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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只王虫》

发布者: castelu | 发布时间: 2013-9-13 23:51| 查看数: 4172| 评论数: 0|帖子模式

  由Gavin Jurgens-Fyhrie创作的星际争霸短篇小说:只是一只王虫。

  王虫,就是我们。凯瑞甘,听见了我们。她的声音,传载着我们。

  离去的,是凯瑞甘。狂暴的,是我们。狂暴的,生于大灾难后的我们。

  永被铭记着,我们。

  古老的家园,铭记着我们。饥饿的青年,铭记着我们。

  恐惧的人群,铭记着我们。

  致我们,这些人的名字,叫做我们。拯救了我们的,是我们。成为,我们。

  永生者,是我们。色彩和记忆的语言里,铭记着我们。举足轻重的,我们。

  欢乐悲伤的,我们。很多人,被不属于我们的杀害。然而:

  没有被杀害的,是两个唯一的个体。一个个体和它几个世纪以前的同伴。

  当我们的思想安睡时,服务着我们。当我们的记忆共同被唤醒时,那是我们。

  在地平线上等候着的,是唯一和唯一。

  宁静紧拥着我们。凯瑞甘,即将归来。她的归来,我们深信不疑。

  狂热与暴躁。

  孤独。

  紧紧守住地平线的,会是我们。死去的,是我们的亲人。死去的,是我们的青年。

  仅存的我们的种族,是我们。

  唯一和唯一。

  就在死前的十分钟,拉兹克还带着无上的成就感凝视着他的沙蝎海盗的新家。

  他站在前塔桑尼斯幽灵军校的瞭望台上,外侧是倾斜的黑色巨大反光大理石,内侧则是新型钢质结构。城市广场干裂的地面上,军校和破败的纪念碑都朝前倾斜着。只有基座上两块破损的石足,还告诉着人们这是座已逝联邦英雄的雕像。

  五年前,异虫曾光顾联邦的首都塔桑尼斯。在几天之内,数亿的人被异虫和星灵从星球上抹去。现在,塔桑尼斯已经变成了幽灵的世界。只有风在冰冷的石廊和周围那如碎齿般破败的摩天大楼的缝隙里咆哮着。毫无疑问塔桑尼斯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自从帝国搜救人员离开之后,就更没有人造访这个地方了。

  拉兹克咧嘴笑了,同时摩挲着他喉咙处厚厚的网状疤痕。当然,除了他的海盗和人数过于稀少的帝国巡逻队。

  当然,军校里的秘密还等着人来挖掘。他们只能进入A层及以上的楼层,而往下的电梯能一路通向Z层。拉兹克点燃了一根香烟,牙齿间发出嘶嘶的响声。谁知道联邦深藏于此的都是些什么样炙手可热的机密……?

  他眨了眨眼。一个小白点划过了塔桑尼斯灰色的天空,线条在空中转弯、回返,直接指向——

  正当拉兹克匆忙寻找通讯装置的时候,引擎轰鸣帝国医疗运输船悬停在了军校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方。八个身着重甲的海军陆战队员,从尾部的装载坡道跳下,伴随着雷鸣般的机械响声,扬起一片尘埃。

  站在在破损石像下方地道入口处的莎拉和博尔马斯看的目瞪口呆。当最前面的四名海军陆战队员单膝着地以让后面的队员能发射时,只有莎拉成功地掏出了她的手枪,但八把电磁枪也同时开火了。C-14的火焰将他们大卸八块,肉碎纷纷掉落。

  从拉兹克第一眼看到那艘运输船,只过了20秒钟的时间。那个还没来得及使用的通讯装置在他手中颤动。

  其中一名陆战队员的装甲已是百孔千疮,他冲出了队伍,踏着沉重的步伐向地道逼近。迈尔斯尖叫着,手上拿着一把刀快步冲出了地道。那名队员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捏碎。反手一挥便打碎了他的头骨,这个白痴的脑浆都散落进尘埃中。

  “拉兹克!”罗姆在通讯装置中高声叫他。“海军陆战队!他们要杀光所有人!”

  还没有呢,拉兹克想着,一边走向电梯,一边拔出他的电磁枪。想杀光我们没这么容易。



  四名帝国海军陆战队员两人一组,一路走下漆黑的走廊,他们巨大的身形甚至挡住了大门照进的阳光。胸前的照明灯亮着,在重叠的光圈里勾勒出前方电梯的轮廓。

  一名伤痕累累的海盗像一个毫无经验的脱衣舞女一样跳到光亮处,迅速射出了一大把子弹。一颗子弹幸运地射中了左前方一位海军陆战队员腿部装甲。他跪在地上手里早已经举起了他的C-14予以还击。发射出的尖刺在那海盗的胸口划出长长的一条对角线。他倒下了,尸体鲜血四溅。

  不知是因为冲动而犯下的致命错误已经让他们的神经迟钝了,还是纯粹因为绝望,余下的海盗一拥而入。面对海盗们最后一次英雄般的冲锋,站在后面的一个海军陆战队员向着电梯门口抛出了一颗手榴弹。

  火焰和锯齿状的碎片在走廊里四散。海盗并没被解体。有的尸体还挺完整。

  贝顿上士掀起了他头盔上布满凹痕的护目镜,上面沾着血和其他一些倒胃口的东西。

  “列兵贝利?”他礼貌地说,优雅地从铠甲的机械手臂上把海盗的尸体碎片弹开。“你刚刚使用的战术真的是机智果敢。”

  “谢谢,长官!”

  “没什么。只有最没脑子的海军陆战队员才会在近距离使用碎片手榴弹,这简直是天杀的愚蠢!”

  贝顿上士充满怨恨,一把从列兵贝利的手里夺走了那把C-14。

  “直到你学会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开火,你才能拿回这把枪,列兵。”

  “可是——”

  “说句实在话,长官。”列兵凯尔·道斯说道。因为那颗幸运的子弹,他仍单膝跪着。“贝利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有求生的本能;而那些手榴弹在爆炸时确实大快人心。并不能算是他的错。”

  “我很高兴你这样想,因为你刚主动申请帮他一起清理这个走廊。”

  “噢,长官!”

  第四个队员举起了一只机械手臂。什么东西滴落了。

  列兵卡斯顿·凯奇在倒向墙壁并开始呕吐之前,及时拉开了头盔的护目镜。

  贝利举起了一只手。

  “我也需要清理掉这些么,长官?”

