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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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风流人物》

作者：白北五（罗四维）


　　风蛇飞舞之年，有异人来朝，会大酋长于奥城，谈甚欢。越三日，酋长并吉安娜，麦迪文往塔纳利斯。世人莫知其所为，唯见利电破空，长夜复明者三。嗣后数月，酋长崩，谥曰武穆。克定祸乱曰武，布德执义曰穆。

　　——《部落纪事本末》

　　A

　　凯丽根女王的言语就是命令，千万的刺蛇如红海在摩西面前般分开，为那孤独的英雄让出一条道路。泽拉图没有说话，黑色的披风旋动，一道空间扭曲的波纹荡漾开来，黑暗圣堂武士最后的英雄消失在刀锋女帝的面前。

　　“女王，就这样让他离开吗？”

　　“能让你吃惊真不容易啊，杜兰先生。”

　　被称作杜兰的那个家伙有着一张丑陋的面庞，但比起虫族来，他毕竟还是更接近人类一些。他揣摩着面前这个聪慧的女性的心意，而且很清楚，自己也正在被对方揣测着心意。

　　泽拉图穿越千亿星辰，他没有去寻找自己的战友，在正面战场上对决，凯丽根的强大足以令已分崩离析的盟军失败一千次。他必须找到更加根本的方法去对抗这个种族，这个天生就和神民注定对立的种族。

　　就在第十三次空间跳跃之后，他发现自己被盯上了，对方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心灵能力，并小心地控制着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但神民的心灵感应告诉他，对方有着不下于自己的能力。

　　“好吧，就让我们来看看谁高明些。”泽拉图这样想着，发动了一次瞬间的连续跳跃，空间连续扭曲，在下一秒内，泽拉图已经潜在一颗小行星的阴影中，毛骨悚然地看着一艘他从未见过的飞船从扭曲的空间中显形出来。

　　显然，对方必须如此才能追踪连续的空间跳跃，但引蛇出洞战术的成功完全没有令泽拉图高兴：他从这艘飞船的外形上感受到了巨大的邪恶。那是一艘金黄和棕相间的怪异飞艇，似乎有生命的外壳翕动着，诡秘地静止在星域中。但若仅仅是有机结构，并不能令泽拉图感到惊讶，令他战栗的是，那飞艇的基础结构，完全是神民风格的。

　　“当你想知道它里面是什么的时候，就进去看看。”--这就是他的风格。泽拉图利用身上已经残存不多的水晶能量发动了第三次跳跃，目标是那飞艇的中央。

　　空间旋涡平复的时候，泽拉图已经站定在微微起伏的船舱中，能量凝聚的双刀从他的双臂延伸出来，他有信心斩下任何敌人--就如同他过去斩杀主宰一样。

　　“后辈英雄……”一把苍老的声线在他身后响起，他骤然转身，却看到一个全身罩在斗篷中的人类身影，“不要动武，我需要你们。”

　　泽拉图立即认识到这个人并非飞船的主人，因为真正的主人已经现身在舱门--杜兰手中的光线枪指着那人类和泽拉图：“真了不起啊英雄，竟然能反追击我……这位先生是你的帮手么？”

　　那人类将斗篷掀向后，露出一张沧桑的面庞“我们需要你们，杰出的英雄，而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高高举起手杖，虹光如水般流转出来：“请进入你们的过去，我们的世界。”

　　这是泽拉图和杜兰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时代。

　　B

　　密密麻麻的异种蝎如同地毯一般卷向巨魔的部队，巨魔的首领可奇库·碎石挥舞战锤，将身边的两只蝎子敲个头壳迸裂，绿色的浆汁淌得满地都是，但蝎子们前赴后继，不断有巨魔战士倒在地上，瞬间被虫群吞没。

　　碎石大声呼叫：“绝不后退！”千万巨魔同声而喝：“绝不后退！”青铜乃至石制飞斧在空中飞舞，砍开虫子坚硬的甲壳，浓稠的液体在空中飞溅。又有年长巨魔念诵咒语，将巨大的虫子变做蟾蜍，被跟上的年轻巨魔战士用长矛钉在地上。

