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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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啡》

作者：生死浮云

第一章 序章

　　兰尼就这样躺在我怀里，我开始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几分钟前，我把他从一堆狂战士的尸体下面拖出来，狂战士的刀刃割烂了他的腹部。我把死死他抱在手里，奔回地堡。几位守在地堡里面的医疗兵连忙过来抬他，我没有松手，就这样抱着他。他们解开他的铁甲，开始给他止血，包扎。一名护士用染得鲜红的手从身边的箱子里抽出一支针管，扎在兰尼的手臂上。昏迷中的兰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左手用尽全力一挥，针管远远地飞了出去，撞在地堡的铁壁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顺着墙壁流下来。

　　然后，兰尼微微抬起头，眼睛定格在了一个方向。

　　我只觉得四周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有些不知所措。那几位医疗兵已经缓缓站起身，似乎要来拉我，却谁也没有动，默默地走开了。只剩下我一人。还有躺在我怀里的兰尼。

　　我知道他视线的尽头，是那颗美丽的星球。

第二章 新兵的战役

　　“打完这一仗，我就可以退役了！”坦克托德第N遍地重复道，“舰队将召开退役军士遣返大会，给每位退役的战士发一枚荣誉勋章，我的勋章上面会刻上：星际维和部队第五舰队第23陆战团陆军上尉托德·拉塞尔的字样，然后我就回到镇上，凭着这块勋章去要一个治安警长当当……”

　　“那你打算把那块勋章天天挂在身上？”凯西插嘴道。

　　“那块勋章嘛，切成金粒镶牙！哈哈哈……”我和兰尼模仿坦克的口吻，跟着坦克一起说出这句话，三个人异口同声。坦克楞了楞，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们一起哄笑。

　　“8年了啊！”我叹了口气。坦克已经服役8年了，按照维和部队的兵役法，已经够资格申请退役。我和兰尼是同年参军的，都还有一年半的役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我们正在执行巡逻任务。凯西是一个星期前刚刚派到这里来的新兵。由于长得文静，名字又女性化，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姑娘”。他老说受不了营地里那些新兵们的风气，反而更愿意和我们几个混在一起。

　　传呼机响了起来，是总部的呼叫。“三号矿区东北35度方向，三十英里处发现PROTOSS！迅速增援！”

　　兰尼呼了一口气，说道：兄弟们，要干活了！

　　我们营地与三号矿区与四号矿区呈正三角型分布，从营地到任一个矿区均有二十英里的路程。我们赶回营地，紧急集合驻守的士兵，共60人。坦克详细地说明了任务，由于这次行动是这些士兵走出军校大门后第一次实战，所以不得不谨慎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次的队伍里还多了一队身穿白甲的医疗兵。虽然这些女兵们在来这里之前在军校里接受了各种实战训练，但是习惯了冲锋陷阵的我们带这些女兵第一次上战场，总有点不放心。

　　天渐渐暗了下来，太阳风吹进稀薄的大气里，电子经摩擦碰撞后发出漫漶的光芒，绚光下这片含大量镍、铬的红壤也变幻出绛紫的颜色，恬静得几乎让人忘了随时会来的战斗。

第三章 “兴奋剂”！

　　“缇玟中士，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报告长官，是的。”

　　“什么时候的文件？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

　　“由于这属于去年研究院研发的新战术的一部分，所以没有专门的文件通知。”

　　“这种针剂由谁提供，是你们吗？”

　　“报告长官，是的。”

　　“这么说他们会产生这样的副作用研究院早已清楚的，是吗？”

　　“……是的，长官。可是每针的剂量我们都严格控制，而且每个人的发放数量也是固定的……”

　　“没有其他途径取得这种针剂吗？”

　　“没有。除非，除非……”