  “注意了,全体队员,”凯尔用嘲讽的语气在头盔的通讯器里说道。“优先指令。列兵凯奇身上刚沾上了菌毯,他可能已经被感染。”

  上士贝顿叹了口气,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新兵们。”

  地面的安全隐患清理完毕后,海军陆战队员们卸下铠甲。一群人在军校的上层开始了漫长的打扫过程。十个小时过去了,入口走廊总算是符合了上士苛刻的居住清洁标准。二楼狭长的大堂也被清理打扫了一番。卡斯顿则一直没从刚才发生的恢复过来。

  “那东西在头盔咬了一个洞,”凯尔咒骂到。“真是恶心。我只能用胰脏来遮我的眼睛——”

  “你以为你是人体解剖专家啊,乡巴佬,”列兵沃伦·沃尔夫在厨房里说道。队里只有他做的饭大家敢吃。

  “我迫不得已用了可能是胰脏的东西把眼睛遮住。”凯尔重述道,向沃伦竖起他最喜欢用的那根手指。

  这些海军陆战队新兵(被上士贝顿亲切地称为“饭桶中队”)被送往这个荒凉的星球并驻扎在这座废弃的军校中。他们将用几个星期的时间,在破败的摩天大楼和店面中进行一些战事演练。贝顿很高兴找到了体验真正战争的机会。

  这些队员虽是刚入伍的新兵,但配备的重甲里包括了头顶显示器,具备目标处理、威胁检测等功能。大部分的瞄准工作都能靠他们完成。海盗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我们是战争之王!”列兵汉娜·索罗宣布,重重拍着她刚进来的那扇门。

  “你应该是女王才对。”贝利高兴地说。他是他们之中年纪最轻的,主修外星生物学。他参军就是为了能还清剩余的学费。

  “多谢,”汉娜说道,点起一根劣质雪茄。“你要不提醒我都忘了。”

  “大堂里禁止吸烟!”沃伦在蒸锅后面咆哮着。

  “停下。”凯尔说道,汉娜悄无声息的从来路退了出去,傲慢地夹着雪茄,睁大双眼盯着沃伦。“你们都忘记我们来着的目的了吗?”

  卡斯顿手指摩挲着FN92狙击步枪的枪管,抬头盯着凯尔。

  “我们把那群海盗打得满地找牙,”凯尔若无其事地说,然后挑衅地看着卡斯顿作出“怎么样?”的口型。

  “基本都是铠甲的功劳。”列兵达克斯·代文说道,躲过汉娜的雪茄呛人的烟味。笨手笨脚的海盗和贝利的手榴弹毁掉了三架电梯中的两架。达克斯已经用了六个小时重启发电机、修理电气系统,尝试着破解军校那复杂的安保网络。

  “这些铠甲就是垃圾。”沃伦说道。“我的家族改制的5-4重甲步兵模型——”

  “哦,等下。”凯尔说。“你的家族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沃尔夫工业的沃尔夫?你之前听说过吗,汉娜?”

  “哦,是啊!”汉娜说。“我觉得我都听他讲过五百次了。”

  “哈。”沃伦说,但他仍笑着。

  “我可从没听说过。”卡斯顿说,打破了当下嘲笑的气氛。

  “也许是因为你都忙着吐了吧,”凯尔说。

  “沃伦非常崇拜蒙斯克——”汉娜开始说。

  “蒙斯克元首!”达克斯在角落里纠正道。

  “——他的恩典荣耀,他的贵族气质,蒙斯克元首万岁!”汉娜说道并做出屈膝授礼的姿势。“就因为如此,他决定放弃他的财富,加入这些平凡的男人——”

  “和女人,”贝利补充道。

  “谢谢你,贝利。”汉娜说道。“我又忘记了。平凡的男人和女人,说得对!为的是在战场上功成名就。然后,如果他脑子够机灵的话,他就会牺牲掉整个星球,然后升……嗨,长官!”

  “别因为我停止讨论叛国的话题呀,列兵索罗。”上士贝顿一边说,一边从大堂长廊的阴影中慢慢走出。就算没穿着铠甲,他也显得非常魁梧。头皮上一道长疤分开了他的短发。

  “她只是在开玩笑,长官,”凯尔说道,之前的笑容已经找不到了。

  “你不觉得你今天辩护的人已经够多了么?”贝顿说着,挑了挑眉毛。“该死,我在介意什么?我们两个人都是终身军人,这算是给了她点抱怨的特权,但凡是都要有个度。”

  他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点点头。贝顿抽了抽鼻子。

  “这里闻起来相当赞。你就是恩赐的天使,列兵沃尔夫。我们的医疗兵和列兵德鲁马呢?”他脸上出现了恐慌的神情。“不在一起,我希望。”

  “不,”卡斯顿说道。“我看到列兵德鲁马往瞭望台那边去了。我认为下士莎恩应该在她的房间。”

  “我不喜欢她,”达克斯和其他的海军陆战队员难得有相同的地方。达克斯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在入伍后,因为犯下一些莫名的罪行被洗了脑。在那之后,大家都觉得以前的达克斯不见了。“她对我们说话,就像是对着死人。”

  “我要是她的话,我也不会喜欢你。”贝顿第一个反对道。“哪儿都能看到你们这些故作姿态的新兵。每次有点小病小伤就把人家从睡梦里喊醒。列兵凯奇,过去看看我们任性的海军陆战队员。在这儿可没人可以不用餐的!”