　　就在巨魔们即将击退蝎子的时候，一片不祥的云遮蔽了阳光：是异种蜂群。它们从遥远西方的地下钻出，它们有巨大的毒针和带刺的螯足，它们已经毁灭了无数文明，现在它们要来抹掉巨魔的阿玛尼部落。

　　年长的巨魔将自己的手杖插在地上，它们化成向空中喷吐火焰的巨蛇，撕裂着飞行的恶魔，但失去手杖的他们无法抵御蝎子的攻击，一片片地倒下。巨魔战士们怒吼着用身躯保卫自己的长老，但在虫群上下交织的攻势面前，巨魔的热血行将洒满整个荒野。

　　虫群逐渐将残存的巨魔压缩成一个小圆，几个长老将目光投向碎石，巨魔的首领平静地回望他们：“最后一搏了，请为我争取多一点时间吧。”

　　大长老将手从眉前一挥，向巨魔最伟大的首领敬礼，他知道，他的首领将用全部生命为整个部落争取最后反击的机会。

　　夕阳将不远处巨魔都城的金字塔影子投在战场，碎石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塔顶，那里有千年来部族的首领遗骨，如果战争能够胜利，自己的骨殖应该可以光荣地与祖先并列吧……他这样想着。

　　“咚。”一声鼓响自悠远处传来，跟着，是不断响起的鼓声。它们在祭祖时响起过，在成年礼时响起过，在婚典时响起过，如今，回荡在战场之上。所有的巨魔战士体内都翻涌起古老蛮荒的热血，他们知道，那是部落中的女性和儿童们在激励着自己。他们的皮肤开始发红，原始的力量席卷着他们的情绪和肉体，他们扑向数量十倍自己的敌人，完全不顾自己断裂的身躯，以手中的武器甚至口中的长牙野蛮地冲击着虫子的包围。

　　碎石听到了塔顶鳄皮鼓的隆隆声，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妻子在敲击。他骄傲地笑了，然后开·始·跳·舞。

　　--无敌之舞。

　　一瞬间，所有的巨魔战士身上都出现了红色的光晕，如同夕阳将最后的光芒遍染世间。没有任何虫子的爪牙可以伤害到这些勇猛的战士半分，它们如同易碎的麦秸般被愤怒的巨魔扯成碎片。

　　但有一个巨魔没有光晕保护，那就是跳舞的首领本人。所有的虫子似乎同一时间领悟到了这点，如飓风一般向碎石卷去。片刻之间，毒针、毒水、飞刺、硬螯将他的躯体穿得千疮百孔。但，舞蹈没有停止。

　　九位长老拼命地将治疗波打进碎石的身体，但虫子的攻势实在太集中而且猛烈了，碎石的右臂已经无法接续地断落在地，双眼也已经被血污遮蔽，但，舞蹈没有停止。

　　战士们试图用身体包裹住自己的首领，但虫子的数量优势和见缝插针的攻击使得碎石依然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他发出坚定地命令：“尽量多的消灭虫群，我们才有希望。”沙哑的声音，却令到每个巨魔都心中震动。

　　就在这时，一道霹雳扯过穹苍，夕阳都似乎扭曲了一下，跟着一道黑色的旋风就卷过了碎石身边，甲壳爆裂的声音连成一片，空中飞舞的蜂群、地上盘曲的蝎子如同被黑色的火焰席卷，成片成片地被飞舞的刀光卷成粉碎。超越时代的武器和战斗技巧，终于令到战争的天平倾向到了疲惫的巨魔一方。

　　--一个来自三万年后的英雄，泽拉图。

　　泽拉图穿越时空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碎石在被虫群围攻，他所惊讶的并非这些虫子与自己夙敌的相似，更有那被攻击的种群给他的熟悉感觉--他们有着神民的血统！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你是谁？”战斗结束后，那首领样的人向他问道，语言赫然就是古代神民语的一种。

　　“我叫泽拉图。”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想，我是你的同族。”

　　C

　　杜兰感到自己在时空乱流中飞舞，他脑中掠过一丝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不知年代的久远过去，自己曾经穿越时间，那是一种不同于空间跳跃的技术。与其说那是技术，毋宁说是--魔法。

　　那沧桑的面庞突然出现在杜兰的旁边，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向这边来。”一道旋转的光门出现在杜兰的面前，透过那翻卷的光线，杜兰看到了一座宏伟的城市。

