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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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沙》

作者：微笑的死神

一、离散

　　黑夜在凯若坦恩的一半降临了。

　　随着照耀之星的最后一丝光辉在地平线上依依不舍地沉没，璀璨的群星在深蓝的天幕上渐渐闪现出点点的银光。楼兰城内，千千万万的灯火也渐渐地亮起来。

　　地下基地中，一名年轻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系统的屏幕。那黑暗中的微光映得他的额角也隐约地闪亮着。“真美啊！”他赞叹，“虽然在屏幕上，但这种仰望星空的感觉还是这么真切！”

　　“但这一切离我们都那么远。”他的身后，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子幽幽地说。

　　“是你，卡夏——”男子突然兴奋起来，他转过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们的生日，我们共同的生日。”

　　“生日？”名叫卡夏的女子苦笑了一下，“是生产日才对。梅尔，我们只是同一天出厂的产品而已。”

　　“别那么说，”梅尔温存地把手放到她肩上，“虽然我们是复制人，但只要四年兵役期满，就可以享有和自然人同等的权利了。等到那时，我们去找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离散，没有悲哀的地方，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可是在这种环境下，有谁能活过四年呢？和我们一起‘出生’的7000多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卡夏低下头，“我们一共才参加过五次战斗，伤亡还不是最大的啊！战争越来越激烈，我……”

　　“不要胡思乱想！”梅尔轻声喝阻她，“来看看我们的生日礼物吧！”他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那里是一对小巧的挂件。水滴形的，清亮、晶莹剔透。“这是用遥远的海洋行星上的海底水晶制成的，这种款式叫‘泪眼’。”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其中一个给她戴上，“我们还有100天就退役了，很快就会……”

　　“……”卡夏不做声。曾经一起“出生”的7000多个复制人，所参加的战斗不论胜利与否伤亡都非常大，眼下战火在凯若坦恩四处蔓延，参与的势力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里。

　　梅尔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一切。

　　原本各司其职的操作员、观察员、警卫一下子挤满了通道，慌乱中，卡夏看见梅尔的面孔在对面的升降机口一闪而过。

　　“袭击？”她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监视器上深邃宁谧的星空在战火的辉映下闪着迷乱的光。

　　楼兰城北方数百公里的地方，“铁腕”同盟的守军正和来袭的地球联邦军的先头部队交战。战斗进入白热化，整个夜空都被炮火照亮了。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被气浪卷起的沙尘在天空中形成一层灰蒙蒙的屏障，巡航导弹、战斗机拖长的尾焰不时地划过黑夜，将这块污浊的幕布割成千丝万缕，每一处破口边缘都在剧烈地燃烧着。

　　在这个名叫凯若坦恩的行星上，沙漠几乎占据了全部面积。它拥有丰富的石油和矽晶矿储量，首先发现它，并将它列入自己版图的是躲藏在太空坟场的人类反政府武装“铁腕”同盟，他们在了解了这颗行星的矿产、资源、地质构造之后不惜动用重兵在这里建立根据地。继而是虎据银河的人类地球联邦，他们和“铁腕”是死对头！双方从第一批部队登陆开始战斗就没中断过，双方的城市无比艰难地建立着，又毫不留情地相互摧毁。虽然人类已进入“文明战争”的时代，但那些所谓的人道主义公约、法令在现实面前仍然是无比地虚伪，尤其是大批的复制人投入战斗以后，在制造复制人的“生产机构”手中，这些“人”仅仅是用来铺路的炮灰而已。

　　而在这样的行星上建立城市的代价是巨大的。虽然凯若坦恩的空气、温度都达到了人类的生存标准，但为了防备随时来袭的沙暴，每一个城市都被一个透明的半圆形罩保护着，还有面积为地上城市数倍的地下城体系，它的深度一直可以延伸到十几公里深处的地下暗河。这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应付凯若坦恩的主人——沙漠。因为随风推移的巨大沙丘有时会将一个城市彻底掩埋达半年之久。所以这里建立的城市都用历史上灭亡的古城命名，如楼兰、庞贝、巴比伦……但这些名字，是否也注定了它们不详的命运？

　　这一次联邦军动用了最精锐的麦格特舰队，“铁腕”也增派名将雷诺及其王牌军团，战斗规模空前扩大。但更令人担心的还不止这些：人类在殖民远航中遭遇的一支异族——雄据波图亚特星系的Protoss人动用了最为精良的查亚舰队在凯若坦恩登陆；几乎是同时，波图亚特角落里的一支更可怕的势力——“灰烬世界”的Zerg族也大军压境……四支势力的混战刚刚开始，也许不会太久，但……也许，在凯若坦开辟居住地根本就是错误的。

　　进攻依然如火如荼，城市的隔离罩正在缓缓开启。联邦军发出了最后通牒：核攻击。

　　楼兰城动用了所有的运输船，将所有的人员运往就近的亚特兰帝斯城。于是在战火中的楼兰城比平日显得更加繁忙。

　　最后一批运输船点火、起航，炽烈的尾焰在灰色的硝烟中渐变成点点光斑。这时候，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城市中央腾空而起，透明的隔离罩在冲击波中迅速粉碎、融解，被抛上半空又纷纷扬扬洒下来，如同一场亮红色的火雨。

　　黑夜亮如白昼……

　　楼兰城西数十公里处，另一场战斗也在激烈地进行。

　　查亚军“铁甲精英”军团司令菲尼斯和四十多个步兵遭遇到Zerg的伏击。夜幕下，这些异星猛兽的眼睛散发着昏黄慑人的光。它们拥有极其原始而有效的武器——利爪，和每小时120公里的扑击速度，足以洞穿狂战士的合金装甲。它们被称作“迅猛兽”，是Zerg家族中数量最多的种群。

　　近战，四十多名狂战士，包括菲尼斯在内都配有两支伸缩自如的光能臂刀。但麻烦的是：这群迅猛兽至少有200只！

　　查亚军的营地早已建立了，几十万军队就在那里等待着他们指挥官的到来。可没想到，Zerg竟会在菲尼斯的降落地点设下埋伏！

　　运输船在放下舱里的人之后就被两只火蝙蝠撞进引擎，一头栽了下去。要想到达营地，只有冲破Zerg的包围。

　　200多只迅猛兽，分成两个部分把这几十个人包围在中间。没有人做声，四周静得可怕，可以清楚地听见这些野兽慢慢逼近的脚步、威胁的低吼和轻轻磨牙的声音。它们匍匐的身形，笔直如箭的长尾也清晰可见。这些近乎静止的动作是攻击前的征兆，只要它们的“主脑”一声令下，它们就会瞬间变成一支支无影的飞箭！

　　菲尼斯点了点头，士兵们同时摆开架式，蓝荧荧的刀刃“唰”地从手臂外侧的驱动器中窜出来，与此同时，兽群中也响起了刺入骨髓的长啸！

　　不知是谁的血，溅到了沙地上……

　　卡夏从升降机出来的时候，四周已恢复了宁静。

　　在地下城的时候升降机突然抛锚，等到故障排除所有人员都已经撤离了。

　　核弹穿透了两层人造地壳，在地下6000米的地方爆炸，是升降机的防辐射层使她免为辐射所伤。

　　灰黑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亮红的半流质物，那是“火雨”的杰作。只是没有人能活着看到那是怎样的壮观。高楼林立的城市几乎在一瞬间就变得只剩下光秃秃的矮墙，高温几乎把一切都燃尽了。

　　她丢弃了沉重的药箱，只带上维持生命用的药水和针剂。没有人需要她救治，包括她自己。

　　她试着和楼兰的军队取得联系，但通讯系统完全瘫痪了。只有方位仪还能勉强使用。到最近的亚特兰帝斯城至少要5000公里，动力装甲在没有维护的情况下很难走那么远。况且这一路上危险重重，就算不碰上Protoss人和野兽，随便一场流沙也能要了她的命。