  想到曾经对贝顿说过什么事情都要争着去做,卡斯顿去了,顺便背上了他的FN92。



  电梯上升,卡斯顿闭上了双眼,一只手搭在了嗡嗡作响的轿厢内壁上。他总是在恰当的时机微笑,在恰当的时机做出回应。从来没有人看到他内心的世界。

  在轿厢内隔音的环境下尖叫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击打着轿厢内壁,希望随着每一次猛烈的击打,内心的脆弱离他而去。

  卡斯顿踏出电梯,故作镇定地浅浅一笑。他原本没必要感到不安。列兵马克·德鲁马在窗前静静地望着黑暗中破败的城市景观。在惨白的月光下,损毁的摩天大楼就像一座座墓碑竖立着。

  “马克。长官说你得下来吃晚饭。”

  “我不饿,”马克说道。

  “嗯,他说这不是饿不饿的问题。”卡斯顿热心地说。“你知道他的行事作风。”

  “我不喜欢他的作风。”马克迅速回复道。

  “他人不错的啊,”卡斯顿困惑地说。

  “不,”马克说道,转过身来对着他。“今天的那些杀戮。我以为我准备好了,但我向那个女人开了枪。我亲眼看着她变得支离破碎。”

  卡斯顿的胸口像是掉进一口冰冷的井里。他的双手在颤抖。他得说点儿什么。在这场谈话变得危险之前排除它的不安全因素。

  “那个女的就是个人渣,”他说。

  “什么?”马克说着,皱起了眉头。

  “她会杀了你的。她想尽办法要杀死你,兄弟,”卡斯顿说,试着把谈话拉回安全区域。

  “是,我知道,”马克说道,卡斯顿松了一口气。

  “但当我看着这座城市……”马克继续说道。“然后我在想。我们用了全部的时间去和叛军、海盗、异虫、星灵战斗。我们的世界都已经被毁掉了,我们还继续互相残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卡斯顿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我们能做什么呢?和他们谈?他们想要消灭我们,白痴。”

  马克眨了一下眼。“经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后,我还以为你会理解。”

  “我不是个懦夫。”

  “我也不是。”马克说道,冷静地面对卡斯顿的愤怒,带着一点忧伤。“我只是再也不想这样做了。”

  卡斯顿转身走向没有了玻璃的窗前,紧握的拳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冰冷坚硬的岩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风中充满生锈和衰亡的味道。

  他缓缓地呼出。

  “我们的敌人才不讲人情世故。”他说。“看看这个地方,马克。你想要放下你的枪,但不管你有没有武器,他们都会杀了你。他们会把你的家园烧成灰烬。他们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会反抗。”

  “卡斯顿,”在长长一段沉默之后,马克开了口。“你从哪里来?”

  “你脑子还搞不明白?”卡斯顿说着,突然转身。“这不重要!不论是哪颗星球都正被战火侵袭着,敌人从星球轨道上发动攻击、涂炭生灵。如果我们就这么袖手旁观,不拿起武器反抗,那我们面临的就只有灭绝。”

  马克身后,两座摩天大楼的黑色柱子中间,有什么东西在漂浮。两个东西。

  巨大黑暗的身形上缀着左右摇摆的附肢。一阵不安的凉意爬上了卡斯顿的手臂,然后爬上了肩头。

  他第一次见到王虫是在玛·萨拉最后的日子里,王虫像肿瘤一样从地平线处涌来。异虫那个时候还不被人所知,他那时正坐在父母家的屋顶上,看着遮天蔽日的异虫。

  接下来的一段时光在他的记忆中只剩片段可循。异龙在地平线外如潮水般群拥而至。他躲在地窖的门下面,他的母亲则则用身体挡在地窖的门外,他听到利爪将她钉在身后木门上时的凄厉惨叫。他父亲粗糙的双手搂住他的腰,在身后的跳虫即将扑向坡道时奋力将他推上最后一艘运输船,;而王虫漂浮在那里,看着他们……

  卡斯顿从肩上取下FN92,一把推开马克。

  “卡斯顿,你——”

  就算在夜里,这两只王虫在瞄准镜内也清晰可辨。脉动着的紫红色肉球,由甲壳与参差不齐的骨骼串通连结着。蜘蛛一样的长腿悬挂在下面抽动着,还有那阴暗的头颅。每只都长着黯淡的复眼:大的王虫是紫色的,另外一只是绿色。

  它们在缺口处停下,转向对方。要不是它们是怪物的话,卡斯顿还以为它们是在讲话呢。

  他瞄准了较近一只的头部。军校入口走廊占据了他的恐惧感已经荡然无存。

  “卡斯顿。”马克说道。“我听说所有的异虫都失去了控制,没人能控制它们。它们不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

  “再好不过了。”卡斯顿说着,扣动了扳机。

  那只王虫的头猛地扭向一边。它坠向附近一栋楼,慢慢地跌到在地面上。来回翻滚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废弃、无力的沙袋。紫色的复眼,一个接着一个,熄灭了。

  剩下的一只王虫缓慢地转过来,透过瞄准镜和他对视着。翡翠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直视着他。

  他的第二次射击没能打中。王虫通过排出气体,保持自己浮在空中并向左飘去,直至飘到附近的大楼后面。

  “我看够了。”马克说。卡斯顿根本没有理他,瞄准摩天大楼的边际线,不停的搜索着。而在他等候他的猎物时,马克进入了身后的电梯。

  一个小时过去了,绿眼睛王虫没有再出现。他苦笑了一声,扛起步枪慢慢地回到楼下。

  不再有唯一和唯一,只是我们。

  唯一,是我们。孤独,是我们。仅存的我们的种族,是我们。

  带着悲痛和愤怒,猛然撞击。我们始自地平线。始自那个拥抱,逃离的我们。

  逃向狂暴。

  逃向孤独。

  我们……我们……

  是孤独的。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

  现在出生的我们不会记得大灾难之前的光阴。我们的世界将被遗忘。

  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有人会受到惩罚。

  我们将惩罚他们。

  我们?

  我。

  我将惩罚他们。

  同时我将带来所谓的我们。



  卡斯顿、凯尔和马克走进一条狭窄的街道,两旁是高耸的破败建筑。黑夜里那些没了窗户的窗口就像是掉了眼珠的眼窝那样。

  屋顶探出一把步枪。一发子弹呼啸而下,射到卡尔的腿上。红色液体喷溅在地上。卡斯顿和德鲁马匆忙在一辆生了锈的豪车框架背后寻找掩护。

  “又是这条腿!”凯尔呻吟着,乖乖的弯下了伤痕斑斑的膝盖,向队友的位置爬去。

  “你把那叫做致命一击吗,列兵贝利?”上士贝顿在公共频道中咆哮着。

  “抱歉,长官。”贝利从屋顶上回复。步枪再次开火,差了凯尔有一米远。卡斯顿跟踪枪击方向,发现步枪的枪口消失在屋顶的边缘。他的显示器透过混凝土追踪到了贝利的重甲轮廓。

  “标记,锁定。”卡斯顿嘴角露出微笑。“抱歉,贝利。”

  “干得漂亮,列兵凯奇,”上士贝顿说道。一挺步枪咔哒地响着。“请尽情站起来接受我的祝贺吧。”