　　“除非从别人那里拿过来！”我插了一句。

　　缇玟低头不语。

　　战斗是一小时前结束的。那是一场遭遇战，十几只PROTOSS族的狂战士闯入了矿区。确定它们没有后援后，我们开了火。机枪的子弹一梭梭打在狂战士的等离子护甲上，冒出一簇簇火花。PROTOSS是个自视为“神”的种族。这个拥有着高科技的种族为了寻求资源，凭借着尖端的空间传送技术在星系间肆意掠夺。人类与之争夺星际资源的战争已经延续了好几百年。

　　战斗正激烈的时候，队伍里出现了状况。几名新兵突然冲出了掩体，怒吼着冲向战斗状态的狂战士。兰尼反应快，按倒了一名经过他旁边的士兵，另外五名却像癫狂一般，毫无顾忌地往前狂奔。这一变故来得突然，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身后的几名护士也冲了出去，我们立即开枪掩护。在护士的求助下，这五位士兵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没有成为狂战士的刀下亡魂。剩下的狂战士暂时撤离了战场。刚才的惊险场面却仍让人心悸。

　　事后证实了他们是过量注射了一种由吗啡、安非他命等药物混合而成的具有镇痛和刺激作用的乳白色液体，他们称之为“兴奋剂”。这次事件的当事人哈维下士，威尔逊下士，文斯下士，希尔下士和多姆斯下士在药效过后，承认了自己的行为。然而从第七医疗中队队长缇玟&amp；#8226；科蒂斯中士口中得到的消息更令人震惊。

　　“对，这种药剂我们随手就能搞到很多！它是合法的，不是吗？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威尔逊下士突然接口道。

　　缇玟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变成了愤怒：下士！你不懂它的副作用，你不能……“闭嘴！”威尔逊怒吼道，“没有你们教，我们又怎么会使用这种东西！！你们研究院的明知这种药会使人产生依赖性，还在军中推广，不是吗？！”

　　缇玟的脸因激动而变得通红，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她转过脸去。过了良久才转过身来，轻轻地说一句：“这是战争，下士！”然后走出了房间。

第四章 坦克

　　“罗宾中尉，坦克队长出事了！”凯西急匆匆地跑到我的房间。

　　自从“兴奋剂”事件以来，营地里一直笼罩在一种抑郁的气氛之中。坦克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和兰尼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上次肇事的几名士兵以不服军记的理由受了处分。然而事件远远没有结束。

　　我在临时医护所见到了坦克。是殴打致伤。我抓住旁边的一名护士，询问伤势，得到的是这样的消息：右臂骨折，胸腔积血，左脚趾骨断了两根。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烧起来了。这时兰尼也冲了进来，问坦克：是不是他们干的？！

　　坦克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忽然念头一闪，扳过凯西的肩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快点告诉我！

　　上次的事件以后，有一次和“姑娘”凯西聊天，我问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关于兴奋剂的事情。他想了好久才告诉我说，他们在军校训练时就知道了兴奋剂的作用与用法，教官给他们详细说明实战时如何运用这种药物。来到这里以后，威尔逊，哈维他们常常以赌博、强行索取等方法取得由医疗所发配给每个新兵的药剂，他常常被他们骚扰，所以才会不太愿意回营地。

　　我感觉这次他也知情。

　　凯西惊恐地望着我们，脸色苍白。终于他开口说：是的，是他们。

　　几个人？！兰尼也瞪着他。

　　听说是，是4个，还有1个把风。凯西艰难地说了几个字。

　　他们是偷袭的吗！？以坦克八尺多高的身体和久经战场的阅历，几个新兵还不至于把他弄成这样，就算是，他们当中至少有三个会终身残疾。我绝不相信坦克会束手就擒。

　　没，没有！凯西顿了顿，往坦克床上看了一眼：他们事先打了兴奋剂！

　　PROTOSS的一次大规模进攻迫使我们把坦克的事先放在一边。这次进攻的是PROTOSS的高级兵种：龙骑士。漫山遍野的龙骑士舞动着四条巨硕的腿，踩在红壤上发出金属撞击的“锵、锵”声。腹部的感应器官不停地转动，朝着四号矿区行进。