　　永烁星光之地的明珠，以伟大酋长之号为名的荣誉与勇气之都，奥格瑞玛。

　　这是光荣的时代，不同种族的空前联合将恶魔赶出了艾泽拉斯。

　　这是危险的时代，整个宇宙中最强大的生物在遥远的北方虎视耽耽。

　　而杜兰就被那个人带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时代。

　　“基尔加丹选择了你，我们也是。”那个人用炯炯有神的眼睛逼视着杜兰，似要一直看入他的灵魂。

　　“先生你在讲笑么……”杜兰的笑容从未如此僵硬过，即使是那个强大的女性将他逐离虫族军队的时候，他的笑容也从容自信，因为他曾相信，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多么伟大的目标服务，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效忠的主人是谁。

　　“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那个人转身向火红的城门走去，似乎有着完全的把握杜兰会跟上他的脚步。“对了，你可以叫我麦迪文。”

　　杜兰向前追了几步，却突然看到了门口的卫兵，他们的骨骼壮大、面容粗犷、嘴杈宽阔，不太像人类，但是……杜兰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唇……却有些似这些青面獠牙的家伙……麦迪文似乎脑后有眼一般转过头，面上带起一个神秘微笑：“杜兰，你过去一直没有奇怪过自己不似人类的相貌和能力么？”杜兰怵然一惊，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那苍老的男性令他心慌意乱的眼神再次笼罩了他，话音如同重鼓一般敲在杜兰的心中。“杜兰（Duran），你知道这片伟大的土地叫做什么吗？”

　　杜兰的声音有些沙哑：“叫什么？”

　　“杜兰塔尔（Durotar）。”麦迪文的手臂划向广袤的红土地：“你的父亲以这片他战斗过的土地，以你先祖的名字为你命名。”

　　D

　　刀锋女帝不喜欢不确定的感觉，因此她将杜兰驱逐出自己的军队。很显然的，她派出宿主跟踪着那个给他不确定感觉的家伙，她坚信这个家伙并非忠于人类，当然也并非忠于自己，而是一个--该死的--不确定的家伙的手下。她要找出那个不确定的因由，然后将它从宇宙中抹消。

　　宿主的传感从远方投射到凯丽根的脑海中，她看到那艘飞船的时候，感受到了和泽拉图相同的震撼：富含生命的有机质中包裹着她的夙敌那种金属晶体的结构，而更令她超凡智慧感到担忧的是，那东西显然包含着时间的淬炼--它的形成可能早在星际战争之前。

　　一张无形的手攫住了纵横宇宙不败的刀锋女帝的心灵，她感到威胁，而且，她讨厌这种感觉。

　　“把那飞船带回来。”

　　凯丽根女王的言语就是命令，宿主们用触须缠绕住那怪异的飞船，穿越虫洞，抵达女王的面前。凯丽根在精锐刺蛇的陪伴下，进入这融合了神民和虫族风格的诡异飞艇中，展现在她面前的，是更加令她不安的景象：一些闪烁着护盾的生物被浸泡在巨大的透明器皿中，它们有着虫族的强韧肉体，但熟悉的灵力护盾告诉女王，它们的体内同样流动着神民的能量。

　　“这究竟是什么？”

　　女王的意志贯穿了无数的主脑，所有被虫族征服的星球上，主脑们为同一目的投入思考，在遥远银河旋臂的一个无人知道的星球上，一颗孤零零、甚至或许是最古老的主脑将它的回路注入这伟大的问题中。在整整三天之后，经过汇总的信息流入凯丽根的思维：创造了神民和虫族的伟大民族xel'naga确实已经灭亡，但在他们灭亡之前，虫族被遗忘的故乡曾经有过一场剧烈的战斗，而虫族的敌人，则竟然就是--甚至被凯丽根以为最近才成为对手的--神民。

　　在那个世界，xel'naga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称--泰坦。

　　在那个世界，泰坦们有着自己的宿命中的敌人，在遥远的年代里，它们被称为燃烧军团。当那个世界的虫族最终取得胜利的时候，燃烧军团带走了那个世界的最后遗孤。之后的事情，即使最古老的主脑也无法有这方面的信息。