  “活见鬼啊,凯奇。”凯尔说着,终于赶上了他们。“这是今天的第十四杀了。给我们剩下的人留点儿吧。”

  在他身后,马克转过身去,他的表情被隐藏在面罩背后。

  他们已经到来两天了。卡斯顿本以为马克会把他颠狂的脾气汇报给上级,但那一刻始终未到来。卡斯顿也从最开始的窘境中恢复过来。他们从昨天开始进行了一系列实战演习,而他几乎每一次都名列前茅。

  杀死那只王虫后,他得到了救赎。他终于在面对敌人后予以还击。在那长廊里发生的事不过是偶然;而他将不再犹豫,不再脆弱。宇宙间充斥着敌人和人类的叛徒,而他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员,他受命清除他们。

  生命这才有意义。

  “长官,我不明白。”凯尔说道。“这个星球到处都是异虫,为什么我们要假装在追捕叛军呢?”

  “因为它们是野生的列兵。”叛军临时指挥官贝顿回答。“它们固然凶恶,但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不能算是真正的挑战。”

  “那这是?”凯尔说着,瞥向掩护体的边缘处——

  上士的子弹正中他的面板,凯尔倒了下去。上士背对着太阳。卡斯顿什么都看不到。

  “噢。”凯尔在地下呻吟着。“被业余叛军杀了,丢人丢大了这回。”

  “说谁是业余啊!”沃伦还在他藏身的狙击手掩体下,声音从频道中传来。“你怎么敢!”

  “好吧。”汉娜说道。“我们是铁铮铮的叛军精英,谢谢。”

  “这才像话。”沃伦接着道。“我们不刮胡子,不洗澡。我们‘解放’平民安置点的方式是,一把火烧了它们。”

  “这是战事宣传丑化的叛军形象。”汉娜道。“然而事实上,我们是拥有合法爱国情怀的、流离失所的、需要安置的人——”

  “刚刚扫描了一遍,”达克斯打断了对话。留在后方的他忙着架设和调试基础系统,无线电静电让他原本就呆板单调的声音显得愈发无精打采。“一切正常。”

  “别听上去那么失望嘛,列兵。”上士贝顿说道。

  “入伍的新兵被招募管洗过脑后,说话就这种口气。”汉娜说道。

  “那么我们其实是幸运的了,他有个马上要上法庭的高智商战争狂列兵帮他说话。”

  “既然要我扮演叛军那怎么也得演的逼真点啊。”汉娜快乐地说。

  “那你的脏话还不够多。”沃伦说道。

  “打住。”凯尔说。“如果我是判军的话,我得说脏话、点火烧东西、然后不能洗澡?那我进错队伍了。”

  “他们还不会允许你娶你自己的亲妹妹。”沃伦说道。

  “真是无法无天的叛军啊!”

  “列兵索罗和沃尔夫。”贝顿说道,“等你们闹够了能不能往南回到我这里来?”

  卡斯顿眯起眼睛,前后打量着那块烧毁、生锈了的金属片。狡猾的上士竟然会暴露自己的方向,任何有关他在哪里的提示都一定是陷阱……

  他叹了一口气。“你到我们身后来了,不是吗?”

  “靠。”上士贝顿说着从屋顶的边缘上站起来,他的步枪还在瞄准。“这个列兵识破了我精明的战术。我要在耻辱中退休了。你希望你的死亡一击在哪里?”

  “侦测到异虫。”达克斯在基地说道,语气就像是天气预报。

  队伍频道安静得听得到电流的嘶嘶声。

  “这也是练习的一部分吗,长官?”贝利说道。

  “不是。”上士贝顿冷静地说。“队员们,速速撤回军校。列兵代文,你在哪里?”

  “探测器监控到南部有一只巨大的异虫。我正试着……”

  队员们互相搀扶起对方,快速行动起来。达克斯直对着头盔上的麦克风呼出了一口气,队员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找到它了。抱歉,长官。没有危险。只不过是一只王虫。”

  我找到了一只工蜂,高声喊它。它没有听到。狂暴感染了我们。狂暴感染了我们。个体不再受到控制。

  我聚集了我的思想。它挣扎着。它终顺从。它建成了我们的巢穴。

  我的我们。

  我不是那个主宰。我不是凯瑞甘。我不是一个高级思维体。我的控制力非常局限。

  控制一个将感到疼痛。控制多个将感到痛苦。控制更多没有可能。

  要惩罚不属于我们的人,我必须非常谨慎。

  呼唤幼虫,我让它孵化成爆虫。我告诉它们睡去吧,它们睡去了。

  我将它们的身体放入我自己。

  呼唤幼虫,我让它孵化成异龙。我将用我的意志控制它们。极度痛苦。

  它们会等待。

  它们必须等待。

  我将吸引非我族的关注。我将不会听从狂暴,不会听从—

  你是孤独的、你是虚弱的、你的世界已经逝去、你的一切都已死去

  我将不会听从狂暴!

  ……

  异龙将会等待。

  它们必须等待。



  “该死的东西,”上士贝顿说道。铠甲护手搭在栏杆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响。“再试一次。”

  卡斯顿照做了。众人的目光给他增添了不小的压力,但那只王虫庞大的身形使得它从做为掩体的摩天高楼后方露了出来。这对一位曾在沙尘暴中射下栏杆上的一只十足虫的士兵不成问题。

  他向着那只王虫发射了,但没有击中。

  “该死的,竟然跳开了。”凯尔说。“上一次我就见识过了。它躲开了那颗该死的子弹。它是怎么做到的?”

  “它肯定是知道我们要向它开火,然后就——”

  “扯淡。”汉娜说到。“王虫根本没那么聪明。”

  宽敞的瞭望台显得十分拥挤,尤其是所有的海军陆战队员们还穿着铠甲的情况下。下士莎恩,医疗兵和飞行员也都上来了。瘦的有些离谱的她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用那双冷酷的灰色眼睛盯着那只王虫。

  “它们都这么大么,长官?”凯尔说道。

  “几乎都是。这一只应该对战斗不陌生了。看看那些伤疤。”

  每个人都向前倾斜了一点。夜幕降临塔桑尼斯。光亮从城市广场中悄悄溜出,铺洒在瞭望台上映出长长的阴影。

  “我读过的所有研究报告中,都没有提到它们会躲避子弹。”贝利说道,他声音中常有的乐观都不见了。卡斯顿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这点的人。贝利焦虑的语气和达克斯正常说话的语气一样,都不正常。

  “这个。”汉娜说着,又点燃了一根雪茄,“应该是什么最高机密实验品。从联邦牢笼中逃出来的。”

  “是啊。”沃伦说道,用他的机械手指把雪茄从她嘴里掐出来,向窗外弹了弹烟灰。“真是一个设计精巧的战争机器,在接近敌人后会不停的在敌人周围悬浮。”

  “的却是奇怪。”凯尔说。“这颗星球上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干嘛非要绕着我们转?”