　　这一战打得异常艰难。龙骑士外壳上厚厚的等离子护甲帮助它们吸收了大量的子弹，它们背上射出的离子弹却能轻易地击碎我们的铁甲，将人体炸得血肉模糊。

　　头一天里，我们都待在临时盖好的地堡里面，用机枪来阻挡着龙骑士的进攻。第二天夜里，龙骑士的数量又多了一倍！经过短暂的停火之后，龙骑士开始发起了总攻！

第五章 守卫战

　　透过稀薄的大气，星星显得格外的清晰，似乎一抬头就会碰到。夜晚的朔风吹起红土，卷起一股股红色的龙卷风，空气里弥漫着火药燃烬后的气味。

　　前线上的地堡已经在龙骑士的离子光弹中变成一堆废铁，龙骑士踏着它们先驱者的残肢，往防线强冲。在后方地堡的掩护下，战士们开始冲锋。

　　夜晚的旷野上，到处是灰色白色的亮点。灰色的是手执机枪冲锋的战士，白点是医护人员。龙骑士不停地舞动他们的四肢，离子弹不停地在人群中开花，不少士兵被龙骑士活活地踏死。

　　“集中火力，一只一只消灭！！”我朝周围的战士吼道。

　　几挺机关枪一起喷火，一只龙骑士立即瘫了下去。左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我看到一名士兵被击中右腿，残肢像布条一样飞了出去。一只龙骑爬到他身边，抬起了脚……正在这时，一道白影飞扑过去，抱着受伤的士兵滚到一旁。我纵身一跃，从龙骑的两腿之间滚到了它的下面，一阵狂扫，龙骑的腹部打成了蜂窝，一股蓝色的粘液淋了我一身。龙骑士晃了晃，倒在了一边。

　　刚才飞身救人的护士正在熟练地给伤兵包扎，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问道：下士，你的名字？

　　一张沾满血和泥的秀气的脸抬起来望了我一眼，爱玛，长官！

　　你抬这名伤员回营地吧，爱玛下士！

　　可是，这里需要我，长官！爱玛的声音有些激动。

　　后方同样需要你。这是命令！

　　爱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我转身观察了一下战况。士兵还在浴血奋战，到处是尸体。有近三十只龙骑士倒在蓝色的血液里，而我们的战士也牺牲了很多。护士们在忙碌地用治疗枪给受伤的士兵止血包扎。后方的地堡不断地吐出火舌，压制住了龙骑士的进攻。那些伤残的龙骑士陆续地退出了战场。

　　我传令各小组清点人员伤亡状况。由于坦克因伤缺阵，暂时由我和兰尼负责指挥。兰尼带领的小组在后方，防止龙骑从侧面突围。我带领其他小组在前面阻击。

　　我知道这次进攻出动了这么多的龙骑士，它们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下一次进攻一触即发。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凯西的影子。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眼前到处是尸体，根本无法马上辩明身份。我有点后悔没让他跟兰尼守护后方。

　　简陋的地堡又重新盖了起来，伤员大部分都送回了营地医护所，我听取各小组伤亡的报告后，下令大家休息。这时凯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罗宾中尉！”

　　“嘿，你去哪儿了？”

　　“我，”凯西的脸忽然红了一下，天色比较暗，可是从他白净的脸上我还是看到了羞涩的表情，“我陪缇玟中士送两名伤员回医护所了。”

　　哦！我隐约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一时也没细想。“快进地堡，战斗还没结束呢！”

　　天刚亮，梦中被“锵锵”的声音惊醒。起来一看，天哪！只见视野范围内全部是舞动着的龙骑士，尘土飞扬，地面也开始震动。几百只的龙骑士军团我也只在运输机上见过一次，但是现在这么庞大的一只军队就近在咫尺，我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就在龙骑士军团踏入矿区边界线的一瞬间，身后突然响起了U73式西渠坦克（siege tank）的轰鸣声！