　　看来只有向联邦军求助了，她沿着难以辨认的街道，向城外走去。

　　迎着地平线的方向，已经有些许沙尘，在风的卷动下渐渐地铺到地面上。不用太久，楼兰就会像历史上那个同名的城市一样，被黄沙永远地掩埋……

　　菲尼斯懊恼地环顾四周，已经没有活着的了。

　　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鲜血在汩汩地流淌。

　　Zerg从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杀戮的机会，40多名士兵为保护他们的指挥官全部战死了。他叹了口气。

　　他没有忘记出征前的那场会议。尽管他一再重申，在拉尔斯和凯若坦恩两线作战过于冒险，因为这两地的环境都十分险恶，但那些执政官们根本听不进去。尤其是克班凯斯，那个与他极为不和的查亚副执政官，对他拒绝加入教会一直耿耿与怀，在会议上口口声声“卑贱的士兵”，对他的建议肆意毁谤，终于，在维拉瑞、贝特拉星区执政官阶层的高压下，查亚最高执政官派恩下令，菲尼斯和塔斯达分别前往凯若坦恩和拉尔斯。塔斯达一线还有强大的维拉瑞军支援，而自己这边只能孤军作战。克班凯斯声称，他会在菲尼斯“失败”的时候接替他的位置。

　　临行前，他对塔斯达说：“我早晚会死在他手里！”

　　塔斯达是查亚的另一位副执政官，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他能做的只有说一声“保重”。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接通植入器准备向营地求援。

　　但可怕的是，没有任何信号显示基地的存在！

二、遭遇

　　很显然，菲尼斯的植入器受到一种能量波的冲击，所有的资料都被洗掉了。是核辐射。

　　起风了，越来越大。地上的沙砾开始翩翩起舞，弥漫了视野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凯若坦恩之所以险恶的因素之一。因为在这里建立的基地，为了抵御风暴和流沙，不得不耗损巨大的能量来维持防护场，否则就会被活埋；还有Zerg，这些不知痛苦和恐惧为何物的可怖生命在这种环境下更是占尽先机：一场沙暴就能让大部分远程武器毫无用处，这还是可以应付的；更可怕的是，Zerg那足以挖穿岩层的利爪在沙下掘进更是得心应手，防不胜防的骚扰，突如其来的伏击令一向警觉的Protoss人都束手无策……再等下去只有死亡。菲尼斯搜索到约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城市。人类的城市。

　　辐射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在这颗行星上，Protoss人和人类还没有太大冲突，尤其是和“铁腕”，几乎没有来往。如果向他们求援，借助他们的通讯设施，应该可以联系上自己的部队。他知道这颗行星上铁腕军的主将是雷诺，曾经有过一面之交。或许……他抓起一把沙子，擦去机甲上的血迹，大步向城市走去。

　　而正在攻打楼兰城的联邦军卡里达那军团此刻也在原地休整。

　　他们离核爆炸区太近了，以致于大部分仪器都严重损毁，尤其是通讯设施几乎完全瘫痪了。现在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恶狠狠地咒骂着上级安排的狗屁战术，差点连自己人一起给炸上天。

　　好在有一批增援军很快到达，带来完好的装备和设备。

　　但在此之前，不站岗的士兵只好在军营里穿着笨重的动力装甲打牌、下棋或者聊天。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勉强工作的搜索器探测到，不远处有一支队伍正在接近。

　　这么快就到了？

　　哨兵看到，平坦的地平线上，渐渐地浮出一些大大小小的黑影。

　　也许因为沙尘，也许因为眼花，这些影子的形状在夜色中很难辨认出是人还是车辆。

　　“喂！前面的，是第129混编师吗？”扩音器的喊话毫无回应，而这些黑影又突然间凭空消失了。

　　哨兵揉了揉眼：真的眼花了吗？

　　天边微微泛起曙光的时候，卡夏终于走到了城市的边境。

　　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高大崔嵬的旱地植物扎煞着浑身的棘刺，如同一只只凶险的恶兽，在不甘退去的黑暗中潜伏、窥探，仿佛随时都会扑出来；地上的沙流也不断地堆高又塌陷，一旦脚步停止，就会越积越高，直到将这个人形的棺材深埋入地底，去陪伴楼兰城里无数的亡魂。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一个人简直是用渺小都不足以形容的。

　　卡夏觉得很累，虽然动力装甲行进并不耗费体力。

　　但奇怪的是，原来应该来占领城市的联邦军却迟迟没有出现。

　　是什么紧急情况令他们撤退了？直觉带来的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随着她一步步踏进旷野而逐渐地加剧。

　　联邦军是不会无缘无故放弃目标的。

　　风愈加地猛了。一样东西顺着风掠过地面，一路摔打滚爬，显然是什么器械的碎片。

　　再往前，平坦的地面上突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沙丘。她壮着胆子走进沙丘丛中。

　　一样东西险些绊了她一跤。是一条粗长的，蛇尾一样的“东西”。它受到碰撞后居然动起来——旁边的一个沙丘也动了！她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沙丘，是一个被沙子掩埋了大半的，濒死的“动物”！

　　一块棱角分明的骨板从沙丘里拱出来，继而是一个血淋淋的钩状节肢——她骇然后退，脚踩到一样东西——那东西震动着发出一连串轰鸣，沙丘中的动物怪啸了一声——鲜血四溅——死了！

　　她愣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低下头，看见地上的是一只正在冒烟的毫斯机枪。枪身已经变形了。

　　那个动物经过刚才的一窜一跳，完全从沙中暴露出来。卡夏这才看清楚它的真面目：没有后腿，头胸部有一大块盾牌般的硬甲，一侧有一只镰刀般的爪子，另一侧的已经断区；深嵌在头胸甲中的脑袋血肉模糊难以辨认，只有那条长满了距的蛇尾格外显眼。

　　刺蛇，Zerg家族的中坚力量。它们口中喷溅的毒液射程可达500米，足以烧穿重型战车以及战斗机的装甲，厚重的头胸甲可以很好地掩护好头和下半身，其利爪虽不如迅猛兽的灵活但更加有力，更兼行动敏捷、数量众多，是人类轻装部队相当危险的对手。

　　她回过头，看见那支枪的主人——一名死去的陆战队员。虽然机甲严重变形，但联邦军的“三环一体”标志仍清晰可见。一道可怕的裂口从他的咽喉一直延伸到胸腔，显然是那条刺蛇的利爪造成的。血早已凝固了，变成暗红色的硬痂。但最可怕的，是他的脸。准确地说，他已经没有脸了。高速喷溅的毒液冲破了他的面罩，将他的五官不分彼此地揉成一团淡紫色的糨糊，隐约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他在临死前重创了那只怪兽，但那怪兽的最后一击也要了他的命。

　　环顾四周，才发现那大大小小的沙丘根本就是各式各样的残骸，有人，有车辆，有Zerg。一个个残头断臂，面目狰狞……联邦军果然有了麻烦！

　　Zerg在殖民行动初期就和人类发生过冲突。当时一直认为它们仅仅是某种凶猛的群居野兽，直到人们发现它们拥有二十多种各司其职的变异形态和遍布了大半个波图亚特星系的足迹，才意识到这些可怖的生命会成为人类最危险的敌人。

　　联邦军的王牌军团被轻易埋葬，就是铁证！

　　如果，如果它们知道了楼兰城难min的方向……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匆忙转移的部队在行进中遇上它们根本就是毫无生天的！还有，还有梅尔……她不敢再想下去。

　　从一辆损坏的装甲车里找到完好的通讯设备，呼叫楼兰守军，没有响应。呼叫亚特兰帝斯、巴比伦、庞贝、雅典，甚至包括联邦军都没有响应。核爆炸的辐射波严重地干扰着信号，几年内都不会有好转。