  卡斯顿不由自主地瞟了马克一眼。那位队友一直盯着他,像是在无声地发问。卡斯顿转开,先前紧咬的牙齿使得下巴酸痛。不,他不打算告诉他的队友。怎么和他们讲明白呢。如果要说这只绿色眼睛王虫的到来是因为他杀死了那只紫色眼睛的王虫,就等于是承认这只王虫记得他。就是说那个没脑子的怪兽能够思考。

  那只王虫下降到烧毁的船体墙壁后面相对安全的区域。卡斯顿把FN92架在墙上,拔出了他的C-14。

  下士莎恩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大步走到贝顿身侧,轻声说些什么,卡斯顿听不清楚。

  “……出去……要……现在。”

  贝顿垂下眼睛,思索,然后几乎是无声地回复到:“要么这东西不会构成威胁,要么撤退也来不及。我们在这里更安全。”

  莎恩没有争辩。她耸了耸肩,返回了她的角落。

  他将C-14抓得太紧,即便手指在机械护手里都会感觉到隐隐作痛,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得离开这里。找到它,然后杀了它。”

  所有人都看着他,好像他刚刚提出了一个裸奔的建议一样。

  “外面那么黑。”凯尔说,像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一样。

  “这不重要。王虫可以运载工蜂。工蜂可能会开始筑巢。我们得在它开始攻击以前杀死它。”

  宽敞房间里的紧张感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紧紧覆盖并震颤着。

  “你说得对。”凯尔严肃地说。“我们就来场演习吧。”

  他俯下腰,手臂垂在身体旁边,做着轻微收缩的动作。迈着笨拙的步子逼近卡斯顿。

  “哦。漂啊漂。在我着陆之前杀了我吧。摇啊摇。”

  在卡斯顿的耳里听来,汉娜的窃笑比实际上响很多。他猛地把凯尔推倒在地板上发出一阵咔哒的巨响。他指向窗外。

  “白痴!你看见了没有?那不是在开玩笑!外面那个是异虫!”

  “我现在躺在地板上,什么都看不到。”

  余下的队员都笑了,除了贝顿。他的脸色看起来像是黑暗山脉上的乌云,还有下士莎恩,她好像这辈子就从来没笑过。

  “异虫不是个体,卡斯顿。”贝利笑着说。“王虫会传达命令,但从不会下达命令。如果没有领导者,它们会疯的。它有可能是从爱文公园那边的次级主巢游荡过来的。”

  “它才没有疯。”卡斯顿坚称。“那个东西在跟踪我们!”

  房间里的笑声渐小,大家都开始觉得言之有理。上士贝顿将一只手搭在了卡斯顿的肩上。

  “冷静列兵。”他低声说。“发脾气也不解决问题。”

  贝利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帮倒忙。“王虫不会狩猎的。其实,它们的祖先也从未有过。在它们还没有被异虫感染之前,泊希巨兽曾经是半智能的食草动物,能互相沟通。它们的语言构建在在灵能交流、触须动作和颜色上。哦,还有一个少有人知的事实。”贝利微笑道。“它们会哀悼。”

  “哀悼。”卡斯顿有点迟钝地说,看了看异虫的威胁,又看了看这个明显已经神经错乱了的列兵。

  “哦,是的,”贝利欢快地说。“根据报告,它们可以活几个世纪,但一旦其中一只死去,其他的都会变成‘天蓝’色。当然了,我指的天是有适量氧气和氮气的天。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这只没有虫群的控制,只是一只野生而没有威胁的王虫。”

  卡斯顿瞥了上士一眼。贝顿的脸上清楚写着一个指令——“闭嘴,列兵凯奇。”

  他转过去看着那只王虫,它还继续在军校外面的空地上兜圈子,时不时地眨着眼。它是向着他们而来的,从一座酒店大楼的碎片后面升起,像一轮紫色的月亮。海军陆战队员们呵呵一笑,几个人举起了他们的C-14把它当成是靶子。刚才还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又回到了无止尽的打诨插科。

  什么东西闪过了房间,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而且像是个活物。卡斯顿大吃一惊。贝利和沃伦也是,摇了摇头,各自都在琢磨那到底是什么。其余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事。

  就在这个时候,王虫竭尽全力吼出了一个命令。

  它抬起头,用闪着炯炯光芒的绿色眼睛盯着他。它认得他。

  卡斯顿从齿缝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绿眼睛在某处留下了一只工蜂,然后那只工蜂建筑了一个主巢。它为什么会一直在军校四周游荡?那是因为它知道他们会忙着看着它。

  那它现在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又是为了什么……?

  卡斯顿恰在一群异龙呼啸着俯冲而下之前转身,昆虫般的躯体随着翅膀的摆幅上下蠕动。它们的尾巴向前甩动着,完全是在同时吐出了一大波贪婪的寄生虫。

  钢材碎片和刃虫一同在瞭望台上来回弹跃。

  卡斯顿尖叫起来。刀刃般锋利的金属碎片划过他的胸甲,而他肩上的一大片机械护甲就那么不见了。他大口喘着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加入了身边的屠杀。马克双膝跪地,金属手指紧紧扣住头盔,原本他脸所在的地方冒出红色的蒸汽。贝利的头都不见了。甚至没有人合上——