第六章 兰尼的愤怒

　　坦克身体康复得很快，我们给他起“坦克”这个外号的时候，就是看他那身遒结的肌肉像是西渠坦克外层的钢甲。对于受伤事件，他总是缄口不谈。有一次兰尼和他吵了一架。兰尼对坦克的一味退让很不理解，他说：只要你一句话，那些小子一个也甭想逃掉，你为什么不交给军记处处理或者自己去摆平他们？！难道你还要回护他们吗？

　　坦克摇头说：我知道，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况且我也没怎么样啊。

　　这样下去，他们只会更嚣张。没有约束力，你以后还怎么带兵？！

　　我就要退役了，我能做的很有限，这次的事就算了吧！

　　兰尼气呼呼地摔门出去。坦克的消极态度却同样让我不理解。

　　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吧！我们一起战斗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是不谈的，可是最近我觉得你有些奇怪。我说。以坦克的性格，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洛，这是他对我的昵称，到时我会跟你们说的。你放心，我没事。

　　我觉得有一种阴影一直笼罩着部队，这处阴影由小小的一点开始，如同瘟疫一般，慢慢扩散，侵蚀，似乎要继续漫延，直至传染每一个人。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努力地搜索那个罪恶的根源，隐隐约约将要触及时，却又虚幻了，只觉得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沉重。

　　当晚，缇玟中士来找我。同行而来的还有其他两位护士，其中有一位我觉得面熟，认得是那天晚上飞身救人的护士爱玛。从第一次带她们上战场开始，我对于这群女兵一直都很钦佩，她们不顾自身的安危，把最及时的求助第一时间带给受伤的战士，她们是生命的守护神。

　　罗宾中尉，是关于兰尼中尉的事。缇玟说道。

　　哦？我略感惊讶，他怎么了？

　　他把威尔逊下士打伤了，现在他又约了文斯下士出去。我怕……我心里一紧。威尔逊下士伤势怎么样？你们怎么知道是兰尼中尉约他们出去的？陆军战士和护士分属不同部门，我觉得有点蹊跷。

　　弗妮蒂下士亲眼看见的，爱玛指了指身旁那位有些紧张的护士，顿了顿，补充道：她是文斯下士的女朋友。

　　哦！我去看看。

　　我们赶到时，只看到兰尼一人在那里，文斯下士不在附近。兰尼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浑身透着忧郁，他完全没有理会我们的到来。我示意缇玟她们先回去，然后走到兰尼身边坐下。

　　怎么样？身手老了？我调侃道。

　　那个叫威尔逊的还算有点骨气！过了好久，他终于开口，脸上有了点笑容：我要他先打一针再开始，就像他们对付坦克那样。他不肯，说开始他们只是想教训一下坦克，由于害怕，事先打了一针壮胆。后来药劲上来，就控制不住了……我说你他妈甭废话，做了就认。他闭了口，站着不动。我拿出一支针，扭住他扎在他手臂上。他开始有点害怕，后来被我激怒了。我们打了没几分钟，他就被我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我背了他回去，又去叫另外一个。

　　那个文斯是个孬种，没说几句就求饶，哭得像个演戏的。我的兴致都扫光了，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回去了。

　　你可是副队长啊，他们可以去军纪处告你的。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洛，我问你，坦克被人打成那样，你心里不火吗？坦克不知怎么回事，忍气吞声，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心里虽然快意，但沉重感却更加强烈了。

第七章 坦克之死

　　兰尼接受处分后回来的那天，离总攻的日子正好还有十天。

　　营地里陆续有部队进驻，一辆辆西渠坦克整整齐齐地停在空地上，空中的幽影战机不时呼啸而过，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轨迹。士兵们正紧张而有条不紊地操练，一派大战欲来的景象。

　　战斗指令是由第五舰队指挥中心直接下达的。这次会战的目的是攻占PROTOSS在这个星球的临时基地，以确保以后对矿产的长期开采权。我们23陆战团归入联合军团，由这次战役的最高指挥官费恩上校直辖。

