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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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恶》及其续集《黑暗年代》
　　作者：raystorm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罪恶》到底算不算星际小说，它的确借用了星际中三个种族的设定，但除此之外与星际没有任何联系，连Zerg和Protoss都被改成了“刺岩卡”和“雅拉”。就算是没有接触过星际的人也能毫无障碍的阅读，接触过星际的人又很难把它和星际联系起来。但不可否认，这篇小说的情节和故事架构都很出众，确实堪称佳作，所以还是将它收入了这个合集。

《罪恶续集之黑暗年代》

作者◎raystorm

第一章 海盗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一日。

　　首都蓝星繁华如往常，根本看不出战争所造成的任何阴影，阳光依然灿烂，照的城市中的人感到暖洋洋的，只有巨大的战舰悬浮在天空，如同云朵在地面上洒下一片片影子。

　　一艘小小的运输船从天际中出现，轻巧的飞行着，如同一只美丽的小鸟。从它那精确的轨迹上来看，这艘船的船长应该是个老手，而且意志坚强，头脑灵活。飞船很快加入了盲降航道，稳稳的落到了控制码头，在领航员的引导下，停在了廊桥口。停稳后，飞船的气锁打开了，发出兹兹的声音。检疫官员登上了飞船。

　　“货运飞船编号021-1134，什么货物？”检疫官腋下夹着货单，手里拿着扫描仪，问道。

　　“老样子，免检品，通常货物。”一个船员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检疫官钻进去看了看，扬起了手中的扫描仪。扫描仪发出了一束红光，发出低低的嗡嗡声。

　　“还有什么需要申报的东西吗？”检疫官问道。

　　一个高高的人影出现在出现在狭窄的通道中，他的嘴里叼着卷烟，烟头一闪一闪的，通道中有些昏暗，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你说还会有什么呢？”那个人说道，“这个年头想弄一些管制物品都很困难，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没有办法，”检疫官说道，低头看着扫描仪的记录，“时代不好。”扫描仪结束了工作，绿灯闪烁着，一切都很正常。

　　“在蓝星待多久？”检疫官问道。

　　“就一天，”那个人说道，很轻松的样子，“补充完水和食品就离开。”

　　“一天……”检疫官低头记录着，“船长名字？”

　　“安吉拉。”船长说道，按灭了烟头，随手丢在了肮脏的地板上。

　　“安吉拉……”检疫官默念着，记录了下来。终于，他结束了例行的检查，合上了记录本。

　　“欢迎到蓝星来，现在可以上岸了，先生们。”

　　安吉拉点了点头，目送着检疫官离开。自动传送带伸到了飞船底部，开始运送货物，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安吉拉简单地向船员交代了几句，然后信步离开了飞船，踏上了蓝星的土地。

　　他双手插在兜里，悠闲的穿过正在忙碌的卸货码头，许多飞船正停靠在那里，上上下下的人员来回穿梭着，一片繁忙的景象。出了码头，就到了平坦而宽阔的大街上，阳光洒下来，是一个非常温暖而舒适的下午。街上的行人相当的多，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男男女女摩肩接踵，平时倒是很少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安吉拉急速的瞥了一眼，发现这些人群都是往不远处的军港涌过去的，好象那里正在开着一个盛大的舞会似的。显然他对这里相当的熟悉，不止一次来过，轻松的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复杂的道路并没有使他犹豫，此时他好象也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这样闲逛着，两个宪兵迎面走了过来，踏着军人特有的步子，安吉拉没有看他们，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前走着，直到这两个宪兵消失在背后。很快，在街角，又出现了一对宪兵，在另外一条街道上来回的巡视着。

　　终于，安吉拉看到了一个街上的露天咖啡馆，想了想，向那里走了过去。几张小巧的桌子错落有秩的摆放在人行道上，为了遮挡阳光，每个桌子上放都张开着一个太阳伞，无颜六色，非常好看。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面前是两杯粉红色的饮料，另外就是一个年纪很大的人正在专心的读着报纸。安吉拉选择了一个靠近街面的座位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行人来来往往。

　　穿着白色整洁制服的招待马上出现了，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站在安吉拉身边。

　　“茶，”安吉拉说道，“最好是绿茶，不要糖。”