　　“那么，这些生物究竟是什么？”

　　“它们最可能的来源，是燃烧军团的制造物。”

　　“那么杜兰……”

　　“旧世界的后裔。”

　　“那个世界的名称？”

　　“艾泽拉斯。”

　　女王的思维沿展停顿了一下，她感到一个冰冷的思维切入了自己的思想中。这股思想强大而平静地在女王和主脑们的神经海中形成了自己的形象：一张充满奇异压迫感的脸。

　　“干得不错，虫类的年轻主宰。”那脸凝视着女帝：“欢迎接触到宇宙的新秩序。我是基尔加丹，扭曲虚空的主宰者。”

　　在这个瞬间，从宇宙的无数个空间结点内，结合了神民与虫族特性的怪异部队如诡秘开放的花朵般迸现在星海中，凯丽根发出痛苦地嘶吼，与她思维相通的庞大舰队在一瞬间被吞噬和消灭。

　　刀锋女帝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E

　　在无限遥远的过去，神民曾对抗自己的指引者，令到他们离开。只有在神民最原始的记忆中，才存放着一段有关指引者带走了一部分神民基因的传说。而泽拉图，最出色的黑暗圣堂武士，就是有资格享有这段记忆的神民之一。

　　“现在是哪一个时间段？我该做什么？”泽拉图自己问自己道。他的心灵告诉他，这是一个距离他的时代极其遥远的过去，但他相信，自己出现在这个时代，一定并非巧合。那个人类把他单独留在这个时代，必定有一定的用意。

　　在一个不知道的时间，一个不知道的空间，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种族在对抗着自己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敌人。而送自己到这里的人，却已经消失，没有人可以询问。

　　如果没有答案，那么就开创一个出来。

　　真正的英雄，会自己踏出正确的道路。

　　泽拉图用亚麻将身上半凝固的汁液擦去，站起身，走出巨魔的城市，沿着一路的虫子尸体向东走去。他的刀在手臂内测微微颤动，似乎在回应着远处地平线传来的不曾停息过的嗡嗡声。泽拉图的身影渐渐淡化，似乎融入了这个世界的黑夜当中。

　　一个对千万个的猎杀开始了。

　　碎石从沉睡中醒来，虽然是再生力强悍的巨魔，无敌之舞依然消耗着他的生命力。他睁开完好的左眼，朦胧地看到自己的家人和部落几乎所有的长老。他努力想了想，方才确认噩梦般的战斗已经过去。“啊……那个帮助我们的家伙，呃，泽拉图呢？”

　　“不知道……哨兵见到他向虫巢去了。”一个军事长答道。

　　碎石猛地坐起来：“这太危险了！我们必须去援助他！”

　　“不必了，他可以照顾自己。”陌生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巨魔们的匕首瞬间都指向了那个凭空出现的家伙：一个只有三英尺高，脑袋很大，胡子上翘的男子。这是巨魔们第一次见到侏儒。

　　那侏儒微微欠身鞠躬：“不要紧张，伟大的领袖，是我们让泽拉图来到这里，他必须完成他的使命，你也一样。”说到这里，他本来略显滑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他的声音也骤然变得如同滚雷般洪亮而威严，震得巨魔们站立不稳，这个侏儒似乎突然比最高的山岭还要高大：“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完成自己的历史，每个人都必须将自己的时间线厘清。”

　　碎石恭敬地向侏儒行礼：“高贵的客人，我们感谢你派来的英雄，他解救了我们的部族，您需要我们如何做？”

　　“艾泽拉斯终将灭亡，但它将影响整个宇宙。”在摇曳的火光中，侏儒吐出如同预言一般的惊人话语：“泰坦已犯下愚蠢的错误，他们把这里的虫类带到异烙斯世界，而终将被它们吞噬。三万年后，我所不能对抗的力量将会融合你们与虫类的力量，统治整个宇宙。”

　　“就是那些虫子吗？现在就干掉它们！”碎石的眼中放出灼热的光，就要从草垫上爬起来。侏儒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睿智的眼中有一丝悲凉：“没有用的，有些东西是不可逆转的因果。”

