！”

　　“没事的，挑剔。”格莱克上干燥的空气像情人的香吻一样轻抚着他。波利摘下了身上的保险带，感觉清风穿透了自己的全身。他能感受到阳光洒在自己的身上、和那温暖干燥的空气。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乖巧懂事的孩子，都长着颗聪明的脑袋。

　　“倒数十五秒，长官。”

　　他想到了莉安的金色长发和她纤细、古铜色的躯体。她是乔斯上的一个农村女孩。他曾经在大学里和大城市里的姑娘谈过恋爱，但在第七个学年，他爱上了莉安，抛弃了那些城市姑娘。

　　这辈子做的最聪明的决定，波利想到。

　　“五秒……”

　　他深吸了一口气。

　　“四……”

　　他又重新过了一遍行动方案……

　　“三……”

　　他看了看还有什么有问题的地方……

　　“二……”

　　想了想各种变数……

　　“一！”

　　他抓紧了操作杆。

　　“工程团准备就绪，待命中！”

　　他能通过触感回应模块感到钻头在疯狂的旋转。

　　“随时都可以开始，长官！”



　　他伸手摸着自己被风吹干了的脸颊……

　　“长官？”

　　波利按下了控制按钮。舱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然后波利猛的将钻头砸向了地面！

　　效果非常的迅速。跳虫从裂缝里冲了出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过来。很快就找到了波利。

　　“糟糕。”

　　他转过身去，激活了推进器，好像在他身后的是恶魔一样。

　　波利向山谷的入口赶去，入口在前一天被打宽了。根据格里夫德的指示，他们将呈盒装的山谷的另一个入口也打宽了。对于技术小队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陷阱欺骗性很强，波利想道。希望能成功。

　　第一只跳虫用了大概三分钟追上了他。他早就准备好了，迅速的用熔枪一挥，然后那只跳虫就倒在了地上。随后的跳虫大军将它碾压成了肉饼。

　　但这让波利慢了个半拍，那些该死的杂种很快追了上来。

　　他用铁钳抓住另一只，然后猛的向前掷了出去。

　　但第三只跳虫在被他烧穿之前，咬住了他左臂上的动压器，而第四只则爬到了他的背上。

　　波利感到在额外的重量下SCV的速度减慢了。不妙，必须把它甩走。

　　他迅速的摘掉右边控制盒的盖子，然后开始摆弄了起来。T-280的全身突然闪过一阵红白的电流，跳虫抽搐了几下，跳走了。

　　波利赶忙检查了下计量表。在不使用推进器的情况下，剩余的能量应该能让他完成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这招不能用第二次了，得想办法拉开距离。

　　他们逃离营地时，并没有带上很多东西。但他的手下带上了一些炸药和几根几米长的引线。大多数都用在了山谷上，但还剩余下了一点。迪恩和挑剔为他准备了三个小惊喜。波利现在就带着它们。他伸手摸到了第一个椭圆形的装置，然后激活了它。

　　设计这个并不简单。威慑力太大，虫子就会放弃追捕。太小，他还是会被围追堵截。一定要恰到好处，波利想着。“细节就是工程学的全部。”他记得自己的教授曾和他说过。波利估计教授也想不到自己会来做异虫的诱饵。也许他想说的是提交设计方案，发布年度工程技术手册之类的。

　　还是干这个刺激点。

　　波利转过头看了一眼。坏主意，自己在想什么呢。后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他在交叉的手指上吐了一口口水，以象征好运。然后将挑剔的玩具扔到了身后的跳虫里。