　　带我去看看坦克。这是兰尼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坦克的遗体埋在营地后最高的山丘上面，朝着银河系的方向。我把他的荣誉勋章挂在他的墓碑前，彩带在西风中猎猎作响。

　　今天是他退役的日子。

　　晚上，我们在营地里喝得烂醉。凯西在旁边手忙脚乱。兰尼直着舌头说：洛，你没看好、没看好他，我要和你算、算账。我们一个连的兄、兄弟，就剩咱俩了，没有他、带着我们，我第一天就、就死在了狂战士的手上了……凯西说：兰尼中尉，是有人害了坦克队长，不关罗宾中尉的事。

　　不，是我，是我害的！我早点知道就不会这样了！我积存的泪水像洪水一样冲泻下来。

　　坦克是在兰尼被军纪处传唤调查之后出事的。坦克对兰尼的事很自责，觉得为了他的事连累兰尼他很过意不去。我劝慰了一番。其后几天，一直无事，然而坦克猝死的消息却在一夜之间爆炸开了。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走去坦克去世的房间的。坦克安静地躺在床上，一脸安详。我用尽全力喊了一声：你们都给我出去！！围观的人群才散开来。

　　我在他房里呆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我找到负责化验的医生，他告诉我导致坦克的死因，是因为吗啡注射过量！

　　和缇玟的谈话证实了坦克最近确实一直向医疗队要注射针剂，而且他要求她们保密。可是这仍然无法让我接受。坦克为什么要注射兴奋剂？又怎么会注射过量？难道真如威尔逊他们所说，注射带吗啡的针剂会使人上瘾？不会，坦克做事从来是有道理的，怎么会沉迷于这种东西？

　　我又回到坦克的房间，仔细翻他的遗物。心里的伤痛和疑问反复折磨着我，让我心烦意乱。我忽然记起坦克和我说的话，他说他在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以后再告诉我们。是什么事呢？

　　他的一本日记本引起了我的疑问，据我所知他从来不记日记的。本子里写的是一些奇怪的东西，似乎是在写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身体的反应。我一页一页翻过去，心情越来越激动，几乎抓不住手里的本子。

　　本子上记录的，是他注射兴奋剂后的反应！！

　　坦克绝对不是误用过量吗啡类药物而死！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做研究，为了什么我还不知道，可是他很清楚药物的用量对身体的危害，绝对不会过量使用的！

　　正当我困惑不已时，爱玛敲门进来了，她是给我送这几天坦克索取针剂的记录的。她看到我失神的样子，轻声说道：罗宾中尉，这几天的纪录都在这里。你，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抬起通红的双眼看了看她，说：哦，你放着吧。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这……中尉，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不知道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

　　哦？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事？

　　昨天晚上我听到弗妮蒂下士和别人在吵架，好像是关于吗啡针剂的事。

　　弗妮蒂？谁是弗妮蒂？

　　她是负责给托德上士送针剂的护士。是文斯下士的女朋友。

　　我记想来了！我觉得混乱的思绪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一个强烈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我激动地一把抓过她的手，他们说了什么？！什么吗啡针剂？

　　就是，就是一支高纯度的吗啡！

第八章 总攻

　　爱玛的证据揭开了坦克的死因。坦克准备用自己的身体证明兴奋剂对军队带来的危害，他用自己的亲身体验来拟定报告，准备上交给舰队最高战事指挥所。那份刚刚写了个开头的报告我后来在他的一份文件中找到了。弗尼蒂的护士负责每天给他送针剂，文斯下士得知后，为了报复坦克给他的处分以及兰尼给他的屈辱，用一支吗啡针换下了兴奋剂……战争是残酷的，人心有时更残忍。

　　然而来不及缅怀和感伤，战斗又将打响。这就是战争。不需要决别和眼泪，因为这是战士的使命，不是悲剧。

　　运输机在气流中不停地嗡嗡震动，窗外，随处可见缓缓推进的西渠坦克和巨型机器人。幽影战机和瓦格里战舰排出防御队型，立体式飞行在运输机的前面。看着渐渐远去的营地和紧张作业着的矿区，心里涌出一种难以表达的感觉。我突然记起第一次乘飞船离开地球的时候，心里也是这种感觉。

