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04》

　　作者：游侠创作室·虫子


第一章

　　宿舍楼里有一个网吧，躲藏在一楼的一个角落里，很小，只有二十多台机子，因为没有营业执照，被查了好几次，可是还是没有影响它的生意。网吧不是我们学校里的人开的，我认得老板，人高马大的，与之相对应的是他常常带着的一条叭儿狗，又瘦又小，让人怀疑它是不是一只披了狗皮的猫。当然，它还算是有人情味的，见了我们这帮常客就使劲的把它的尾巴摇来摇去，因为我们有时会带点零食给它。

　　现在，我站在网吧门口看着外面的雨，陪着我的，只有一条狗。

　　外面的雨很大，大到让人怀疑老天爷是不是在暗示我们应该想起一点悲伤的东西，可是我没有悲伤，我只是觉得空气中有点落寞的味道。我回头看了一眼网吧墙上的表，我不是想知道时间，我只是做了那么一个的动作。网吧里现在很空荡，老板一个人坐在服务器前面对着手机甜言蜜语，手机那头是谁我不知道，这样的气氛好像和这个下雨天不太协调。昨天，我跟我的第二个女友分手了，她问我她和游戏，我会选择哪一个。我告诉她我希望在游戏中无聊了时有她，跟她在一块寂寞时有游戏。我说的是实话，因为世界上就存在着我们这样一种人，就算是和女友紧紧拥抱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还在遥远的地方游荡。她说我错了，大错特错，可是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错，可是后来我又觉得这全是我的错。

　　我到隔壁超市买了一包烟，回来的时候，网吧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们临班的一个同学二胖，另一个我不认识，十七八岁的样子，很清秀的一个小女生，不像是我们学校里的人。我跟二胖打了一个招呼，问了问。他告诉我这是他的今天约见的网友，本来约好在公园见的遇到老天下雨只好带她到这里来了。最后，二胖还得意的告诉我她会打星际。

　　我仔细看了看她，她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很清秀，我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会玩星际。不过，我马上就相信了，因为二胖拉着她要打一局。我有点好奇，就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她的旁边。她选择的是虫族，而不是一般那些星际mm们常用的人族和神族。我看见她不太熟练的手法和没有道理的开局就知道她只是一个初学者，于是有点意兴阑珊，静静的沉默着。我沉默时没有任何思维，不是发楞也不是思考，只是沉默，我的第二个女友就是因为我的这种没有思想的沉默和我产生裂隙然后分手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理由，但是爱上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那么相对应的不爱一个人就需要一个理由，那怕是不太合理的理由。

　　“哎呀”她惊呼了一声，把我的从沉默中拽了出来，原来二胖的龙骑大军已经杀到她的主基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做着一些徒劳的挣扎，我忽然发现她和我初恋时的女友有几分相似。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一阵厌恶，因为许多庸俗的爱情小说作者总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命不凡的亮出这一招，自以为能让天下人为之倾倒。可是这是现实，就算是她有十分相像，我也不会像电影上那样对她说我们马上开始这段感情吧。于是我静静的看着二胖蹂了她三局，没有打算英雄救美什么的。可能她觉得自己连续输了三局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回过头来，吐了一下舌头，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被这个很有个性的笑所打动。于是我向她伸出手，示意她把鼠标给我。她愣了一会儿，又明白了，就把鼠标交给我，和我交换了位置看我打。于是，我开始替她收拾这个残局。因为她前半局开局打的很是糟糕，我很艰难的挡住了二胖发疯似的进攻后就无力反击了。眼看着要输了，我忽然想起网吧里的星际都是1.04版的，于是我对她笑了笑说：“看我给你变戏法。”我把刺蛇编号为1，然后选定一队小狗也编号为1后迅速的摁下1接着按下L键，这样小狗就开始进化，然后我就取消这次进化，这队小狗就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变成了飞龙。如此几次以后，我终于攒了几队飞龙把二胖给p了。我把鼠标还给她的时候告诉她：“这就是小狗变飞龙，是一个bug，随便玩玩可以，不可以光靠这个。”“虫子，我要跟你单挑。”二胖忍不住说。

　　我忽然想起这是他的网友不是我的，而且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我明白二胖不高兴的原因，于是我站起来说：“我打不过你，二胖同志。”然后我就拿着我的烟笑着走出了网吧。