　　“但有些东西可以。”巨魔们让出一条通道，混身沾满碎裂甲壳的泽拉图从外面走进，他盯着侏儒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谁？”

　　侏儒转过身，表情复杂地看着泽拉图：“我知道你是一个变数，但我们依然不得不依靠你。至于我……你可叫我诺兹多姆。”

　　F

　　杜兰走在这伟大的城市中，周围有各种绿皮肤、黄皮肤、蓝皮肤甚至没有皮肤的生物走来走去，但令他感到有些诧异的是，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自在，甚至可以说，比他周旋于那些虫子中要舒服得多了。这显然并不仅仅是由于这些生物都是双足直立的缘故——杜兰甚至感到自己最深的记忆中有着这样的景象。

　　他一路跟随麦迪文，穿越熙熙攘攘的拍卖场，路过高耸入云的巨塔，经由不见天日的小巷，进入宏伟的殿堂。每走一步，他都感到自己似乎正在进入思想中最深邃的角落，脚步不由得有些放缓，心跳却莫名地加快起来。

　　两个肌肉贲张的绿皮肤战士恭敬地向麦迪文行礼，他们似乎认识这个古怪的老人。但令到杜兰吃惊的是，虽然那些人的语言显然并非星际通用语，但自己却能完全听懂他们的意思。

　　“欢迎你，先知。”

　　杜兰用手按了按腰间的枪，又很快松弛下来，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不是用枪或者别的什么武器能解决的，他把手顺势移到身后，如同没事一样背着手似乎很轻松地走进那巨大的穹顶。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厅尽头那穿着黑色铠甲的兽人。

　　那兽人亦深深地看着他，充满智慧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疑惑，但马上便站起身，迎向他们：“好久不见，先知，这就是你说的客人么？”

　　“酋长，今次的事情可很了不得呢。”

　　两个卫兵打扮的家伙搬出阔大的椅子，杜兰随着麦迪文坐下，侧耳聆听着那兽人酋长与麦迪文高速用自己从没听过的语言，甚至也不是外面那些人使用的语言交谈着，他们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还时不时向自己投来一眼。这种感觉令杜兰很不舒适，但他却发现，在这种语言中，竟搀杂着一些自己懂得的词汇，似乎在脑海深处，这些词汇曾经被自己多次使用。

　　他几次想站起直接询问，但一股怪异的气氛阻挡着他的行为，气氛中混杂着压力、危险、不安甚至一丝温暖。就是这奇怪的温暖感令到他最终只是坐在那里，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以及那个兽人酋长。

　　当这两个人将目光最终转向他的时候，其中都带上了一点温和，杜兰有点不适应地耸耸肩，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终于可以和我说点什么了吗？”

　　兽人酋长的目光一直投进他的眼中：“告诉我，基尔加丹是如何把你带走的。”

　　“什、什么带走……”

　　“你不会想说，你从一出生就跟着那家伙吧。”麦迪文用手杖顶端摩擦着下巴：“杜兰啊，你对自己的童年完全没有印象了吗？”

　　杜兰心中明白，眼前这两个人必然对自己模糊的童年有着很深了解，但他心中也深知，一旦承认，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定然遭到颠覆，他将目光转向地面：“那有什么要紧么？你们究竟想表达什么？”

　　那兽人呼地站起来，两米开外的身高配以乌黑的全身铠甲，那一瞬间，杜兰相信即使最强大的雷兽也不是眼前此人的对手。他走到有些慌张的杜兰跟前，一字一顿地说：“我绝不会让基尔加丹带走你——无论是哪个未来。”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亲切悦耳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这人的体内有着好强大的魔法天赋呢，他就是你说的那人吗，先知？”

　　杜兰脖子僵硬地转过去，就见到在卫兵的行礼中，一位无比美丽高贵的女性行进大厅。

　　这并非他第一次见到吉安娜。

　　G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果。”诺兹多姆捻动胡须，耐心回答着泽拉图的问题：“任何世界都有自己的消亡，艾泽拉斯也是一样，但她的传承不应断绝。特别是，不该以破坏时间轴的方式断绝。”

　　碎石听不懂这些深奥的话，他只能理解到自己的世界将被失控的虫子们灭绝，而那个唤醒虫子的人，叫做基尔加丹。

　　泽拉图看着侏儒，面罩下的眼睛时隐时现：“现在就干掉这些虫子，一个不留。”