　　曙光升起来了。现在返回城里，给机甲充一下电再带些维护设备，到亚特兰帝斯大概还有一线希望。这也是唯一的一线希望。

　　沉重的脚步声踏破了死亡的寂静，透过风声，渐渐地由远及近。有人？

　　回过头，晨光中隐约有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还有一对橙色的亮点。

　　菲尼斯离城市还有一半路程。

　　植入器显示；大量金属反应。尝试与其联系，没有回应。

　　他哼了一声，接通了手臂上的光刀驱动器并集中全部能量展开防护场。人类似乎并不太友好，他必须随时防备出其不意的攻击。

　　金属反应随着他的接近更加强烈，但产生反应的目标却没有任何活动。应该快进入火炮的射程了，他将动力关节运行至最快，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高速向他们接近——就算人类骤起发难，他们的火炮也无法直接命中他。一旦他们开火，他可以有充足的机会全身而退。

　　离人类的阵地越来越近，没有人开火。猛烈的风沙使植入器传来的图象模糊不请。

　　他突然停下了。

　　因为他嗅到了血腥味。

　　Protoss人的血是雾状的，在常温下会迅速扩散，有一种辛辣的硅化物气味。

　　而人类和Zerg就不同了。他们一个是原始的碳基生物，一个是同时具备碳基、硅基两种生物特性的变异体，所以他们的血都是鲜红、粘稠的液体，有浓烈的腥味。

　　难道他们遭遇了袭击？

　　他以较慢的速度边走边搜索，果然，没过多久，他便看见了尸体。横七竖八的Terran人的尸体，还有各类车辆、器械、防御工事的残骸，正在被黄沙一点点地埋没。金属碎片随着猛烈的风在沙地上一路翻滚、碰撞，隐约能看见那上面有三个连在一起的圈。

　　三环一体，联邦军的标志。

　　是Terran人的两支势力火拼，还是……继续往前走，他看见一些灰褐色的身躯，或扭曲，或蜷缩，带着各种死之前的穷凶极恶。

　　真的是Zerg。菲尼斯停下脚步。难道自己又成了唯一的幸存者？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和一支Zerg大军擦肩而过。

　　植入器显示：有活动物体接近！他转过身，握紧双拳。沙舞中隐约有一个人形的轮廓，风声盖过了脚步声。是Terran人的士兵，还是……那个“人”一摇一晃地一步步走近，这令他更加紧张。如果是Terran士兵，再多几十个也不足为惧，但如果是……况且在这样的恶战中Terran人是很难生还的。

　　先下手为强！他略弓下身，手臂外侧的臂刀立刻窜了出来；他将机动关节加至全速——冲！！！

　　他要向死亡挑战，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终于看到人了！卡夏简直欣喜若狂，但她立刻发现，那个“人”有一双发光的眼睛！

　　“人？！”她愣住了。人的眼睛是不会发光的，况且这个“人”的身高足有两米半！——那个“人”突然冲了过来！透过重重的黄沙，“他”手臂外侧的两条淡蓝色发光体格外醒目；她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他’就已经冲到近前，随后一个半转身将那发光物体向她凌空劈落——但只是险险地划过她的面罩，便停在半空！

　　她甚至来不及惊叫一声！

　　在不足两米的距离，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沾染着些许紫黑色血污的浅黄色机甲，灰黄色长满细小鳞片的皮肤；带有两排对称的深褐色斑纹的面孔上，一双橙色眼睛如火炭般炽烈。那浅蓝色的发光体正是他手臂外侧的刀刃，还指着她的面罩，在空气中隐隐地窜动着。

　　“他”似乎松了口气，光刃“唰”地收了回去。

　　“你是……狂战士！Protoss人！”卡夏失声惊呼。

三、突袭

　　巴比伦城东600公里处的联邦军阵地，黎明时分。

　　联邦军麦格特舰队的多鲁基斯军团和伊耶那军团正向巴比伦发动攻击。

　　“雷诺这家伙，不好对付……”多鲁基斯军司令洛尼骂骂咧咧地看着传来的图象：灰蒙蒙的天空中尘雾弥漫，巡航导弹、火箭炮弹的尾焰不时地在天幕上留下一条条轨迹；双方防空火力的射程交界处，巨大的“铁公爵”战列舰率领着大批幻影战机严阵以待，仗着底下数百部“火神”的掩护，他们竟不把近两倍的联邦军战机放在眼里！洛尼知道死对头雷诺就在战舰的指挥室里大模大样地叼着雪茄看战场录象，但他的巡航导弹拿这个空中的钢铁堡垒一点办法也没有——任何飞行物体，包括密如流星的火箭弹，都休想飞越“火神”的上空！

　　“我们这样全力进攻，后防线会很空虚。”驻守后方的伊耶那军司令山内却比他冷静得多，“凯若坦恩还有其他势力，我们不应该太偏重前线……”

　　“哈——我说山内，”洛尼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瘦小的东洋人，“别再提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其他势力？波图亚特的那头‘睡狮’看样子是醒不了了；日尔坦的虫子在没有大气的地方能逞一时之快，但在这里，就完全是我们的天下了！”

　　“可这里的每一粒沙子都含有幽能射线，一场沙暴可以让我们的仪器全部失灵，还有……”

　　“够了够了，山内！”洛尼不耐烦地站起来，“它们总不会从地里冒出来吧！”

　　空旷的大地上，一支地面运输队正在少数陆军的护送下前往遥远的城市。

　　照耀之星在前方的地平线上露出鲜红的一角，并不耀眼却异常艳丽。

　　“天亮了。”领队的军官似乎松了口气，“又平安地过了一夜。”

　　在这颗行星上黑夜是最大的敌人，因为黑暗中总是会藏着一些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

　　“通知全队，放慢速度。该让车子的发动机休息一下了。”

　　这支车队有一半以上都运载着燃油和矿石，只有一小部分黄装的是药品、设备和零件。在减慢速度的时候随行的十几架SCV都集中到运设备的车周围，为出故障的机器更换零件。这时候负责警戒的劫匪车队分散到四周的搜索位置，开始巡逻；身着动力装甲的步兵则贴近车队内线，握紧手中的豪斯机枪，防备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敌人。

　　前几次的运输都遭到过伏击，虽然都被警卫队击退了，但异族猛兽的凶狠毒辣仍然令人们心有余悸。它们的名字叫Zerg。

　　“报告长官，西南方有一支队伍在接近！”

　　“敌人？”领队军官拿起望远镜，只看到地平线上有一些黑影在蠕动。“亚特兰帝斯派人来接应了？”他眼见着这些黑影越走越近，已经显出人形的轮廓。只是每个人都背着一些奇怪的像树枝一样的东西。

　　“还是……联邦军？”在他为自己的猜测寻找更多的根据时，这些人集体弯下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一会儿工夫竟不见了，就像他们完全没来过一样！

　　“……幻觉？！”领队军官揉着有点发花的眼睛，他已经不年轻了。

　　然后他听见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指挥车和旁边的油罐车一起，在大火中变成无数燃烧的碎片，漫天飞扬！然后是第二辆，第三辆……火光映亮了大地，映亮了天空，也映亮了人们惊恐的眼睛。

　　他们看到的，比这爆炸更加可怕。

　　“……楼兰城灭亡了？”面前这个壮硕的Protoss人皱着眉头，“这么说，是联邦军炸毁了城市，而后又遭到Zerg的伏击……恐怕现在战线已经接近他们的总部了，因为Zerg对你们城市附近的油田不是很感兴趣。”他的身高令卡夏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城市的通讯系统也不能用了？”

　　卡夏难过地点点头。

　　“……另一个城市离这里有5000多公里，我的动力装甲很难支持那么久……”

　　“我可以帮你。我的动力装甲可以达到100公里的时速，”菲尼斯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的植入器也受到破坏，无法联系我的部下，地图资料也丢失了，只好借用一下你们的设备。”