　　不是我在嘲笑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自己在笑自己。

第二章

　　第二天我走进网吧的时候，看见她坐在我经常坐的位子上，我很奇怪她怎么会又来了，因为她不是我们学校里的人而且她的的身边也没有二胖。看见我来了，她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疑惑的走了过去。她给我戴上耳机，罗大佑那种很有韵味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回响：“你曾经对我说，会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是罗大佑的《恋曲1980》，这个flash做的很不错，我从前就看过几次，但是她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首歌？我疑惑的看着她。

　　她看着我说：“我很喜欢这首歌，你呢？”就这样我们开始闲聊起来，聊了一会儿后，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雪湄，高中毕业生正在等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于是我跟她说起我的高三时代恶梦级的超难度，还有我们那时候在封锁最严重的课堂上还无时无刻进行武侠文化的学习，我的一本《销魂一指令》就是在那时候壮烈牺牲的。接着我们又聊起了游戏，星际，cs还有rpg。这时候她忽然说：“我还没有玩过仙剑奇侠传呢。”

　　我跳了起来，“你竟然没有玩过仙剑？！”

　　“啊，那怎么了。”她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太不幸了，你这样怎么可以称之为一个玩家？”我故作夸张的说：“你真不幸。”我又拍拍她的肩膀，“而且，你的不幸不仅仅在于你没有玩过仙剑，还在于你碰到了一个同样没有玩过的家伙而且他还在拍着你的肩膀说你真是太不幸了。”我一脸严肃的说。

　　“什么？什么！”她被我一番话给弄晕了，然后终于明白过来了，用她的小拳头打我：“你耍我！”

　　我一边跑一边狂笑。

　　后来网吧机子的硬盘上就多了一个游戏：仙剑，老板在装游戏的时候还跟我抱怨这种过时的游戏我也玩，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看了看正在我们的脚底下欢快的大嚼我带来的零食的那只叭儿狗。

　　下午，雪湄来了，但是后面跟着个二胖，看见二胖的神情我就知道这里不是我像一只发情的雄孔雀展开自己的翎毛表现自己的地方，即使现在我对任何女生都没有奢望，于是我决定走开。但是过了一小会儿我又不得不回来了，因为我没有地方可去。雪湄正在玩仙剑，二胖在她的旁边像一只盛开的花展现着自己，和他一起绽放的还有电脑桌上的一堆零食。桌下那只可怜的叭儿狗正在用二胖看雪湄的那种深情目光看着那些零食。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怜，狗，二胖，还有我。

　　于是我把狗抱了起来到超市给它买了一包零食，然后坐在一个角落看着雪湄玩仙剑，看着李逍遥那个傻小子怎样开始相遇又怎样失去。虽然我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但是在李逍遥吃下那颗让他失去记忆的丹药时我就预感到这是一个悲剧，而当他带着赵灵儿碰到林月如的晚上灵儿变成蛇身人首的妖怪时我知道这个悲剧已经开始，于是我站起来走开了。这是我从小都没有改变的一个习惯，不管是电影或者电视，只要剧情快发展到一个悲伤的结局时，我就会走开。我可以初二那年拿着死人的头骨吓唬女生，我可以一个人关着灯看恐怖片，我可以一个人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毫不犹豫，但是我却不能忍受一个悲剧，特别是那些命中注定的悲剧。；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逍遥的故事在顺利的进行着，这个多情的傻小子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然后又失去一个又一个。而我的故事却总是断断续续的，只有在cs里杀人如麻之余用眼角悄悄的看雪湄一眼，当然更多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雪湄而是二胖那个有点臃肿的身子。

　　不知什么时候，这成了一个习惯，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习惯，于是我尽量让自己投入到cs当中去，我尽量不去碰那个1.04版的星际，尽管二胖一直在旁边和雪湄吹嘘他的星际水平在我们年级笑傲江湖。

　　日子过得很快，李逍遥的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而在它结束的时候我没有悲伤也没有感慨，我静静的看着二胖在那里安慰着有点悲伤的雪湄。我没有上去，也不想插进去，因为那是别人的故事，不是我的。我觉的我该走开，于是我就走开了。

　　雪湄突然站了起来，对我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这是我们两个从那次聊天之后，除了打招呼和寒暄以外的第七十二句话，是一队小狗的六倍。