　　“马上就来，先生。”招待殷勤地鞠了一躬，消失了。等他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盘子，一杯碧绿的茶正在冒着热气，清香阵阵。

　　“今天的人好多。”安吉拉有意无意地说道，眼睛看着街道，不断有人向着远处走去，似乎他们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朝着一个方向。

　　“先生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招待看出了安吉拉的好奇，礼貌而热情地问道。

　　“我当然不知道。”安吉拉微微一笑，抬头看着招待，“我今天才到这里，刚刚下船。”

　　招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他个子应该很高，虽然坐着，但是腰板笔挺，年纪大约三十左右，金发褐眼，笔挺的鼻子如同雕出来的一般，只是眼中有着一些与年龄不相称的沧桑，他穿着蓝色的半紧身上装，蓝色的长裤，非常的精干。根据见多识广的招待的经验来估计，这是一个私人货运飞船的船长。

　　“今天是兰斯洛号处女航的日子，先生。”招待必恭必敬地说道。

　　“兰斯洛号？”安吉拉显然有些好奇，“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兰斯洛号是一艘飞船吗？”

　　“哦，先生，”招待那表情，好象不知道兰斯洛号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听你的口气，你好象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非常远……”安吉拉微笑着说道，“到这里要好几个月时间。蓝星的变化的确很大，而现在信息又远不如战前发达……”

　　招待点了点了头，表示理解，说道：“那么先生总应该知道阿巴尼这个人吧？”

　　“你是说……”安吉拉沉吟了一下，说道，“海盗阿巴尼？”

　　“是的，正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海盗阿巴尼。”招待说道。

　　“这个我倒略有所耳闻，”安吉拉说道，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关于这个海盗阿巴尼有很多神奇的传闻，但是从来没有见识过。”

　　“哦，先生，”招待又露出那种不以为然地表情，“幸好你没有见识过，据说，凡是见过海盗阿巴尼的人都被他残忍的杀死了，从来不留一个活口。”

　　安吉拉耸了耸肩膀，“这个海盗到底做了什么？在我们那里消息总是很不确切，只知道在中心商业航道上出现了这么一个海盗，搅的人心惶惶。”

　　招待装出了庄重的表情，好象要讲述一个大秘密一样，他这种职业的伎俩常常会让无聊的茶客怀着巨大的兴趣听他吹牛，而这又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件事情。

　　“话要从那场战争说起。就是由法歇尔元帅，当时是法歇尔中将率领的人类舰队彻底的击溃了来自外太空的种族入侵的那场经典战役。”

　　“这个我知道。”安吉拉微微颔首，耐心地听着招待继续说道：“战后，原来的两个联盟，也就是奥斯联盟和多勒斯联盟已经无力重建政府，毕竟那个可恶的种族给人带来的巨大的破坏。所以，一个新联盟在废墟上被建立起来，收拾战后的残局。由于局势的极端复杂和混乱，新政府也勉强制订了新的政策和宪法，期待在短期内重新建立人类新秩序。这种努力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物质的匮乏是首要的，一方面是军队经过战争，相当虚弱，需要休整，一方面又是经济带的破坏需要被重建；这两方面都需要大量的物资，平时很通常的货物都变成了紧俏东西。”

　　“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私人货运飞船。”安吉拉插口说道，又点燃了一根烟。招待注意到他抽的是上等的烟丝，显然这个私人货运飞船的船长非常有钱。

　　“是啊。但是问题也随之出现了。政府下达了管制令，首先征用这些物资用以军队的补充，结果造成了黑市盛行，物价高涨。许多货运船长为了谋取暴利，都争先恐后的做起了这种生意，但是，另一种行当也马上产生了。”

　　“是海盗。”安吉拉说道。

　　“是的。”招待咽了咽唾沫，继续说道，“开始是货运飞船之间互相抢夺货源，发展到武装冲突，结果索性出现了专干抢劫的职业海盗。本来海盗就多如牛毛，多数商船组成了商队，加强武装，海盗也只能偶尔打那些零星落单的货运飞船的主意。但是，后来又出现了一个海盗，号称阿巴尼的海盗。”