　　“你？”卡夏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是查亚舰队‘铁甲精英’军团的司令，我想和你们的雷诺将军谈谈，看看有没有互利于双方的办法。”

　　“我说，你小子总是在这里危言耸听，真不明白你这种胆小鬼是怎么……”就在洛尼骂骂咧咧地向山内发牢骚的时候，报警器突然间凄厉地呼号起来：“一级警报！后方阵地侦测到大批异族生物正在接近！”

　　后线地区的沙漠，一条威武的黄龙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腾空而起，伴随着狂风不断地翻滚跳跃；继而，它展开了自己巨大的翼，全力地一扇，昏黄的尘雾瞬间弥满了灰暗的天空！

　　“见鬼！根本就没起风，这沙子难道自己会飞？”洛尼看见所有的显象仪器的屏幕上都蹦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点，它们疯狂地窜来窜去，留下无数条白亮的轨迹，将屏幕割得支离破碎；发声器中噼噼啪啪的杂音像机器的齿轮中进了沙子，渐渐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渐渐地变成一场暴雨。

　　而后防区的士兵看到的，却是深黄沙雾中的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它们如鬼火般闪烁，如幽灵般飘忽不定。直到被撕碎的尸体从沙雾中一块块地抛出来，才有人开枪……“Zerg！是Zerg！快逃啊——”

　　白痴都知道，在这种能见度几乎为零的环境下面对Zerg，是不能称之为战斗的。

　　这时候，已经模糊不清的山内的脸还在不紧不慢地说：“你应该听我说完的。Zerg可以在沙层下高速掘进，而鉴于沙的成分，我们的仪器几乎无法发现它们。”

　　“该死！”洛尼一拳砸到控制台上，但他更想砸的是山内的那张死脸。

　　与此同时，铁腕军驻凯若坦恩的总部，自由之都巴比伦军事基地的战斗也结束了。

　　“雷诺将军，”副官阿狄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联邦军撤退了。”

　　“知道了。”一名40多岁的军官在几乎放平的躺椅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如果不是在舰长室，如果不是一身戎装，他简直比在海滩上度假的游客还悠闲。

　　“这战舰的稳定性真不错——”他一手拿起一块布，擦拭着自己油亮得能映出人影来的光头，一手去摸控制台边的一大盒精装雪茄烟，“不过我们的防守应该还不足以这么快击退他们，对吗？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有。”阿狄拉面无表情，这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有着相当过人的沉稳、机智和精干，但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着实让雷诺有点受不了。“Zerg。”

　　“我就知道，又他妈的是它们——”雷诺烦乱已极地抓着头皮，嘴上的雪茄断断续续飘出几股黑烟，“不要我问一句你说一句！你该不会告诉我说Zerg已经到鼻子底下了，而你还在这请示我的意见？”

　　“在巴比伦的三个装甲师，两支空军编队已经部署完毕，庞贝、雅典也进入警戒状态”；他果然已经先布防了，这一点是雷诺相当欣赏的，“Zerg从三个方向进行钳合突袭，东西两面以空军和飞蟹群为主，我命令装甲师进行正面反钳合迎击；北方以地面部队配合沙暴强行挺进，由于难以瞄准，我准备让火箭炮和重炮部队对该区域进行全面轰炸；空军、步兵师在城内待命以防有变。”

　　“不错！”雷诺微微一笑，这个小年轻的战略头脑已经比十年前的自己毫不逊色了，“不过，如果我是你，会在南部二十公里的地方再加一道雷线，然后准备一枚巡航导弹。”他把烟卷夹在手指上磕了磕烟灰，“要加料的。”

　　远在楼兰前往亚特兰帝斯的路上，卡夏和菲尼斯还在继续他们的行程。

　　菲尼斯不耐烦地跟在卡夏身后。Terran人的动力装甲走起路来显得相当沉重笨拙，每小时最多只有30公里，这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你就不能把城市的方位告诉我吗？这样实在太慢了！”眼见着太阳渐渐升高，又想起已经三天没有联系的部队，他终于忍不住了。

　　“不能。”卡夏幽幽地说，“我知道你的装备可以快速行走，如果你知道了城市的具体方位一定会全速前进。那时侯我对你来说只是个负担。你要对你的部队负责，不会为我，一个没用的人类耽误行程的。我不想死在这里，所以我只能自私一点。”

　　“至少我可以保证，如果我到达城市，会通知你的同胞。”

　　“不。”卡夏叹了口气，“即使是我们的人，也不可能为一个普通的医护人员踏入危险的沙漠。”

　　“好吧。”菲尼斯转了一下身，“你快一点吧。”

　　这时候沉默已久的植入器再次发出信号：少量活动目标，有金属反应和生命反应！

　　“一定是铁腕的基地，我们有救了！”卡夏欢叫着跑过去。起风了，地平线上的沙在半空中腾起一扇雄伟的巨翼，又仿佛一个看不见的恶魔，在翼的背后狂笑！

　　“小心！”菲尼斯觉察出异常，急忙追上去。深黄的沙雾弥满了空气，他看见一些朦胧的人影。

　　“那……是……”卡夏也停下了。因为她看见那些“人”突然向她冲过来。“他”们似乎背着一些枝里啪叉的东西，像一只只八爪箕张的蟹！

四、猛狞

　　“那不是人！”菲尼斯疾步上前，将卡夏拦在身后；他微弓下身，张开双臂，亮出武器——手臂外侧的两支浅蓝色光刀；第一个接近的“人”吼叫着扑向他，被他闪身掠过并一刀斩下头颅；无头的身躯继续向前冲出十几米才停止、跪下、倒地；另一个被他拦腰横断，上半身借助惯性向前抛出，直摔到卡夏的脚边——卡夏这才看清“他”的真面目：穿着Terran步兵的装甲，但头盔下的脸极度扭曲不成人形，背部的“东西”是六条蜘蛛节肢般的骨质附肢，大力地张开、痉挛。“他”剧烈地抽搐着，一大股鲜血从三瓣触手中的嘴里喷出，继而是一团绿火，仿佛是从每各细胞中不约而同地窜出来，烧遍他的全身，再透过尘雾的光线下阴森可怖。

　　“退后！”菲尼斯连续杀了近二十个“人”，最后一个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绕着他们狂奔，一面奔跑，一面死死盯着他们。卡夏看见了“他”的眼睛——血一样的红，烬一样的暗，简直像两个溃肿的伤口，却又透出呆滞而狂暴的气息——那丧心病狂而又麻木的目光，比任何凶灵恶兽都更令人胆寒！

　　“他”终于失去耐性，大张起双臂和背上的附肢，全力一跃扑了上来！——菲尼斯一刀挥去，斩下他半个肩胛和两条附肢，但“他”的身体已腾空跃起，那张可怖的面孔几乎贴上卡夏的面罩！——但却在距她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下，拼命地舞动四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悬在半空！

　　一只布满鳞片的，长着粗硬指甲的手，从“他”的心口处透出，紧握成拳。

　　心脏从创口处迸出体外，在地上蠕蠕而动。

　　菲尼斯的一拳打穿了“他”的机甲，从后心穿到前心，又透出胸口的护板，将整个人捅了个透空！少倾，他将自己的拳头，连同这个“人”一起举起，挑过头顶！

　　“他”在看见自己生命的绝望之后凄厉地长啸，绿色的火焰笼罩了全身！

　　天边的那个无形的恶魔疯狂扇动的巨翼重新铺回地面，蛰伏如沉睡的海。

　　沙暴停止了。只有几团幽幽的绿火还在不甘心地窜动着。

　　两个人这才看清楚，这个军事基地已经废弃了。除了刚才的那些“人”，就只有风干的尸体。有人，也有Zerg.