　　轰！震荡榴弹掀起了一片尘土，将跳虫击飞在地上。它能听到跳虫愤怒的嘶叫声。

　　我的天，还真管用！他为自己争取的一点距离，而身后的跳虫根本没有放弃的念头。看来我把它们给惹毛了。不错，和头脑发昏的敌人战斗，总能让你占到便宜。

　　他已经跑到了山谷里，异虫在入口前挤作一团，这给他争取了更多时间。

　　波利又用熔枪杀死了两只跳虫，再用石锥刺死了一只。但虫群又追了上来，现在可不能再让跳虫爬到自己身上了。他准备好了第二颗榴弹。

　　轰隆一声！爆炸声在山谷内响起了回声。



　　波利往后一看。糟糕。这次跳虫恢复的速度很快，有几只聪明的跑到一边，全速的追捕着他。不管怎么样，距离还是拉开了一些。

　　他检查了下地形资料。该死，还有这么远的距离，而他已经用掉了第二颗榴弹。要是我能活下来，其他人可以不用参加障碍赛跑了。

　　他在之前把冷凝器给关掉了，以节约能量。现在内部的温度已经赶上外面的了，而且更加潮湿。痒死我了。要是我这次不死，我肯定要召集整个工程队伍来设计更好的吸汗纤维。

　　又一只跳虫追了上来，波利赶忙用钻头刺向它。但跳虫被刺死之前将SCV的整个右臂的控制电路给撕裂了。

　　波利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接下一段将是下坡路，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第一只跳虫击中了他的背部。他咒骂一声，然后赶紧跃到一边，将那只虫子撞到另一侧。但这浪费了他的时间，而且他忽略了异虫在下坡上移动的速度。才走了三步，有一只虫子撞上了他。

　　紧接着又一只。

　　再一只。

　　他死命的挥舞着T-280所剩下的那只手臂，打飞了一只跳虫但第四只很快又追了上来。机体不停地向他发出警告，前冲力不断的将他往前带着。他可以看到终点就在不远处，但他觉得自己已经过不了这个关了。

　　其余的跳虫大军很快就会追上来。他已经不能用电流那招了，届时机器会被钉在地上，而且推进器也将得不到能量。

　　他的视窗上的裂缝已经像是蜘蛛网一样。

　　最后一搏了，疯狂的一搏。他必须把它们全都带过入口——

　　咔嚓一声！一只跳虫的尖爪刺穿了精钢护板，他感到自己的肩膀一阵剧痛。波利疼的大喊。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按下了控制按钮……

　　……当最后一颗还挂在他背后的震荡榴弹引爆后，一切都变成了白色……

　　***

　　疼痛。

　　肩部的伤口让他惊醒了。

　　他没有死。

　　波利张开了他的眼睛。刚才的爆炸几乎把他的SCV炸到了山谷的另一头。跳虫镰刀般的利爪造成的伤口让他的肩膀剧痛不已。

　　他从破碎的视窗向外看去。

　　整片虫海已经从入口处涌了进来——

　　正向他的位置逼近。

　　波利又咒骂了一句，然后摸索着操纵杆。T-280已经是遍体鳞伤。一条腿的液压器已经被炸毁。没关系，SCV还剩一条腿和一只胳膊，他还是能把机体给撑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挑剔和其他人都在通讯系统另一端向他怒吼；“该死的，快离开那里！”他挣扎着向后跑着。



　　他像一个醉汉一样，拖着一条腿跌跌撞撞地走着。奇迹般的将自己拖到了石壁的下面，挑剔将缆绳挂住他的铁钳，然后和格里夫德一并将他拉了上来！

　　波利只听到下方像是一辆装满了蜜蜂的火车撞到了桥墩子上一样——数百只异虫在他下面张牙舞爪。

　　它们试图爬上石壁，幸好山崖足够的陡峭。“一只跳虫能攀上近乎垂直的表面。”华纳曾经和他说过。“还好是近乎垂直。”

　　挑剔打开了保险盖，然后引爆了之前在石壁上精确放置的炸药。刚才的入口在一瞬间被沙尘和石砾给堵了起来。“药到病除。”挑剔嘟囔道。

　　跳虫的末日到了。

　　经过研磨的岩石表层突然陷了下去，将跳虫扔进了装满倒刺的深渊。

　　整排的异虫瞬间被吞没，血肉横飞。

　　当只剩下几只跳虫幸免遇难时，十五名饥饿、劳累、倔犟的老骨头用他们的铁钳将异虫的颅骨一一敲碎。波利并没有说什么，是该他们出口气了。

　　***

　　海瑟威中尉驾驶着运输船穿过格莱克稀薄、干燥的大气层，心里倍感焦虑。倒不是因为这颗星球的缘故。在他短暂的军旅生涯，海瑟威也曾在更恶劣的星球上着陆过。他曾经用电磁枪，将十几名士兵的性命从在一条腐化者的爪下拯救出来。他的军衔就是这样得来的。