　　“这个海盗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安吉拉漫不经心地喝着茶，问道。

　　“阿巴尼是以凶残着名，他抢劫商船的手法相当耸人听闻，先是把货物全部搬下来，然后把所有船员捆上，用手枪把船长的脑浆打出来，最后用炸弹把商船连同船员一道炸毁。很快在海盗中树立了威望，在商人们心里留下恐怖的阴影，聚集到阿巴尼身边的海盗越来越多，成为了最大的一个海盗集团。如果单是这样还不可怕，最后，阿巴尼感到时机成熟，竟然又干了一件别的海盗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什么事情？”安吉拉好奇地问道。

　　“他袭击了军用商船，并且抢劫的军用物资，用同样的手法杀害了所有的军官和士兵，同样眼睛眨都不眨。”

　　“真是可怕……”安吉拉喃喃说道。

　　“这些珍贵的物资在黑市上堂而皇之的销售，狠发了一笔财。从此，阿巴尼的名头越来越响，胆子也越来越大，不断的袭击军用商船，甚至操纵了整个黑市交易，如果他愿意，可以让物价抬高一倍，对联盟的经济秩序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那为什么政府不采取措施？”安吉拉问道。

　　“谁说政府没有采取措施？”招待说道。

　　“阿巴尼不但残忍，也相当狡猾。开始政府派出了正规舰队围剿，但是阿巴尼突然就销声匿迹了。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出现，这次他没有抢劫商船，而是洗劫了一个星球的物资中转站，等到舰队赶到，他又马上藏匿起来。就这样，和政府的正规军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正规舰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真是头疼。”安吉拉同情地说道。

　　“最后这个阿巴尼居然惊动了法歇尔元帅。法歇尔元帅亲自下令，命令联盟最精锐的红色贝雷帽清剿这股海盗。”

　　“我听说，”安吉拉慢悠悠地说道，“红色贝雷帽是联盟实行特殊使命的最强悍舰队，用来扫荡外种族残余的主力舰队。”

　　“是啊，”招待接上话头，“由默罕伊斯将军监督，红色贝雷帽中的一只舰队被派往商业航道区域，执行这个使命。本来，红色贝雷帽以为阿巴尼这回应该老实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阿巴尼居然一反常态，异常大胆的突然主动出击，猛烈的袭击着完全没有戒备的红色贝雷帽舰队。骄傲不可一世的红色贝雷帽被打的措不及手，昏头转向。当到他们反应过来，阿巴尼早已经逃远了。这次战斗，又使得阿巴尼的名声更响了，现在在蓝星，无不谈之色变。”

　　安吉拉听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说道：“这和即将要进行处女航的……叫什么来着？”安吉拉好象忘记了那船的名字。

　　“是兰斯洛号。”招待说道。

　　“对，兰斯洛号。”安吉拉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子，问道：“这个兰斯洛号和海盗阿巴尼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大了，”招待神秘地说道，“兰斯洛号是新建造的一艘战舰。”

　　“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奥秘。”安吉拉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既然一整队战舰都对付不了阿巴尼，那么这一艘战舰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这可不是普通的战舰。”招待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哦？”安吉拉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招待不说话了，那意思很明显。安吉拉笑了笑，摸出一枚金币放在桌子上，尽管新联盟使用新货币很久了，但是这种黄灿灿的东西在黑市上还是非常受欢迎。招待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用白色抹布擦着桌子。安吉拉加到两枚金币，依然没有用，最后，他掏出了一盒香烟放在金币旁边。

　　“正宗地球出产。”安吉拉说道。招待的眼中放出光来了，他抹着桌子，顺便很麻利的把金币和香烟都抹到了自己兜里。

　　“据说，”招待低低地说道，“在和外种族决战的时候，有一种威力无比的战舰参与了战斗，并且起到了决定作用。这种战舰似乎可以从一个地方迅速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完全不受空间的限制，很不可想象，是不是？而且，它的火力是所有战舰不能相比的，传说这种战舰可以轻易击跨一整队正规战舰。但是，其实谁也没有真的看到过这种战舰，只有从一些退役的老兵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传闻，而且新组建的政府并不承认这种战舰的存在。它就一直笼罩在神秘的光环中。”