  “合上你们该死的面罩!然后开火列兵!”上士贝顿咆哮着,抓住他铠甲的领口摇晃着他。

  卡斯顿心怀感激地执行这一指令。他合上面罩,越过肩头看过去,搜索那只王虫。它不见了。

  我不再能控制异龙。

  我上升至云端之上。带着那些死去的爆虫,我显得十分沉重。

  世界的曲线在我下方。冷酷的边界在我之上。我要漂浮。

  我不想这样做。

  我想要这样做。

  我是仅存的唯一。非我族必须知道什么是恐惧。必须知道什么是狂暴。他必须知道什么是恐惧和狂暴。

  必有人受到惩罚。



  C-14开火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将瞭望台的地板震得一阵抖动,回声弥漫在四周的大楼。一只异龙胸口处被炸出一个巨大的伤口,跌落出视线之外。另外一条落进了卡斯顿的炮火中,然后像风火轮一样坠落在远处的地面。

  剩余的两只异龙突然被吓了一跳,把它们的酸性投射物射向对方,发出嘶声和尖叫声。饭桶中队的残余人员将他们的枪口对准了野生异龙。那些生物分崩离析,余下一堆血淋淋的碎肉。

  卡斯顿的步枪子弹打完了。显示器上的0字闪现了几秒钟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重新装上了子弹。

  在酸液腐蚀和死去异虫的侵袭下,钢制地板融化成了一团废墟。马克的尸体倒着向前,头部扭向一侧。除了鲜血和骨头,里面什么都没有剩下。但卡斯顿仍能感受到他冷静、伤感的凝视。

  他将他的C-14收回枪套走向凯尔,拉直了紧握的拳头。

  上士贝顿丝毫没有改变步伐的跨度,猛地撞向他,把他推向墙壁。

  “这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列兵!”

  “我试着警告他们,这些人都当我是傻子。现在他们都死了!”

  “是的,都死了。”贝顿说道,面罩缓缓地打开。脖颈和下巴上的肌肉在那里抽搐。“你看看他。你觉得他现在对此是何感受?”

  卡斯顿看着凯尔,静静地站在马克和贝利的遗体旁边。他扭过头去。

  “好了,队员们。我们现在就赶往下士莎恩的运输船那儿,离开这里。就这两件事,全速前进。”

  “就知道逃命。”汉娜拉开她的面罩,吐了口痰。“我们还没找那只王虫算账呢。”

  “没错!”沃伦说。

  “哦,我很抱歉。”上士贝顿说道。“你肯定是新来的。我们当兵的把刚才说的话称作是命令。现在——”

  在军校以西一百英尺处,一个模糊的绿色影子出现在摩天大楼空无一物的钢筋架构中。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建筑的地基被夷为平地,那座摩天大楼的混凝土结构倒下后发出巨大而空洞的响声。四分之一英里以内被废弃的楼宇都被震垮,一切都笼罩在浓厚的灰色烟雾之中。

  目瞪口呆的队员们从这破坏的场面移回目光,抬头望向被烟雾遮蔽的天空。

  王虫搭载的第二只爆虫砸在停机坪上。运输船和那艘不幸的海盗飞船在一阵闪着淡绿色火焰中爆炸了。

  “立刻进入电梯!”贝顿大喊,砰地向着控制板砸了下去。伴随着轻微的声响,军校里唯一一架还在工作的电梯门开了。莎恩几乎是本能地第一个走进去。紧跟在后面的卡斯顿开始理解为什么这个不穿重甲的医疗兵是如何存活了这么久。

  沃伦、汉娜、达克斯跟着走进去。凯尔还是没有动。气疯了的贝顿一把抓住这个迟钝的队员,塞进早已拥挤的电梯并按下了里面的按钮。

  “达克斯。”

  “长官?”

  “我需要你把所有人都送到最底层后切断这个电梯。你听到没?”

  “是,长官。你是怎么知道的”

  “拜托。你这样背景的士兵我见多了。我是个上士,列兵。”

  “你……你不进电梯么,长官?”汉娜说道。

  贝顿笑了。“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列兵索罗。没地方了。”

  电梯门合上,开始下降。

  随着电梯的震颤,另一只爆虫的尸体掉进了瞭望台的正中心。

  我一点点下沉。火焰和烟雾上升,与我相遇。

  我听见死者的宁静。我听见生者的思想。

  他的惩罚,还未结束。

  呼唤幼虫,我召唤着蟑螂和刺蛇。呼唤幼虫,我召唤着跳虫。

  我用我的意志力控制它们,我派出了它们。极度痛苦。

  兵营的走廊里,地下A层的电梯门开了,但显然他们还没到最底层。

  “都出去,”达克斯说道。“我需要空间继续工作。”

  “上士贝顿之前在说什么?”走出去的时候沃伦问道。凯尔沿着走廊走了几步,靠墙蹲了下来。

  “是说,我经历的那个洗脑的过程。”

  “嗯?”

  “并没有发生。我是因为黑进了财政部的数据库而被抓起来的。本来想要帮一个朋友冲几笔账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墙上撕下了一块控制面板。他从铠甲的凹槽里拉出了一个手持装置,并和里面的电线连上线。不过那看上去并不像海军陆战队发放的标准配置硬件。

  “他们本来是想把我洗脑后入伍作为惩罚的。说完他们就离开了,十分钟里我就和那个洗脑机器呆在一起。”

  “你是说你——”

  “我动了点手脚。绕着那个大铁罐打了一圈,让它看起没被人给动过。”

  汉娜:“我一直以来都还挺同情你的,到头来你根本没被洗脑?我们以后还怎么信你说的话?”

  “随你怎么想。”达克斯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介意我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么?”

  “拜托了。全世界的女人都会感激你的。”沃伦说道。转向医疗兵。“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他要是能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会提名选他做元首。”莎恩干瘪瘪地说。

  卡斯顿朝着凯尔走过去,他已经准备好要揍他一顿了。即使不是凯尔的错。他必须这么干——

  “我知道。”凯尔抬起头说。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我在训练的时候总是到处开玩笑,在你试图警告大家的时候开玩笑。他们是因我而死的。我知道。”

  “那不是我想说的。听着,王虫到来,是因为我——”

  “你们两个姑娘能闭嘴一会儿么?”汉娜说着,沿着阴暗的走道从他们身边大步走过。嘴里的烟头闪烁着。新兵们呆在最邻近电梯的房间里,但这个兵营是为了数以百计的幽灵和幽灵新兵们而建的。走道狭长阴暗,回声嘈杂,而现在……

  ……有什么东西在抓着墙壁。

  “我也听到了,”凯尔一边说一边拔腿走去。“你觉得那是什么?”

  “希望是老鼠,”汉娜说。

  就在邻近的转角处,有什么东西在尖叫。

  “但很可能不是,”汉娜说着。准备好了她的步枪。“达克斯,快点!”