　　诺兹多姆微笑了：“果然不愧是你啊——但是不行。”他走到山崖边，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在那底下，亿万的卵正在沉睡。“它们太多也太顽强了，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是将它们削弱并圈在一个范围内，等未来有能力彻底消灭它们的英雄们出现。”

　　“我族会有这样的英雄出现吗？”碎石问。

　　“不单是你们。”诺兹多姆向遥远的北方指去，“那些人类现在还很原始，但几千年后，他们将代替你们成为这个世界最发达的种族。还有一个你没有见过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种族，他们也将在这个世界开枝展叶。”

　　碎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说……我们的种族将会没落？”

　　诺兹多姆看着他，微笑道：“世界尚且会消亡，何况种族。放心吧伟大的首领，你们或许无法一直站立在文明顶端，但你们的影响没有任何种族可以忽视。”他忽然转向泽拉图：“很相似的历史循环不是么，你们比人类古老，但人类的开拓毕竟还是超过了你们。”

　　泽拉图闷了一下，缓缓地说：“人类，是朋友。”

　　“了不起的家伙。”诺兹多姆赞许道：“虽然在这个世界，有几千年的时间是人类压制着你们种族，但是你们的图腾还是给他们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印记。”他看向泽拉图，“你该知道他们最怕的两种动物吧，那就来自你们种族的原始信仰了。”

　　泽拉图想起了雷诺，那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秃鹫车指挥官，面上起了一丝波动，如果是熟悉的人，应该会把这种表情理解为微笑吧……那时他们谈起刀锋女帝还是人类小姑娘的时候，雷诺曾苦笑着说：“我们人类不是怕蛇就是怕蜘蛛，她却什么都不怕……”那时泽拉图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起自己种族最常见的战斗单位金甲虫和龙骑士，那不分明就是人类眼中的蛇和蜘蛛么。

　　碎石并不知道泽拉图在回忆人类战友，只是认真地说：“如果那些……人类，他们是朋友的话，那么比我们更先进又怎么样。”

　　诺兹多姆没有说话，那能看穿时间的眼睛告诉他，人类将勾结精灵进攻巨魔的领土，并将他们赶出家园三千年。——但那是这些种族自己的历史，他无法也不必去干涉。

　　但接下来的历史，是他必须参与的：基尔加丹将艾泽拉斯最具天赋的杜兰带去未来，他就要将星际纪元中最强悍的战士泽拉图带回过去；基尔加丹在时间节点上融合出庞大的势力，毁灭整个历史，他就要将那些时间流抹平。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诺兹多姆再次重复了他一开始的话：“我们要把这些虫子封印在这片土地上。”

　　在之后的一千年中，数千万的巨魔在这里修建了巨大的神庙和封印，令人奇怪的是，这里有用到很多的科技，即使最先进的地精亦无法做到。——《艾泽拉斯国家地理·希利苏斯卷》

　　H

　　刀锋女帝的话语就是命令。所有的虫族军队开始对这支神秘的舰队进行反击，无数的爆炸如同烟火般在太空中散开。论到战术，凯丽根不会输给任何人——即使是积累了万年智慧的敌手，但那些古怪的飞船兼具杀伤力与防御性，竟将纵横宇宙的虫族压制下去。

　　雷诺的秃鹫车连续几个回转，将从地上冒出的角质巨刺甩在身后，虽然女王有不准追杀的命令，但不知为何，几天来的虫族动向有些奇怪，似乎主脑们都投入到什么大事中，失去了对最下层单位的控制。

　　“莫非是虫子们又内乱了？”雷诺这样想着，放出蜘蛛雷将扑来的几只小虫炸得粉碎，心中却不由得还是有些担心凯丽根。从地球势力的广播中，似乎虫族在空域和不知名的势力展开了战斗，暂时停止了对地球舰队的围剿，但那并不是什么好事，能赶走狼的至少是虎，即使昏庸的地球议会也了解这种事。雷诺自然更加清楚，更何况，在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强悍的女性身影。