　　“这只是传说罢了。”安吉拉淡淡地说道。

　　“也许，”招待说道，“不过也许是真的。新联盟最精锐的舰队其实不是红色贝雷帽，听说像那样的超级战舰有整整一队，是受法歇尔元帅的直接指挥，从来不在有人群的地方出现。有传闻说，实际上这些战舰一直都在防守着最关键的星系，那些星系的坐标是高度保密的，在那里，还有这种超级战舰在源源不断的被建造出来……大部分的军用物资都是往那些星系运送的，是一个军用商船的船长喝醉后，在这里说漏嘴的。”

　　“人类的秘密真是很多啊。”安吉拉喃喃地说道。

　　“而由于阿巴尼的出现，迫使军事委员会不得不认真对付。”招待继续说道，“据说，为了彻底而有效率的消灭整个阿巴尼海盗集团，也为了消除商用航道的威胁，这次是出动了这种超级战舰来执行这个任务。那就是兰斯洛号。你看到那些人没有？”招待指着外面的人流，说道，“他们都是去一睹兰斯洛号风采的，要知道，谁都没有真正看见过那传说中的战舰。”

　　这个时候，远方突然穿来了炮声，一声，两声、三声，然后是人喧闹的声音。

　　“兰斯洛号起程了。”招待说道。

　　安吉拉站起身子，向远方眺望，但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人们欢喜的吵闹声。看来，蓝星的人把希望都聚集到这艘神奇的战舰身上了。

　　“希望他们能绞死那个海盗阿巴尼。”招待手搭在眉毛上面，张望着，“就像我们的祖先绞死以前在海上的海盗一样，把他们高高的挂在船桅上面。”

　　“兰斯洛号……”安吉拉眯着眼睛说道，“圆桌骑士兰斯洛……他可是杀了自己的主子啊……”

　　“对不起，您说什么？”招待惊讶地问道。

　　这个时候，安吉拉手腕上的通话器发出了一声鸣叫。

　　“什么事情？”安吉拉打开了通话器。

　　“船长，货下完了，物资也补充完了。”

　　“我就回来。”安吉拉说道，转过身子，笑着对招待说道：“谢谢你，我要上路了，现在生活不容易啊。”

　　“祝你好运吧。”招待说道，“千万别遇到海盗。”

　　很快，在兰斯洛号离开军用船坞后，一艘小小的飞船也离开了蓝星，飞向了远方。

第二章 兰斯洛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一日。新联盟首都蓝星军港，兰斯洛号。

　　“上校，兰斯洛号准备完毕，等候下一步命令。”

　　马如风看了一下时间，发布命令道：“发信号，兰斯洛号准备起航。”

　　“是，长官。”通讯兵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马如风是幸运的，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被派上了兰斯洛号这样的战舰。马如风是和平后首批从军事院校毕业的校级军官。那场残酷的，几乎使人类灭绝的战争，他们这些年轻人并没有赶上，虽然如此，他们也经历过这样洗礼，在和平年代出生，在炮火中长大，在刺岩卡的阴影中生活，在纷乱的年代颠沛流离，死亡的威胁和生存的欲望不断在心头交织，恐惧和希望并存。在这场席卷人类的大风暴中，一个耀眼而伟大的名字不断在闪现：法歇尔将军。是法歇尔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战役中拯救了人类，使人类重新在废墟上站立起来，顽强而骄傲的生存着。马如风始终不能忘记法歇尔将军在战后的对全人类讲话。那场直播在各个星球上同时进行，上千上万亿的人都收看了这个非同寻常的画面，见证着这个历史的伟大时刻。当时，马如风是一个普通的见习警察，在还没有遭受攻击的蓝星上。

　　“女士们，先生们，同胞们，所有的人类。”法歇尔英俊而苍白的脸出现在广场的大屏幕上，出现在家庭的小电视上，出现在战舰的通讯器上，出现在可以接收画面和声音的各个通讯器上。

　　“我们胜利了。”他的话语一点也不轻松，甚至是相当的沉重，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悲哀，却又无比的高贵。

　　“在最后对刺岩卡，那个邪恶的种族的决战中，我们取得了决定性战役的胜利。我们的舰队，勇敢的士兵，无畏的指挥官彻底的摧毁了刺岩卡的灵魂，宣告了这个种族的入侵被人类顽强的阻止。”