　　“那是……”卡夏还惊魂未定，“被Zerg感染的……”虽然参军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样面对面地接近异形生物还是第一次。

　　“只要有一个成功引爆，我们连灰都剩不下来。”菲尼斯不放心地打开植入器的远程搜索系统，直到确认方圆几公里内再没有任何活物之后才结束搜索，“这也是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之所以那么紧张的原因。”

　　“谢谢你救了我……”卡夏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十分内疚。

　　“走吧。”菲尼斯淡淡地说。

　　巴比伦军事基地，雷诺的大军已经和Zerg交火两天了。这次，Zerg似乎发动了总攻。

　　Zerg的轰炸相当猛烈，仗着射程优势的飞蟹群在防空火力的射程之外将爆裂孢子成片泼向人类的阵地，这些拖着黄绿色火焰的光团在空气中发出哧哧的摩擦声，准确无误地冲向目标。地堡被炸塌，坦克被炸毁，脆弱的步兵更是四分五裂……但是人类的装甲防空部队也毫不示弱，硕大的“火神”分成长长的纵队，凭着坚固的正面装甲冲入这场毁灭之雨，将机体上端两侧的十几枚\"地狱火‘防空导弹狠很地射向敌人；Zerg的陆军也接近了！攻城坦克竖起炮架，升起炮塔基部的大口径滑膛炮，将一枚枚致命的炮弹打向这些虫蚁，在褐色身躯组成的洪流中爆出一朵朵鲜艳的火云。

　　但是Zerg的大军前赴后继，它们踏着同类层层叠叠的尸体，顽强地向城市逼近！

　　“你看这场面，像不像圣诞节的焰火？”指挥室中，雷诺的眼睛和头顶都散发着兴奋的光泽，好象屏幕上在直播圣诞节狂欢夜。

　　“南方雷线有强烈反应，沙层下出现大量不明物体。”阿狄拉总是大杀风景地绷着脸，和雷诺的眉飞色舞形成鲜明对比，“照您吩咐，微型核武器准备完毕。”

　　“礼花真美。”雷诺似乎没有听见。

　　半小时后，巴比伦南30公里处上空，一枚巡航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投向大地的怀抱，那成千上万的Zerg似乎预感到死亡的降临，它们嘈杂着纷纷顶开头上的沙层四散逃窜——但为时已晚，巨大的火球在地平线上带着隆隆的巨响剧烈地炸开，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散去，冲击波席卷着大量的沙尘咆哮着呈环形扩散，随着蘑菇云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地腾起，气浪再度激起的沙砾被高高地抛起又纷纷扬扬落下，形成一场更猛烈的沙暴……当这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南部原本空旷的沙漠中布满了焦黑的多孔状碳化、硅化物团块。这一击令Zerg潜伏在南部的主力全军覆没，将半径六百公里内的一切都化为焦土，防核的隔离罩是巴比伦成为这焦土中的唯一亮点。

　　Zerg 撤退了。

　　另一方面，卡夏和菲尼斯经过五天五夜的行程，终于到达了铁腕公国的第二个城市——亚特兰帝斯。但见到的只有残破的瓦砾和遍地的尸体。

　　“Zerg。”菲尼斯闭上眼睛。虽然他已习惯面对战争和死亡，但如此大规模的毁灭还是令他目不忍睹。

　　“亚特兰帝斯……”卡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她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一场噩梦之后，她向着一望无际的废墟跪了下来。

　　“Zerg什么也不会留下。”菲尼斯打开植入器，检验地上的血迹，“比楼兰还早，我们不必进去了。”

　　“楼兰……”卡夏想起生死未卜的楼兰军民，不知是否该松一口气。

　　“就近还有城市吗？”

　　“铁腕驻凯若坦恩的总部，自由之都巴比伦，离这里有1800公里……”

　　“那6你还能走吗？”Protoss人目光灼灼，如两盏火炬。

　　“……”

　　“走吧。”短暂的沉默之后，菲尼斯叹了口气，转身踏入茫茫无际的沙海。

　　第七天过去了。卡夏的步伐已经变得无比艰难。高度磨损的机械关节每走一步都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噪音。现在的极限时速顶多只有15公里。

　　菲尼斯仍然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他完全可以抢走她的定位仪，一开始就可以。但是他没有。他并不愿剥夺一个生命求生的权利，即使在战争中，他也不愿杀死除了敌人以外的任何“人”。他只是在等，等她自己倒下。

　　第八个夜晚来临的时候，他等到了。

　　她用尽全力从已不堪使用的装甲中爬出来，却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动力装甲行走并不消耗体力，但近八天没合眼，仅用药物维持精力已经使她严重虚脱。

　　“仪器……给你6求求你……别……丢……”她在半昏迷中听见Protoss人沉重的脚步。“泪眼”在脖颈上无比沉重，它在颤抖，在感应着另一颗跳动的心。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伏在菲尼斯的背上。已经是第九天的中午了。一丝风也没有。太阳在天空里熊熊地燃烧着，恨不得把空气都化成火焰。Protoss人金黄色的机甲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有些烫人。他及腰长的，粗硬如钢丝的头发像一张大布帘一样盖遍她的全身，隔住了致命的温度。

　　“谢……救……”她的声带已经过于干涩而难以发声。两边的景物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飞掠，因为菲尼斯正在以最高速前进。她的话他似乎没有听见。她将头靠在他的肩甲上，沉沉地睡去了。

　　黄昏降临的时候，四周重又变得凉爽。

　　照耀之星的光芒在地平线上垂死挣扎，黑暗正在笼罩着大地。

　　“小心。”卡夏觉得菲尼斯停下了。她睁开眼，看见的是遍补残骸的沙地。又是一个战场。

　　在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有几对浅黄的光点在窥探。匍匐的轻捷的身影，笔直如箭的长尾，蓄势待发如绷紧的弓。在这种接近死亡的寂静下，甚至可以听到它们发自胸腔深处的低吼。

　　Zerg家族中数量最多、速度最快的种群——迅猛兽！它们的奔跑时速超过120公里，附有矽晶体外壳的利爪在奔跑加速的扑击中足以洞穿5公分厚的钢板，Terran步兵的动力装甲对它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张薄纸。它们死死地盯着这奇怪的一对，发出细细磨牙的声音。

　　“抓紧！”扶着她的双手消失了，她只得用力抱主Protoss 人的脖子。菲尼斯张开双臂，两支光刀在暮色中格外地蓝。

　　短暂的对峙，6只迅猛兽弓下身、退后，在一声尖啸中同时一跃而起！菲尼斯挥起臂刀迎上去。卡夏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搏斗的场面。耳边撕心裂肺的惨叫和骨骼的碎裂声都令她胆战心惊。

　　“抓紧！不然谁也救不了你！”耳边风声又起，她睁开眼，看见前后左右都是大大小小的黑影和闪烁的眼睛，菲尼斯正挥舞着臂刀开路，逼近的Zerg血肉横飞，发出凄厉的惨叫。

　　稍远处，光点的队伍浩浩荡荡，铺天盖地，但似乎是向着另一个目标！

　　“……火光！”卡夏向前方望去，灯火辉煌的人类城市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下宛如海市蜃楼。天边，地平线上，纷飞的炮火是漫天的礼花！

　　“巴比伦！”菲尼斯精神倍增，他全力一击斩下一条拦路的刺蛇的脑袋，然后微弓下身，将行进速度加至极限！

　　城市，生存的希望，就在——前方！

五、会合

　　巴比伦，铁腕驻军指挥中心。

　　“他妈的这些畜生！”雷诺在办公室里一边踱步一边骂骂咧咧，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狼。“才他妈不到两天就他妈的来一回，照这样下去就算有几十个师也拖垮了！他妈的——”他顺手把短得快要烧到嘴唇的烟头丢掉，“老子早他妈的说过凯若坦恩没那么好待，那班老家伙就他妈的不听！现在可好，好容易建起来的城市一下子玩完了两个！”他第三十次踱到房间中央的时候一屁股坐下，摸出第十六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才长吁了一口气：“妈的！”（“他妈的”X7）“元帅……”阿狄拉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第十七支雪茄的烟蒂正在烟灰缸里余火未尽。“Zerg在近期多次对这里进行中小规模的骚扰攻击，虽然我们损失不大，但长时间处于高级戒备会很不利。雅典和庞贝也有类似情况，我们这样等不是办法。”