　　此刻这名女性正在竭力抗拒着神经海中传来的阵阵压迫，为了对抗这奇异的精神攻击，她已经切断了对无数主脑的控制，但是对方可怕的压力却宛如无处不在地对她进行着冲击。那自称基尔加丹的人无疑已经了解了虫族控制军队的方式，选择了实体进攻与精神进攻双管齐下的方式。

　　“该死的杜兰……”凯丽根恼怒地摇动已经触须化的长发，她刚刚计算到自己的军队已经折损了四成以上，还不算因为失控而无法联系到的部分。而对方似乎还游刃有余地的样子，竟然开始融合起那些被击毁的虫族遗骸，凯丽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虫子们残存意志的痛苦，这令她美丽的眉头更加紧蹙起来。

　　基尔加丹的目光已经转向了人类的星系，那些宇宙中最富有潜力的家伙从几万年前就已经给他带来困扰，但基尔加丹记得自己已经将人类的帝国连同艾泽拉斯一同消灭，为何在宇宙的这一端，同样的种族又发展起已经可以进行星际战争的文明呢。

　　基尔加丹在发现新人类的这十年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感到有另一个力量在不知名的某处和他抗衡，但杜兰的失踪令他不能继续沉潜在扭曲虚空之中进行千万年的规划，他必须用行动来把那些幕后的反抗者揪出来。

　　来自扭曲虚空的融合舰队开始同时进攻人类的前哨，它要吞噬融合更多的力量。——然后，毁灭这个世界。

　　“没有杜兰，融合生物的能力终究还是很困难……”基尔加丹这样想着，把目光延伸到时空的各个角落，但当他的目光流向他带来杜兰的世界艾泽拉斯时，一股熟悉的波动拦阻了他的精神触须。

　　“泰坦之力！”萨格拉斯曾经的部下，如今燃烧军团之主无疑认出了这强大的力量。它传承于灭亡的文明，如今来阻止另一个文明的毁灭了。

　　I

　　一个声音出现在刀锋女帝和人类统帅的脑海中。

　　“我可以帮助你们击败基尔加丹，但你们要把他们集中在一块尽量小的星域中。”

　　他们不知道这声音的出处。

　　J

　　杜兰从没有感到这样的充实。

　　是的，他是艾泽拉斯世界最有天赋的后代，他的血统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融合能力，他曾经为基尔加丹融合出了一支无敌的军队，现在他要亲手毁灭它们。

　　一只粗壮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这之后你要去做什么？”他回过头，就见到萨尔酋长关切的面庞。杜兰的脸上放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我或许和先知离开这个时代，但我会关注着这里……”他顿了顿，微微笑着说：“以及我自己。”

　　吉安娜闪现在他们身边，看上去连续的传送让她有些虚弱，萨尔和杜兰几乎同时伸手搀扶住了她。她站直身子，对麦迪文说：“消息已经都送出去了，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我一直对你们有着信心。”麦迪文顿着手杖说：“你们曾经共同抵抗过燃烧军团，你们也将共同对抗后代的敌人。”杜兰看着麦迪文睿智的双眼问：“先知，你已经看到了这一未来吗？”

　　“没有，我看不到直接参与的未来。”先知摆动着手指说：“但我能看到必然的盟友。因为他们都是——英雄。”

　　因为这是一个英雄的时代。

　　三天之后的晚上，他们出现在一片沙漠之中。麦迪文指着前面的一片废墟说：“那是我的朋友搞的空洞，他们叫它时光之穴。但要打到基尔加丹，还是得穿过这个东西。”

　　“那么，我们如何开始？”杜兰问道。

　　“在月亮最圆满的时候，我们将借助艾露尼之力打开时光之穴的通路，这时你需要发挥自己融合‘能力’的特异本领，将其他人的力量融入萨尔的闪电中，并引导向三万年之后的基尔加丹。只有来自艾泽拉斯的泰坦之力，才能击破他的力量。”

　　杜兰看了看周围在静谧沙漠中前进的庞大队伍，在萨尔的左边是他最忠实的战友沃金，而他的右边则是比他巨大身体还要高出数头的苍老牛头人，他的蹄子上布满着深红的印记。而在更远一点，则是无数悍勇忠诚的兽人战士，在沙漠中踏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也许这样的队伍，没有人能够击败吧。