　　于是我和雪湄走了出去，把二胖扔到了一边。

　　外面的空气有点凉，我们走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最后她问我：“你知道小狗为什么要变飞龙吗？”

　　我摇摇头，黑夜里雪湄看不见，但是她应该感觉得到。

　　“因为小狗爱上了飞龙，小狗在地上爬呀爬呀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飞龙，可是小狗只能在地上，永远都不可能像飞龙那样在天上自由的飞来飞去，于是小狗就去求刺蛇，刺蛇很喜欢小狗，于是刺蛇就骗小狗去进化成一只lurker，于是小狗就进化了，可是在小狗进化的时候，她忽然知道她是不可能进化成飞龙的，于是她伤心的哭了。虫族的女王被这只小狗感动了，就取消了小狗的进化，让她变成了一只飞龙，让她跟她的爱人飞到一块去了。”雪湄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黑夜里，她的眼睛像一团火，烧烤着我那些所谓的理智和犹豫。

　　“也许，不是小狗爱上了飞龙，”我断断续续的说，“是一只刺蛇爱上了一个飞龙，他每天看着飞龙飞来飞去，于是他也想变成一只飞龙，可是他生下来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刺蛇，不是飞龙。他想尽各种办法就是变不了飞龙，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求神族的黑暗执政官，黑暗执政官被他所打动，告诉他在他进化的时候会帮他。于是刺蛇高高兴兴的回去了，等着女王给他们下达进化的命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女王的命令被误传给小狗，于是小狗变成了飞龙，在天上飞来飞去，而地上还有一只孤独的刺蛇。”

　　“你为什么要把它说成一个悲剧？”

　　“说句实话，我不喜欢悲剧，可是这是现实，这不是游戏，况且，那些风靡全国的游戏都是在一个方面反应了现实，像cs像星际，它们总是一上来就把你放到这样一个环境里：你只有想尽办法把别人杀死才能存活下来。这不是现实这是什么？”我想把话题扯远，我觉得这只是一个十七八岁小女生的一时冲动，等到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她就会忘了那个狗屁不通的刺蛇小狗飞龙的三角恋爱故事。

　　“可是，可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早就来了，我后天就要走了。”

　　我沉默了，那种没有思想的沉默。

　　回宿舍楼的时候，有人在黑暗里给了我一拳，我回头，看见了一张很肥的脸。

　　我没有还手，其实现在我很希望有人能把我狠狠揍一顿。于是我把他拉到楼里的网吧，我和他切了一晚上的星际，我用尽各种手段来蹂躏二胖，可是我再也不会用小狗变飞龙了。

第三章

　　过了没有多久，网吧终于在一次大检查中壮烈牺牲了。我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不再逃课，不再通宵。二胖也找到了女朋友，很温柔的那一种，而且会玩游戏，特别是星际。而我，已经很少玩星际了，我的cs水平提高的很快，而且已经加入了我们学校里最大的一个战队。

　　可是有一个习惯我没有改掉，每当我用ak或者43把别人爆头时，我总会用眼角向一个固定的方向看一眼，队长说我作战的时候不用心，没有让我进一线。

　　我以为这就是结局，我觉得这个结局挺好的。

　　我没有会想到我还会见到雪湄，可是我还是见到了。我见到雪湄的时候她正在跟她的男朋友打星际，1.09版的，她看上去很幸福。她没有看见我，于是我想避开，可是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我听到了两句话：

　　“小狗为什么要变成飞龙？”

　　“报告领导：是因为一只刺蛇爱上了一只飞龙…………”

　　我忽然明白自己就是那只留在地上的刺蛇，那只孤独的刺蛇，那只看着小狗变成飞龙以后飘然离去的刺蛇。忽然之间我很想喝醉，忽然想发酒疯，忽然想跑到大街上问每一个人小狗为什么要变成飞龙。

　　可是我没这样做，我跑到另一家网吧，我从网上的email信箱里下载了雪湄当初的仙剑存档，这些存档是在雪湄走的第二天我从她坐的那台机子上拷到我的信箱里去的。我读取了最后一个存档，我看着李逍遥最后的归来的时候，大雪满天，林月如的影子在雪中越来越清晰…………

　　我点了很多颗烟，烟雾升起来把我的脸遮住了。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脸。

　　为什么/在开始之前/我们就预知了结局

　　为什么/在结束之后/我们还忘不了那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