　　“是啊——”雷诺习惯地往上衣口袋里摸索——最后一支烟了，“Zerg的繁殖力极强，不摧毁它们在这里的根据地，我们就会一直不得安宁。但现在，我们的军力自保都不容易。我已经向总部求援了，在援军到达之前，我们必须加强庞贝城的防守，那时我们的能源城，一旦有危险即使再多两倍的援军也无力回天了。”

　　“庞贝不会有太大危险的。”阿狄拉在未散去的烟雾中皱了皱眉，“他们接收了亚特兰帝斯和楼兰的大部分人，又有强大的人工防护场，Zerg一般不会选择这块硬骨头。因为对它们来说，庞贝的地下核反应堆远不如矽晶矿有吸引力。”

　　“但愿吧。”雷诺长叹了一声，“要是这里也有核电站就好了，这样就能拥有和庞贝一样的人工防护场，我们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这时候前线的紧急求救信号却令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准确地说，是前线转发来的一组奇怪的求救信号。传过来的图像更令他差点把嘴上的雪茄吃下去：一个魁梧的Protoss狂战士，在爆炸的火光中全速飞奔。他背上背着一团白色的“东西”——竟是一个娇小的人类女性！

　　语音信号内容如下：“雷诺将军，我是查亚舰队远征军团司令菲尼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会向你解释你看到的一切，但不是现在！”

　　尔后是一大串Zerg穷凶极恶的面孔。

　　雷诺在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之后，脸上逐渐露出类似于看到猪在飞的表情。

　　严重的脱水与疲劳使卡夏越来越力不从心。

　　抱着菲尼斯脖子的双手也越来越麻木，随时都会突然松脱。一旦落地，一旦离开Protoss人的防护场，无论是Zerg的利爪还是飞溅的弹片都是致命的。

　　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这种九死一生的经历却不是第一次。

　　两年前的那一战，联邦军出动四十个师几乎将巴比伦夷为平地。

　　她和梅尔，还有几十万居民在地下城的钢铁堡垒中困了两个月之久。后继而来的Zerg在地面上找不到任何可以破坏的东西，却又被地下基地的能源吸引的几近狂暴，几百条避日蝎丧心病狂地将“黑血”灌入地下基地。那充满可怕病毒的暗红色浓稠液体有生命一般四处奔流，坚固的金属、钢化玻璃被腐蚀得如朽草般不堪一触，一旦沾上人体便会大量繁殖，短短的几天内便有几千人被送进停尸间或躺在病床上发热、战栗、呻吟。卡夏也是其中之一。

　　“黑血”并不直接致命。它摧毁的是生物体的复原能力，令每一个细胞都和被感染者一样气息奄奄。它们是埋藏在细胞中的定时炸弹，一旦人身上有了伤口，哪怕是针尖那么大点的伤口，都会迅速腐烂、蔓延，直到整个人都化成一股粘稠的黑水，从骨架上剥离下来，然后那已变成惨绿色的骨架才慢慢地在黑水中腐化、溶解……第一个感染者死于注射。从针头刺穿他的皮肤开始，整个过程只有几十秒。那场景，是每一个看见过的人永远都不愿回想，却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噩梦！

　　感染者唯一的希望就是等，熬过六天。六天后，这种可怕的病毒就会从人体中消亡殆尽。

　　这六天里梅尔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在她发烧、恐惧的时候握紧她的手。

　　“我……怕……”她喃喃地说。谁也不想死，尤其是死得那么恐怖。眼中的一切都在曲折起伏，仿佛一台巨大的粉碎机，在一点一点地粉碎着人的意志和灵魂。

　　“不能……死……”她握紧那只手，那手上有光，有热，还有希望。

　　“泪眼”静静地躺在她胸前，冰冷而坚硬，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不要怕。”梅尔胸前的那颗同样的泪珠在微微地晃动，这来自深海王国的美丽晶体，湛蓝宁静，如那双镇定的眼。“你不会死。”

　　“梅尔……”她感觉周围的事物渐渐地模糊，一种白亮的光，似乎自每一个空气分子中发出，逐渐挤满了她的所有感官……这就是死亡降临之前的救赎吗？……

　　雷诺和菲尼斯开始会谈的时候，Zerg已经撤退了。

　　“当我听说查亚舰队也在凯若坦恩建立据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全部武装的雷诺即使穿上动力装甲也比菲尼斯矮上一大截，“你的提议很有道理，如果你、我、联邦军各自为政的话，最后的胜利者只有Zerg。但是，我不得不请问你，是什么让你这么相信我们——一向被你冠以狡诈、险恶的Terran人呢？”

　　“我已经和部队失去联系，别无选择。”菲尼斯不动声色，他的植入器搜索到，方圆百米内，至少有300名Terran 士兵，“你也一样。因为我们离得太近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十米，现在就算有一百门大炮对着这个Protoss人也无法保证雷诺的高枕无忧，这一点雷诺当然十分清楚。

　　“既然合作，就要看双方的诚意。”雷诺笑了起来，“你应该清楚我没那么笨，能让你站到我面前已经是我的诚意了。我的确很贪，想独占凯若坦恩的一切，除了敌人。”他向菲尼斯伸出手，“所以我宁可有人与我安安稳稳地分享包括敌人在内的所有东西。”

　　“很好。”菲尼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不会笑，“以我们的实力，只要诚心合作，一定能平分凯若坦恩。”

　　“合作愉快！”两只手握到了一起。

　　“卡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狭小的病房里。”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女医护兵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这里是……巴比伦？”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你是被一个Protoss人带进来的。”

　　“Protoss人……”她恍惚记得自己伏在Protoss人的背上，身边是追逐的Zerg，还有……她猛然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要下床，被医疗器械的管子绊住了。

　　“楼兰驻军收编在庞贝，你想去的话可以参加前往楼兰的增援军。”医护兵帮她接好了输液管，“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

　　镇静剂开始发挥作用，卡夏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巴比伦城，“铁腕”军事基地。

　　大功率搜索仪器连续五次的信号都没有回音。

　　菲尼斯焦急地站在屏幕前等待。他的部队一向训练有素，就算失去联系也会自觉地固守阵地，绝不会出现混乱。而且基地的能源储量并不值得Zerg的全力进攻；联邦军新败，不可能有机会去针对他们……他们上哪去了？会出什么事呢？

　　“是你吗，菲尼斯？”终于有了结果，“你在哪里？……”

　　一张Protoss人特有的灰色面孔，浅黄的眼睛，面颊上隐约有一些淡褐色的云斑。

　　但是菲尼斯却如临大敌，“啪”地关闭了仪器。

　　“怎么了？”雷诺明白，能令这个胆敢单枪匹马和他谈判的勇者如此紧张，一定不是小麻烦。

　　“是他，克班凯斯！”菲尼斯似乎在自言自语，“他是查亚的副执政官，一直想找机会压制我。我想他一定骗了我的部下。如果让他控制了我的人就麻烦了！他会敌视一切异己，包括你在内！”

　　“哦——小意思！”雷诺咧开嘴，神秘的一笑，“再谈判一次就可以搞定！”

　　“你小心点，他是光明武士，他的心灵风暴可以在距他二十公里以内的任何地方施展，足以毁掉你一个师！”菲尼斯不放心地说，“要是塔斯达在就好了……”