　　但是每当他要和工程团的人打交道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成年人训话的小孩子。他希望自己被派到其他任务中去，但是当吉姆•雷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飞船很平稳的降落了。海瑟威走了出来，审视了下挖掘场。他眨了眨眼。到处都能看到工程团的人，有的坐在箱子上、有的在打牌、有的头低着躺在T-280的驾驶舱里打瞌睡。

　　但让海瑟威目瞪口呆的不是这个。整个营地都被挂着跳虫头骨的尖刺围着。用工业粘合剂匆忙粘合的被打碎、开裂的头骨。造了不久的建筑上到处都是利爪的印记，T-280的背后则用了各种材料来缝补破损。还有，液压机的地方装着的是啤酒罐吗？！

　　“你总算来了，老兄。”

　　说话的人是挑剔”•沃尔索，海瑟威记得任务简报里提到过他。但他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挑剔望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哦，对。那个，我们遇上了点虫害的麻烦。”

　　海瑟威不知道怎么接口。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试了两次后，他终于吐出了一句。“怎么？这么……你们运气真好……我说……你……你们怎么在这东西附近，采集到四百载荷的矿物的？”

　　挑剔笑了笑。“当然没有，小子。”

　　海瑟威闷哼了一声。雷诺之前不是说——

　　“我们采了八百载荷的矿物。”

　　一旁的波利不禁笑了起来。

　　***

　　吉姆•雷诺听见了门口的敲门声。

　　“进来。”

　　波利进门后，看见雷诺呆呆地望着任务报告。他揉了揉眼睛，关上了屏幕。“你好啊，波利。手臂怎么样？”



　　波利将他的工具盒放在了门口，走进了房间。“完好如初，罗瑞这下要失望了。他原本以为我俩能共同著作一本独臂工程学的教科书。”他开起了玩笑。

　　雷诺会心一笑。“可惜了。这一路上你们幸苦了。”

　　“我算是什么路都走过了。”

　　“可不是嘛。波利，你找我有什么事？”

　　波利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特勤工程团的产出是同等帝国部队的七倍。”

　　“八倍。”雷诺回答道。“我参考了下……最近的数据。”

　　波利笑了笑。“是的。我和我的兄弟们在那颗星球上的时候，好像我们和瓦伦里安王子又走亲近了。”

　　雷诺吸了一口气。“没错。有时候你也不知道自己的盟友会是谁。但局势已经开始扭转了！所以，你要是到这里来……”

　　“不是的。取胜是很实际的事情。合作固然有他的好处。这是来自一名工程师的话。我们相信你。”

　　“我很高兴——”

　　波利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些数据，帝国效率的八倍。不管是你要一条道、还是一座桥，你要在什么地方造什么，我们就会为你完成任务。原因是我的工程团都是成年人，吉姆。不是那些乳臭未干、只知道出风头的毛头小伙。他们是拥有家庭的成年人。”

　　“波利，没人说——”

　　“你听我说完。我们能交出这样的成绩不光是为了你的革命事业，更是为了家里的那些人。为了能造福亲人，这比任何强化剂的激励性都要强。但他们不能这么无休止的工作下去。”

　　波利停顿了下，拿出一台手提设备。“这是我手下人员的维修轮岗计划。什么东西都详细的写在了上面。我手下每个人的名字你都能找得到。他们需要能暂时放松下。方位坐标我已经输入到舰桥那里了，离开岗位的人一次最多不会超过四个人。只要你能签字……”

　　他将设备递给了雷诺。

　　“要么你可以找人替代我接管工程团。”

　　吉姆•雷诺疲惫的双眼看着波利。房间里悄无声息，上层甲板时不时传来金属的碰撞声。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雷诺终于开口说道。“好吧。”

　　波利望着他：“好的。”

　　波利刚准备转身离开，雷诺说道：“有件事情……”

　　“什么事，吉姆？”

　　“你还记得我让你们设计的那个伸缩桥梁吗？有个任务可能会成为它的处子秀。”

　　波利点了点头。

　　“你觉得建造一个小型、隐蔽的营地可行吗？在查尔上……”

　　波利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了他的工具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