　　法歇尔顿了一顿，丝毫没有快乐的表情，严肃的皱着眉头。所有的人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

　　“但是，人类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我们有上千万的士兵、上亿的人民在这场对抗邪恶的战争中献出了自己最为宝贵的生命。他们中间的很多人，我们都永远无法知道名字了，正是这些无名的勇士，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尸骨，堆砌出了人类辉煌的胜利。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当他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害怕，没有感到绝望，他们高昂着头颅，喊着同一句话。在这里，我要庄严的，再次的重复这句话：‘人类万岁’！”法歇尔慢慢将右手放在胸前，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泪光。

　　许多人被感动了。妇女在低声的哭泣，年老的人用手帕悄悄擦拭着眼角，而年轻的人眼睛通红，嘴唇颤抖，情侣相互紧紧依偎。

　　“我们胜利了，是的，人类胜利了。”法歇尔抬起眼睛，看着远方。

　　“但是，战争带给我们的苦难还没有结束。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曾经有的美好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从现在开始，刺岩卡摧毁的，要靠我们重新建立。起来吧，行动吧，擦干我们身上的血迹，还有眼中的泪水，在废墟上建立我们的家园，在恐惧和悲痛中重塑我们的信心。忘却曾经美好的过去吧，不要在沉湎在对过去的虚幻怀念和对未来的无知恐惧，我们要的是现在，这个时候，用我们的双手来抚平伤痛，一步一步走下去。”

　　法歇尔收回了目光，看着屏幕，好象看着每一个人，那目光直如人心，看到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我相信，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甚至是当人类处于最艰难的时刻。那就是：人类的不屈精神。现在，让这种精神继续激励我们，继续前进吧。女士们，先生们，同胞们，人类万岁！”

　　法歇尔那忧郁而高贵的面孔消失在屏幕上。他的这番演讲无疑打动了所有人，包括年轻的马如风。马如风的心在砰砰地跳着，热血沸腾，法歇尔的话，法歇尔那庄严的面容深深的映入了他的脑海，无时无刻不出现。终于，第二天，马如风报名上了军事院校。

　　当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收到了一纸命令，要求他马上到红色贝雷帽报到。下面签署的是红色贝雷帽舰队最高指挥官，默罕伊斯中将的名字。默罕伊斯在战争结束后，被授权组建了代号为红色贝雷帽的舰队集群。谁都知道，这只舰队背负着艰巨的使命，继续着和刺岩卡残余的战斗，当人们已经开始享受和平的幸福时候，还有这么一只舰队在默默地守护着人类，不余余力的战斗着。红色贝雷帽变成了光荣的象征，每个士兵或者军官都以能够在红色贝雷帽中服役而感到无上的光荣。现在，这种幸运落到了马如风的头上，在其他同期军官羡慕和嫉妒的眼光中，他受宠若惊地捧着这张命令，心情激动不已。

　　第二天一早，马如风准时来到了红色贝雷帽在蓝星的指挥部。这是一座高大的建筑物，是以前的多勒斯联盟军事委员会大楼改建成的，外观没有多少变化，只是那显眼的红帽子标志表示着它的作用，不少身穿浅灰色制服的军官进进出出，两名臂章上绣着红色贝雷帽的士兵手持着半自动步枪，表情严肃的站在两侧，目不斜视。

　　马如风微笑了一下，心满意足，他多少次路过这个建筑物，心里想着里面的情况，没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真是不错啊。”他整了整服装，跨着军人特有的步伐，精神抖擞地走了进去。

　　出示了命令后，马如风很快被带到了最高一层。电梯打开后，是一个宽阔的走廊，尽头是一间办公室，厚厚的大门关闭着，走廊里洒满了阳光，显得非常明媚。一个身穿军服的人马上迎了上来。

　　“是马如风少校？”他问道。

　　“是的，马如风前来报到。”马如风挺直了身子，敬了一个礼。

　　“我是艾德法特中校，默罕伊斯将军的副官，”那个人自我介绍道，“默罕伊斯将军正在等着你，请跟我来。”说着，他转身带着马如风向走廊尽头走去。

　　“默罕伊斯将军？”马如风有些疑惑问道，没有想到默罕伊斯会亲自接见他，有些激动。

　　艾德法特没有说话，走到门前，打开了门，说道：“请进吧，少校。”