　　杜兰这样想着，就突然看到了三条龙。

　　在时光之穴门口飞舞的青铜巨龙。

　　他正要拔出腰间的枪，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龙的身下，那些巨龙竟都恭顺地降落下来，伏在她的身前。“你们来了。”她说。

　　麦迪文翻身下马，向她行礼：“这次还是要靠你们了。”

　　那女性侏儒叹气道：“为了这个世界的因果……”“……与和平。”一个声音接道，从沙丘后面走出一个精灵青年，“干吧，没多少时间了。”

　　杜兰眼看着从另外两个方向突然出现的两条人影，正在疑惑他们如何倏忽出现时，他们就连同那侏儒与精灵一同腾空而起。

　　变成了龙。

　　在月满中天时，四条色彩各异的巨大飞龙盘旋在时光之穴上空，即使身经百战的兽人战士们也不由得有些战栗于这无比的龙威。一道道强得可以用肉眼看到的魔法波动荡漾在时光之穴的洞口。一个似乎能看到整个宇宙的深邃黑洞迅速出现。

　　“开始吧。”

　　杜兰把手放在萨尔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向身后：“我需要广大的魔法能量。”吉安娜的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我需要持续的体能。”凯恩巨大而温厚的手默默搭在了他的肩头。

　　“强大的控制力。”沃金瘦长有力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萨尔点点头，正要放出闪电，一阵马蹄声打破了沙漠的寂静，从热沙港方向传来，似乎有十几匹马从北方奔来。

　　“我想，他们还是会来的。”吉安娜灿烂地笑了，麦迪文按着手杖，看着那渐渐清晰的队伍。

　　“酋长，又见面了。”当先的骑士跳下马，分别向部落的巨头们行礼，“伊崔格先生还好吧。”

　　萨尔欣喜地笑了：“我想他今年听到的最好消息就是你重整白银之手骑士团了，佛丁团长。”那骑士爽朗一笑，将金属铠甲覆盖的大手扶在杜兰身上，坚定有力的意志通过杜兰的身体，传入了萨尔的精神。

　　“把你的脏手放低点，小子。”一个粗鲁的声音咕哝着：“要放电的话，还得我老铜须的锤子！”杜兰低下头，却正见到一个火红胡须的矮子，把粗胖的手按在他的腕子上，转瞬之间，火热而猛烈的爆发力加入到了这从没有过的力量融合中。

　　那矮子瞥了萨尔一眼，把头扭到一边，哼了一声，“快干活吧，我可不想和你们这些臭烘烘的家伙待多久。”

　　无数强大而不同的力量在杜兰体内融合交汇，然后传递到萨尔身躯中，他身躯震动，两行血从鼻孔中趟出。麦迪文将他的手对准时光之穴，寻找着准确的时光节点。所有人都在感到身体中的力量在不停外泻，似乎生命都在一同流失，但他们，依然站立不动。

　　就在这时，一股清风渗进他们的身体，补充了他们行将崩溃的体能。那个瞬间，杜兰似乎瞥见在远远的月下，有一个婀娜的女性身影，她身下似乎有一只巨大的老虎。

　　就在此时，麦迪文大喊一声“放！”

　　一道闪电。

　　这是一道从没有人见过的闪电。无论是艾泽拉斯还是翁星球，无论是蛮荒时代还是星际纪元。即使塔斯达的心灵风暴，即使阿克蒙德的死亡之指，也无法与这道闪电相比。

　　这道闪电，穿越了三万年的岁月，击破扭曲虚空，带着基尔加丹最大的恐惧，贯穿了整整个融合舰队，从城市一样巨大的母舰当中劈过，串起凝结在时空结点上的怪异军队，结结实实地轰在扭曲虚空主宰者的脸上。

　　“艾泽拉斯！”

　　回答他的，是眩目电光中爆炸的舰队。

　　“先彻底击垮这些妖怪，然后，把虫子们赶回老家去！”雷诺少将在电视中疾呼。他眼中放出坚定的光彩，是的，接下来的胜负，是由这个时代的人们自己决定。

　　K

　　“我们的儿子，会成为艾泽拉斯的骄傲。”

　　“他的名字，就将依这片伟大的土地，我的父亲之名而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