　　在飞机上面，我们已经能够看到如林的PROTOSS能量塔。那是它们的生命线。能量塔持续不断地给它们的建筑提供所需要的动力，让它们完成空间传送。PROTOSS的基地就像是一道门，一旦打开，它们的部队就会源源不断地侵入这个星球，直到霸占全部的矿产资源。

　　我们被空投到了一块高地上。通迅机上传来了费恩上校富有磁性的声音：士兵们，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斗！这场战役已持续百年，是先驱的鲜血换来我们星系短暂的和平。今天，我们誓要用热血守护我们的矿区，扞卫我们的家园！冲啊，骏马们！

　　战斗打响了。

　　PROTOSS的营地里面没有任何混乱的迹象。它们的军队没有指挥官，然而每一个生命体都是指挥官，它们有着同等的超人的智慧，进退都是一个整体。军队有多庞大，战术就有多卓越，这就是这个种族称霸于各个星系的一个重要原因。

　　“要靠紧自己的队友，不要分散！”我吩咐队友。机械化部队已经在正面和PROTOSS的部队冲突，战况异常激烈。我拉过身旁的凯西，说道：“跟紧我！”

　　天渐渐暗了下来，但是火光把大地照得一片通明，连夜色也遮盖不了这片战场，枪炮声交织着惨叫声，让每一个人都血脉贲张。

　　我们相互掩护着，不断向PROTOSS的营地前进。PROTOSS的主力部队都集中到了主战场，我们遇到几只落单的狂战士和龙骑，都被我们结果了。营地的建筑已经清晰可见了，工程兵就地开始修建临时的地堡，我们要以地堡为据点，攻入营地，切断它们的支援部队。

　　防卫的PROTOSS不断增加，这边的战况也愈演愈烈，战斗进入僵持阶段。忽然黑暗中冒出一串串火焰，如同一条条火龙势不可挡地扑向敌人，顿时狂战士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我们不禁精神一振，是三连的火枪兵来支援了！

　　就在它们撤退的一霎那，我们发起了冲锋！

第九章 爱火

　　白天暴晒了一天的大地烘烤得大气极度膨胀，夜晚热量又迅速散去，收缩的大气形成强烈的高气压，气流急剧向附近的低压带流动，形成狂风天气。风带起红壤中的硅，镍颗粒，打在面罩上叭叭作响，大量的红土灰尘漫天飞舞，使得夜晚的能见度极低。空气中的水蒸气在大量凝结核的作用下，变成雨点夹杂在风中，铁甲上不需几分钟就会粘上一滩滩红泥，仿佛上个世纪初军人们穿的迷彩服。

　　这样的天气不利于我们这些依靠肉眼作战的地面部队，所以我们先退回地堡作短暂的休息。地堡也成了临时的救护室，护士们忙碌地给伤员们注射吗啡针剂镇痛，一边做手术。看到这些乳白色的小针管，我忽然想起了坦克，心里被触了一下，我走出地堡。

　　凯西匆匆忙忙地从一个地堡里钻出来，从一名护士手里接过一名伤兵。我看清了那个护士原来是缇玟。凯西看见我，脸红了一下。我记起上次守护矿区的时候他的举动，一下子明白了，笑着指了指他：“你小子……”

　　他连忙摇头示意我不要说下去，他们一起钻进了地堡。看来缇玟也知道他的心意了呢！呵呵！

　　传呼机里传来兰尼的声音：“洛，PTOTOSS很有可能趁着狂风反扑，多安排点岗哨吧。”兰尼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我问：老兄，你没事吧？