  “只要你找到了如何解除欧米茄级设施锁定的方法,欢迎随时加入。”

  两只跳虫绕着远处的转角爬着,相互抓咬。看到海军陆战队员们,它们再次尖叫,然后发起了冲锋。

  沃伦、卡斯顿、凯尔和汉娜开了火。电磁枪子弹撕裂了它们的脊背,撕下了它们的翅膀,但它们还是在逼近,仿佛对疼痛浑然不觉。一颗子弹幸运地将比较近的一只的头骨打得粉碎,它像没有骨头支撑一样,滑行了一段停下了。卡斯顿的步枪子弹打完了,身上多余的弹夹也没有了。余下的那只跳虫在队员中间跳来跳去,向着达克斯和毫无装备护甲的莎恩跳去。

  ……她把达克斯的步枪架靠在电梯墙壁上,用腿支撑着后座力,放出了一枪。

  那只跳虫被打爆了。

  队员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

  沃伦则因为这声出乎意料的声响吓了一跳,步枪都掉在了地上。凯尔最先笑出来,卡斯顿和汉娜紧接着加入了他。沃伦笨手笨脚地弯下腰去捡枪。就连莎恩在按摩着她疼痛的肩膀时,都愉快地哼了一声。

  只有达克斯看到背后角落里还有六只跳虫。

  跳虫昆虫状的翅膀上下扇动着,尖叫着、跳动着一起朝着沃伦袭击过来。墙壁和天花板都溅上了一道道的血痕。沃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倒下了。

  凯尔飞跑过去,踢开了沃伦身上的三只跳虫,扣动扳机的同时拼命地在嘶吼。弹幕之下,它们的血液和利爪都蒸发成血雾。汉娜试着把沃伦拉到开阔的地方,一只跳虫突然尖叫起来,把她陆战队装甲上的一只机械手掌齐腕咬断。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她咒骂着,在沃伦成河的血流里狠狠把它跺得扁平,用仅剩的一只手打进了它的头骨。

  就在她子弹用完的时候,那跳虫也一动不动了。

  卡斯顿静静地站着。他又失败了。一次接着一次,他没能挽救他的战友。

  他猛地抓起最近一只跳虫的尾巴,朝着墙壁上甩去,直到手里除了模糊的血肉什么都不再剩下。

  远处,凯尔的步枪密集地响了好一阵直到用尽了子弹。卡斯顿转身,看到凯尔将最后一只跳虫从沃伦的胸膛上踢下。

  沃伦的护甲上满是利爪抓出的伤痕。透过他的尸体甚至看得到地板。莎恩倒吸一口凉气,摇了摇头。

  “达克斯,”汉娜嘶哑的声音响起,踉跄着退向电梯。

  “我知道。”达克斯说。“马上就好了。”

  “麻烦还没结束呢。”凯尔说着,朝着身后的长廊向上看去。

  刺蛇的头冠几乎已经碰到天花板了。随着一声金属滑动的轻响,它向前迈进、扭动着、颤抖着,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小虫子在叮咬着它。

  “下士!”汉娜说。猛地冲回电梯。“步枪!”

  “省着点儿弹药吧,”凯尔说着,发起冲锋。

  卡斯顿应该高声叫住他的。应该告诉他,他并不需要感到内疚。这并不是他的错。

  但这些话都凝结在他的喉咙里,他一动也不能动。

  “卡斯顿!赶紧离开那里!”汉娜在他的身后狂喊,但凯尔已经一跃而上,抓住了那个生物的头冠,狠狠按着它的头。那只疯狂的刺蛇在他的背甲上撕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那刺蛇盯住了卡斯顿长着獠牙的嘴中流淌着饥饿的口水,它认出了他。它弯腰探过来,血肉与甲壳之间一根足以穿甲的脊针朝他飞来。

  如果这确实是朝他而来,在这种射程之内不可能会射偏。但那不是朝他而来的。脊针呼啸而过,划伤他的铠甲,身后传来下士莎恩的尖叫。肉体在地板上滑行。

  那刺蛇向后靠去,抖动着它那蜿蜒的尾巴,利爪朝着凯尔的腹部猛抓过去,穿透他的铠甲。颤抖着双手,凯尔抓住了刺蛇的上下颚,生生地掰了开来。

  他们一起倒下了。

  凯尔的面甲破损,像虹膜一样从中间裂开。他的嘴巴还可以动,但只有汩汩的鲜血流出。他笑了。

  “这不是你的错。”卡斯顿说着,倒在了他的身边。“是我的错。你还能听到我么?是我的错。”

  但凯尔的笑容凝固了,眼神也变得空洞。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卡斯顿转过身来,对之后等着他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

  莎恩一定是看到脊针飞了过来,所以本能地转了身。那些脊针从侧面刺中了她,几乎把她一剖两半。其余的脊针把达克斯紧紧钉在了电梯的墙上。他倒在血泊之中。

  “电梯可以运行了。”他说,深呼出了一口气。他没有再吸气。

  “你刚才怎么动也不动,卡斯顿?”汉娜说着,推了他一下。“你怎么不动啊?”

  “这是我的错。”卡斯顿呆滞地说。

  汉娜静静地站着,然后拉开了面罩。虽然她的脸上满是战争的疲惫和忧伤,她的目光仍是那么的坚定。“只剩下我们两个了,现在不是你精神分裂的时候,凯奇。”她说。“所以听着。

  “嗜血、杀人的异虫不是你变出来了。战争不是你挑起的。它们才应该为此负责,不是你。”

  然而事实上,她只说对了一半:如果他没有对那只王虫开枪,一切都不会发生。

  汉娜用她铠甲上仅剩的一只手把他拖回电梯,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她说到避开敌人的视线,等待增援部队到来之后再去消灭那些王虫。他确定他回应了。

  门关上了。卡斯顿看着自己的脚下。鲜血在周围流动。

  电梯断断续续的向军校的底层下降着,没过几层就突然停了下来。。在汉娜冷酷的规划着他们的复仇行动时,卡斯顿盯着闪过的每一个楼层,就像投影仪上放映的一幅幅图像。每次电梯门的开合,他都忍不住抽搐一下。

  穿着联邦制服的人骨,这些人都在塔桑尼斯沦陷时被困在此处。

  嘶嘶嘶嘶砰

  短短的走廊尽头处,一堵玻璃墙上覆满了血肉,红色脉管清晰可见。

  嘶嘶嘶嘶砰

  长长的走道上,挂满了炽热但光线惨白的灯。最远的一盏熄灭了。紧挨着一盏等也灭了。一盏接着一盏,黑暗以山体滑坡般的速度朝他们袭来——

  嘶嘶嘶嘶砰

  电梯经历了几秒钟的自由落体后,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伴随着塑料与金属烧焦的恶臭。门只开了一半,高度大约到他们的腰。闪烁着的字写着“Z”。

  “……带着火焰喷射器,然后向他们踩上去。你听到了吗,卡斯顿?”