　　“没关系~”雷诺笑得更神秘了，“我可以让他连一只耗子都打不死。”

　　菲尼斯转过头，疑惑地盯着雷诺，好象他的鼻子上正在盛开着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两天后，另外一支Protoss部队在巴比伦城外驻扎下来，总指挥是那个光明武士——克班凯斯。

　　为了表达诚意，他约定与雷诺当面会谈。

　　人类士兵们用惊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并不魁梧的Protoss人慢条斯理地步入军营。他走路的时候并不迈动双腿，而是贴着地面悬浮移动，身边的防护场带着紫色的微光扩散成球形，不时地流过几道淡蓝的弧光。

　　“欢迎你，高贵的武士。”雷诺向他伸出手的时候有意喷了口烟，这姑烟贴着防护场的边缘散开了。

　　“你就是雷诺？”克班凯斯并不与他握手，尽管他听说过Terran人有这个礼节。“菲尼斯相信你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并不想知道。不过我对你们合作的提案很感兴趣。”

　　“哦？”雷诺不满地抽回手，去夹叼在嘴上的烟。

　　“我可以把整个凯若坦恩的资源都让给你。”克班凯斯的高傲与自信令雷诺十分反感，“我甚至还可以帮你铲除Zerg。”

　　“条件？”雷诺对毫无悬念的对话更加反感。

　　“控制菲尼斯！”克班凯斯自认为自己的话吓了对方一跳，但是看见雷诺只是默默地叼着烟卷，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迫不及待地追问，才不尴不尬地接着解释，“菲尼斯的‘铁甲精英’多次藐视教会，在军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他的存在对我们安定团结的局面构成了巨大的隐患，所以我想除掉这个人，重新收编这支部队，把这种藐视教会的思潮压制下去。”

　　“铁甲精英”是菲尼斯所率领的军团的荣誉称号，这支以高机动性陆军为主的部队作战勇猛，训练有素，再加上菲尼斯智勇双全，连人类都记得他们的旗号。

　　“重新收编？”雷诺忍不住笑了，“那还叫‘精英’吗？”

　　“你只有照我说的做！”克班凯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否则……”

　　“否则怎么样？否则就施展你的心灵风暴，把我和这方圆几公里内的东西都炸成灰？”

　　“你没有选择！”克班凯斯恼羞成怒，将双手举到胸前，电能在他的双手之间聚起一个蓝色的光团。

　　“嘿嘿……”雷诺笑着把烟头丢到地上并踩了踩，“如果你赖以自保的心灵风暴和防护场都失去作用，是不是该由我来说你刚才说过的话呢？”

　　“什、什么？”克班凯斯还没反应过来，一姑强烈的震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军营，防护场、体内积蓄的幽能和他手中的电弧球一起像肥皂泡一样瞬间破灭了！

　　“抬起你高贵的头，看看你头上的天！”雷诺又掏出一支烟，不紧不慢地点着。

　　天空中有一个硕大的球状金属物体，它像是得到什么指示似的，周围的信号灯有规律地闪了几下，发出一连串的滴滴声。

　　“你现在放放心灵风暴给我看看。”烟点好了，雷诺用力地吸了一口，向他脸上喷去。“再次聚能至少要两小时，可在此之前，我，一个手无寸铁的Terran人，都可以把烟头按到你的鼻子上。而你，你那象征着高贵身份的软骨头甚至不能替你挨一拳！”他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记克班凯斯的胸膛，“克，班，凯，斯！你做人太失败了！”

　　“你、你想怎么样？”克班凯斯后退了一步。光明武士为了在体内聚能时加快能量流动，整个骨架都经过改造而变得柔软，只有那些“卑微的士兵”才需要坚硬的骨骼来支撑沉重的机甲。他没想到这个“低等种族”中竟有人对他们了解得这么详细。

　　“不怎么样。”雷诺向他喷出一大姑更浓的烟，“现在‘铁甲精英’应该正在欢迎他们的军团长平安归来，你想参加的话也可以。反正限你一小时之内从我这里消失，否则‘礼炮’欢送！”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没有选择。”

　　终于到达庞贝了。

　　这个庞大的能源城不分昼夜地运转着，为巴比伦和雅典提供了近一半的电力。它的城区被一层强大的防护场笼罩着，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但是它为什么要叫庞贝？

　　卡夏的岗位依然在后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梅尔平安无事。

　　“等四年兵役期满，我们就找一个没有战火，没有离散，没有悲哀的地方，建立我们自己的家。”这是梅尔和自己共同的愿望。卡夏低下头，凝视着蓝色的“泪眼”。这世界。真的存在和平的净土吗？——但愿这眼前美好安宁的的一切，都能成为永远也不用醒转的梦！

大结局 湮灭

　　巴比伦军事基地，菲尼斯的部队已经顺利进驻。

　　“克班凯斯带着他的人撤走了。解决他的问题是以后的事。”菲尼斯终于松了口气，“真有你的。”

　　“拒最新战报，联邦军又一次遭到Zerg的伏击，损失很大，已经准备放弃凯若坦恩了。”雷诺并不感到轻松，“还有消息说，Zerg向这里和拉尔斯大规模增兵，我打算让阿狄拉提前动身。”

　　“拉尔斯？”菲尼斯皱了皱眉，“我们查亚分舰队有个据点在那里，军团张是我的朋友塔斯达，叫阿狄拉和他联系会减少很多麻烦。这次Zerg的三大分部全面出动，除了压制这里和拉尔斯，我们查亚星区也遭到猛烈攻击。如果局势有变，我很可能要放弃凯若坦恩。”

　　“三大分部？Zerg不是由心灵之主直接指挥的吗？”

　　“心灵之主还有三个部下——萨坦、戴斯和布拉德，萨坦拥有最强的远征军，戴斯拥有最为庞大的常规部队，布拉德拥有最为发达的生化作战系统。我们这段时间主要的对手是布拉德，他一直没有动用真正的主力。最近听说戴斯也在这里登陆了，否则强大的联邦军不会败得那么彻底。”

　　“近期庞贝城周围不断有Zerg活动，”雷诺烦闷地磕着烟灰，“我不知道它们想干什么，我担心……”

　　“什么？！”菲尼斯的强烈反应差点让雷诺跳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布拉德在这里有几千只避日蝎，如果用来攻打庞贝，再坚固的防守也没有用！”

　　“！！！”雷诺真的跳起来了，但还是晚了一步：侦察卫星转发最新战报，数量在700万以上的Zerg向庞贝进军；雅典和巴比伦城外50公里处，大片区域出现“暗蜂”！……“他妈的！”雷诺又像脱了力一样坐回椅子里，“又让它们抢先了！”

　　“暗蜂”是避日蝎施放的一种烟雾。构成烟雾的暗褐色微小粒子实际上是一种有生命的菌孢，它们在空气中迅速扩散，干扰包括肉眼在内的一切瞄准、搜索、侦测系统，令几乎所有的远程武器毫无用处。

　　“我们Protoss人的狂战士和掠夺者不受暗蜂影响。”菲尼斯显得稍为镇定，“合力突围，救援庞贝，或许还有希望。”

　　漫天的“暗蜂”已经包围了整个庞贝。

　　守军的炮火徒劳地回响着，他们根本没有瞄准。旷野中Zerg的队伍无边无际，人类在这烟雾中的视野不超过5米，这简直是致命的。700万Zerg大军，趁着“暗蜂”从空中、地上、地下三路突进，像一股毁灭的暗潮，在疯狂地扑打、撕咬着庞贝这块陆地。