　　放心吧，我怎么会出事呢？等胜利以后我们再一起喝个痛快。要是坦克在……他突然不说话了，我安慰说：坦克会保佑我们打胜仗的。

　　夜很深了，战斗了一天的士兵们都合上了疲惫的双眼。我做了个恶梦，梦见PROTOSS的航母群突破了我们的防线，吞没了整支部队。还梦见PROTOSS的运载飞船飞到了地球，在地球上疯狂屠杀……梦被一声刺耳的警笛声惊醒。它们开始反攻了！

　　前方隐约可见迅速移动的PROTOSS部队，可是数量不多，队型也很奇怪，不像是进攻队型反而像是在防守。战士们匆匆集结完毕，PROTOSS的部队却在射程外停住了。我刚意识到事情不对，空气里响起了电子相互碰撞的“哔叭”声！

　　“快！进地堡！”

　　我大喊，可是已经迟了，一道闪电风暴在我们头顶上炸响。

　　那是PROTOSS的高级兵种，拥有操控闪电能力的光明武士施放的闪电风暴！

　　那些注射了兴奋剂的士兵们却没有顾忌，仍然地向前直冲，顿时，空气中充斥着焦灼的气味和惨叫声。眼看来不及逃散的士兵就要在闪电中化为灰烬。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一道白影冲入了闪电风暴之中。是缇玟中士！

　　“不！”另一个身影扑了进去，消失在吞噬一切的闪电风暴里。

　　我冲上一个高地，向正在准备扑上来的龙骑士们一通狂扫，同时命令医疗兵立即在风暴消失后实施抢救。来势汹汹的龙骑一下子撕开我们的封锁，一颗离子光弹在我的身旁爆炸，强烈的气流把我弹飞，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处，头痛欲裂，铁甲放在一旁，身上裹着绷带。

　　我看到了一双关切的眼眸，脑海里产生了错觉，仿佛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和恋人依偎在一起，眺望那恒远而美丽的星系，品茗爱情。

　　是爱玛。我被离子弹弹飞后，爱玛冲过来抱住我，滚下了山坡。与此同时我们的临时营地被龙骑踏成了平地。

　　爱玛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一下子陶醉了，仿佛看到了奥林帕斯山顶上的女神。

　　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罗宾中尉……我……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心里非常的害怕。看到战友们惨不忍睹的伤口，我……那一次，我和她们走散了，看到那些四只爪的爬虫，我真的很害怕……后来见到你一个人打死了那只爬虫，我才觉得它们也不是那么可怕。你过来问我的名字，让我回后方去。你知道你是担心我……坦克队长死后，我知道你和兰尼中尉一直很难过。我很想可以劝劝你……你……你能醒太好了……我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她，天地间仿佛只剩两人。

第十章 尾声

　　缇玟的奋不顾身，挽救了几名几乎被闪电风暴夺去生命的战士。要不是凯西的扑救，她也已经被闪电风暴吞噬。凯西用身体护住了她，自己的背部却被闪电重度灼伤。缇玟在闪电中被强光夺去了双眼。

　　然而战斗仍在继续。

　　战线后撤到了开阔的平原上。联合军团依借高地的优势，用西渠坦克封锁住了PROTOSS混合部队的反攻。我们团的士兵则在凹地里扎营。

　　见到兰尼时，他看上去已经四天没有合眼了。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坐在高地上，聊了好多好多。我们谈凯西和缇玟，谈爱玛，谈坦克，谈死去的战友，谈军校的生活，谈无数次奋战的日夜……兰尼忽然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对我说：洛，如果死了的人能变成行星的话，那我们的世界将不会有黑夜了吧？

　　我愣了愣，说：是的，我相信。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当晚，PROTOSS趁着夜色把一批狂战士空投到了我们扎营的山坳里。在混战中，兰尼为了推开一位在原地疯狂开枪的士兵，陷入了狂战士的包围……兰尼死后的第三个礼拜，舰队为这次战役的胜利召开了庆功宴。很多战士被授予烈士的称号，缇玟中士更荣获个人一等功。

　　远离狂欢派对的喧嚣，我和爱玛、凯西一起去了坦克和兰尼的墓地。我带给他们的，是一张军中禁用兴奋剂的文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