  “我听到了,”卡斯顿说,朝着Z层敞开的门口走去。他和汉娜一同把电梯拉到最下面的一层。降下面罩,踏了出去。

  这里一片寂静。时好时坏、肮脏不堪的光源灯为新型钢材染上了一层黄色。一块写着“安全控制”的指示牌指向分岔的一段走廊。

  “这里肯定会有一个还能工作的控制台,”汉娜说道。“我们去呼叫救援,然后找找这附近有没有紧急出口楼梯。”

  卡斯顿任由她在前引导,毕竟她的枪里还省有子弹。她转过了一个拐角。他有预感想找到楼梯不会怎么顺利。如果真有楼梯的话,联邦的卫兵就不会在这里活活饿——

  等一下。

  如果这里没有楼梯,那些跳虫和刺蛇是怎么攻击他们的?

  此刻唯一的警示,是他们背后的墙壁上传来的悉悉索索的抓挠声。

  窜到地板上的异虫蟑螂过于兴奋,脚底打着滑,六个爪子在地上挣扎时擦出了火花。躲藏在长满尖刺的厚厚甲壳里面,它得意洋洋地发出嘶嘶的叫声。汉娜突然转身,把那架C-14笨拙地架在她铠甲失去手掌的前臂上。

  “趴下,卡斯顿!”

  卡斯顿从来没打算让她独自面对敌人。说实话,他根本没打算能活着离开这颗星球。他一跃而起扑在那只巨大的蟑螂上,双手死死地扣住它,以便汉娜可以击中它。

  蟑螂轻蔑的晃动了它的身体,那蟑螂巨大的身躯把他直摔到墙壁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巨大响声。汉娜开火了,步枪的子弹在甲壳上弹了出去,火星四溅……

  它朝后退了几步,大张着嘴巴。时间几乎停滞了。汉娜把步枪丢向了卡斯顿……

  那蟑螂猛地喷出一大股酸液。

  汉娜踉跄着后退,几乎要窒息了。她身前都被那些还冒着泡的绿色流体覆盖着。她重重地坐在地板上,双腿叉开,向后倒去。

  那蟑螂张牙舞爪地转向了卡斯顿。它再次大张开嘴巴,胆囊在它喉咙后面剧烈收缩……

  仿佛有一颗纯粹只有思想的导弹自天而降,掉落到地下这条幽黑的长廊中。那蟑螂不禁打了个寒战,死盯着他,留着口水。

  然后它猛地把头撞向新型钢材,流下一股原始而杂乱的浆液。

  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卡斯顿缓缓靠上了身后的那堵墙壁。他跌跌撞撞地跨过蟑螂的尸体,走向汉娜。那些酸液已经腐蚀了她的护甲,甚至还有下面的地板。尸体已经完全辨别不出人形了。

  卡斯顿提着汉娜的步枪,扶着墙缓缓走向那蟑螂伏击他们的那个洞口。那里对他来说足够宽敞了。

  他胸甲上的照明灯在狭窄的黑暗中刻画出一道长光。那道光线一路从军校射出,直到钢板的地面渐渐变成了土壤。由于蟑螂分泌物,土壤形成了略有弹性的地壳。地道开始螺旋着向上延伸,卡斯顿顺着爬半个小时。在到了某个地方时,螺旋地道在水平方向分出了岔路。卡斯顿知道,如果他继续沿着这条路朝前走,就会在出口处看到凯尔和沃伦的尸体。

  他继续朝上行进,一直回到了表面,在军校外面。

  那只王虫在那儿等候着他。

  那双发红的绿色眼睛死死盯着他,打量着他。它那伤痕累累的躯体上滚滚而出的野性的仇恨,就像是火炉上发出的热气。在它背后,熔化的军校残骸升起一股斜烟。

  死盯着他的那只王虫奋力的伸出一只触角,在卡斯顿脚下的泥土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歪扭的线。

  他低头盯着它。他明白了。

  唯一。那王虫故意让他一个人存活下来。他们现在都是孤身一人。

  那王虫继续着它的凝视。然后它展开身侧,慢慢地离开。

  卡斯顿举起了他的枪。但迟疑下不了手。

  它故意让他存活下来。它就是在等他杀了它。他杀死了另外一只王虫,绿眼睛因此也不想活下去了。为什么一只异虫会在意……?

  他想起它们曾挤在一起,仿佛在交谈。他想起了这种生物不同寻常的智力,想起贝利曾说过,王虫原本的种族是如何能存活几百年。他开始思索,如果从虫群中分离出来,那这种受过感染的生物是不是真的能够恢复它们之前的记忆,知觉。

  而且,在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磨难之后,你还能遇到自己曾记得的某个人,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伴随着一声厌恶的呐喊,他丢开了那把枪。



  我向着被分隔开的地平线升起。我的死亡并未降临。我希望它降临。

  我不想记得。我不想再做唯一,不想。

  我不想再做我。

  我不想哀伤。

  我跨越地平线。我回归那拥抱。我……

  疼痛

  我……

  我?

  我们。

  过去的思想,折磨着我们。凯瑞甘,即将归来。这点毋庸置疑。

  没有什么余下的这里。

  我们不想记得。

  王虫,就是我们。

  太阳升起之前,卡斯顿挖好了八座坟墓。他脱下自己的护甲留在战友的身边,然后向着联邦幽灵般的首都深处走去了。救援队也许就快到了,然而他并不想被救走。被救走意味着洗脑。洗脑意味着遗忘,而他根本不想遗忘。

  远处的动静抓住了他的眼球,他向上看去。

  在这片废墟的上方,那只王虫在晨光中上映出蓝天般的丰泽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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