　　三十个步兵师，十一个装甲师不到两天就伤亡过半，余下的退入城中，开启防护场，等待巴比伦总部或雅典的救援。他们并不知道，这两座城市也陷入苦战之中，自顾不暇。

　　防护场很快将Zerg与庞贝隔开了。这个力场就像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罩，将整个庞贝笼罩在其中。但是————Zerg继续发动攻击，尽管它们无法穿越这堵看不见的墙，但靠近城市边缘的人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些可怖怪兽的利爪在防护场上溅出一串串疯狂的火花。它们咬牙切齿地瞪着庞贝城中的一切，一旦这堵“墙”被瓦解，它们就会迫不及待地将整个城市夷为平地，寸草不留！

　　700万Zerg，布拉德和戴斯在凯若坦恩的全部主力！联邦军已全部撤离，放弃凯若坦恩，Protoss和“铁腕”也已经联手。大局既成，他们再也没有深思熟虑的必要，所以，他们毫不喘息地打响了决战！

　　巴比伦主战场，突围战中的双方僵持不下。Zerg并不攻城，但是在“暗蜂”掩护下的防守前所未有地顽强。它们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已足够！

　　“他妈的到现在还冲不出去！”雷诺焦躁不安地在指挥室里转来转去，“庞贝陷落，我们就会全盘皆输。没有能源，我们根本无法抗衡Zerg的主力！”

　　“让陆军全力冲锋损失会很大，但是……”菲尼斯停顿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如果火炮攻击还无法取得进展的话，我们别无选择。”

　　“有。”雷诺停下了，“核武器！”

　　“可如果我是Zerg，会在导弹飞往目标的路上，将它在无人的荒漠上击毁！”

　　雷诺当然知道，只要几只火蝙蝠就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弄不好，导弹会在巴比伦上空被拦截，那样的话简直等于自毁。他相信Zerg的首脑有这个能耐-他刚刚领教过。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全军突围。我还有一个办法，是配合这个战术的。我不想这么做，但……”他回过头，直视着菲尼斯：“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别无选择。”

　　数小时后，人类、Protoss的坦克、掠夺者开始回撤，而在城内待命的Protoss狂战士，重骑兵和人类的装甲师、步兵师开始陆续向城外调动。

　　在渐止的炮火声中，几条金黄色和铁灰色的长龙在巴比伦城区游动着列阵、集结。Protoss的狂战士、重骑兵在前，人类“火神”位居两翼，步兵、坦克随后跟进……Zerg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纷纷将阵地向后撤，拉向一望无际的旷野！

　　“铁甲精英，前进！”菲尼斯坐镇中坚，一声令下，密集的碾路声汇集成天边的隐雷。Zerg也不再后退，它们制造起新的“暗蜂”，严阵以待！

　　而庞贝城周围，Zerg的猛攻还在继续。

　　这些凶狠、狡诈的生物并不盲目地冲撞，它们后退数白米，让大批的变异人进行自爆攻击。庞贝的能源虽然充足，但在短时间内持续抵挡如此猛烈的冲击，超负荷的能源系统会全面崩溃。

　　巴比伦总部下令：焦土！就是让所有人员撤入地下，准备好运输系统；地面上设置核爆点，然后关闭防护场，在Zerg大量进入城区后引爆核武器，然后全城的人以最快速撤离。

　　又一次焚城灾难的重演。

　　“梅尔——”卡夏独自一人在长长的通道里奔跑，\"泪眼‘在她的胸前晃动着，一下一下地叩击着她的心灵。

　　复制人没有亲人，对她来说，只有那个朝夕相处了近四年的身影，才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眷恋。

　　“等四年兵役期满，我们就去找一个没有战火，没有离散，没有悲哀的地方，建立我们自己的家……”

　　如果，如果战争永不停息，如果宇宙中并不存在安宁的角落，她宁愿选择和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一起，面对战火，面对灾难，面对——死亡！

　　死神，正在悄然降临……庞贝城解除了防护场，晶莹透明的隔离罩被自爆人炸成飞火漫天，700万Zerg大军不可一世地嘶吼着，咆哮着，灌进空荡荡的城市。

　　“爆炸装置启动，5！4！3！2！1！……”

　　“庞贝！”冲出巴比伦城区的Protoss和人类军队从探测系统中看到，庞贝城的地面部分变成一个白亮炽热的光团，映亮了整个天空！

　　“……”菲尼斯停下脚步，所有的人都停下脚步。他们被这前所未有的毁灭的壮观惊呆了。

　　“加速行军，夺回庞贝！”雷诺毫不迟疑，他知道，自己必须赶在Zerg之前接应从庞贝撤出的人员，其中还包括楼兰的移民。一旦失败，就算凯若坦恩的移民计划还能继续，他也无法摆脱强烈的负罪感和良心的谴责。

　　“吾神万岁！前进！”Protoss战士在菲尼斯的率领下热血沸腾，数十万大军潮水一般涌向阻拦的Zerg。没有什么能挡得住这样可怕的攻势，“暗蜂”之中，Zerg的迅猛兽和Protoss的狂战士殊死搏斗，两种不同的鲜血染红了沙地，也照亮了烟尘中的原野！Zerg在退却，退向庞贝！

　　……最后一批运输队已经离开了。天边，血色的落日哀婉地注视着满目创痍的大地。

　　“你不该在这里。”梅尔见到卡夏的时候只有苦笑。

　　“那你呢？”卡夏坦然地一笑，“你说过，要和我一起，找一个没有战火，没有离散，没有悲哀的地方，建立……我们自己的家吗？”她的脸绯红了，但还是勇敢地说下去：“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啊！”

　　“可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地方呢？”

　　“有的——”卡夏轻轻解开制服的领口，“泪眼”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闪动着，诉说着她的决心。“就在我们心里。”

　　他激动地抱住她，这一刻他们都等了太久。

　　“知道我为什么留下吗？”他问。

　　“我不在乎为什么。”她将头靠到他胸前，那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我只要和你一起。”

　　与此同时，那些离城市较远而幸免于难的Zerg怒气冲天地踏上庞贝的土地。布拉德部落所有的避日蝎——约4000只，在焦土上贪婪地撕咬着死去或者重伤的同类，深红的眼眸在落日下愈发狞恶。它们在积蓄能量，准备释放更多的“暗蜂”。

　　而更多的战斗种群却退到城市外围的东、南、北三个方向。

　　离人类、Protoss联军到达还有五个小时，Zerg的计划是一场大规模的伏击。虽然700万大军伤亡大半，但在“暗蜂”掩护下的伏击同样致命。

　　“……我想过很久，”梅尔轻抚着卡夏的头发，“如果我们的生命中没有和平，我愿意用我一个人的生命，去为更多和我们一样的人争取和平的机会，包括你。可是……”他停了一下，叹了口气，缓缓地取出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另一个“泪眼”，同样晶莹，同样美丽。“我现在只好为我们祈祷，让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我愿意。”卡夏的声音清晰而柔和，却同样地义无返顾。

　　两串挂件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向庞贝挺进的联军，在看见地平线上运输船的影子的同时，也看见了第二次爆炸的火光。

　　是庞贝的地下核反应堆。

　　有人……爆炸的气浪激起的黄沙遮蔽了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黑夜降临了。……

　　次日清晨，菲尼斯和雷诺终于踏上了庞贝城那已被掩埋了一半的土地。

　　这次爆炸令Zerg损失了全部主力，也损失了它们赖以称霸的避日蝎，即使没有庞贝，人类和Protoss也稳操胜券。

　　“你觉得，这样的战争有意义吗？”菲尼斯的植入器细细地搜索着这片焦土。这里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绝地。

　　“战争总会有它的意义。”雷诺掏出打火机，开始点他的雪茄。

　　远处，一个水滴形的晶体在沙中独自发着微光。那是两个生命相互依恋的见证，高温已将它们融为一体。

　　起风了。

　　微小的沙砾前赴后继地覆盖在这伤痕累累的地面上。这万里黄沙中晶莹的泪，也和这城市一起，被永远、永远地掩埋。

　　那是一个没有战火，没有离散，没有悲哀的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