　　马如风怀着相当崇敬的心情走进了那扇门，厚重的门在身后无声无息地关闭了。马如风站在原地，摘下帽子夹在腋下，快速的打量着。这是一间宽敞而又相当简单的办公室，背后是一整块落地玻璃窗，透过那玻璃，可以俯瞰整个蓝星的景色，远处，新建的军事委员会大楼在阳光下熠熠生光，马如风知道，着名的法歇尔元帅就在那里办公。房间里只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张简单的沙发和小小茶几摆在墙角，除此就没有其他什么摆设，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舰队最高指挥官的办公室。不过，马如风知道，法歇尔元帅一向不喜欢奢侈和铺张的摆设，他的下属也学会了他那种简明轻快的风格。

　　一个人此时正坐在那办公桌后面，被对着窗户，低头正在看着什么文件，非常的专注，似乎没有察觉到马如风的到来。马如风知道，那就是默罕伊斯中将。默罕伊斯将军是法歇尔的忠实追随者，在法歇尔还是一只地方分舰队指挥官的时候就已经并肩作战了。默罕伊斯同样是他们这些军官佩服的对象，他伴随在法歇耳元帅左右，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一起见证着这个剧变的时代。这样的人物还有伊万。所诺夫斯基上将，当时的舰队参谋长，现在的新联盟舰队总参谋长，兼战略规划部部长；迈克中将，当时的舰队陆战队指挥官，现在的新联盟警察署总长，兼特种部队最高指挥官。正是这些风云人物造就了人类的新时代。

　　“马如风少校报到！”马如风漂亮的一个立正，雄赳赳的说道。

　　默罕伊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稍息，少校，”他温和地说道，“我马上就好。”说着，他继续看着文件。

　　马如风默默站着，打量着默罕伊斯将军。他皮肤微黑，眼角已经有了些皱纹，头发也是黑色的，有些卷曲，但是修整的很好，身上穿着军便服。这些年来，默罕伊斯好象消瘦了，也沧桑一些，马如风知道，可能只有这个人才知道真正的法歇尔，也许，还知道很多别人从来不为所知的秘密。

　　终于，默罕伊斯翻完了文件，轻轻地合拢文件夹，靠在座椅上，双手夹叉，放在桌子上，打量着马如风。马如风马上身子一挺，头抬起，平视前方，标准的立正姿势。

　　“马如风少校，”默罕伊斯终于开口了，“你怎么看海盗阿巴尼最近对红色贝雷帽的骚扰事件？”

　　马如风知道这是一场考试，结果的好坏将直接影响他的未来。

　　“将军，我认为，这不能称为是骚扰，这是标准的突袭，由最富战术经验的指挥官指挥的成功突袭。”

　　默罕伊斯不置可否，说道：“说下去。”

　　马如风笔直地站着，继续说道：“我们认为海盗应该是乌合之众，根本无法和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作战，正是这种麻痹的态度是红色贝雷帽放松了警惕，使阿巴尼有机可乘。事实证明，阿巴尼的一系列突袭战术是非常完美的，在最恰当的时机，对红色贝雷帽实施有效的短促紧密攻击，而且在取得相当的战果后，马上果断的撤退，丝毫不拖泥带水。相比之下，红色贝雷帽在遭受到这种攻击时的手足无措，却恰恰说明根本没有作好准备，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战术上的。”

　　“少校，你是在指责红色贝雷帽的能力吗？”默罕伊斯问道。

　　马如风犹豫了一下，索性把心一横，说道：“是的。我们派出一只舰队去对付阿巴尼，犯了两个错误。首先，庞大的舰队机动较差，在广大的商用航道全面的搜索阿巴尼，如同用梳子滤虱子，很难有效果，另外，由于对手是不值一提的海盗，使得士兵的士气普遍不高，即使战胜了海盗，也没有什么好光荣的，但是，输在海盗手里，却是相当可耻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战斗使得人员的斗志很低，实际上，也就是这种想法导致了红色贝雷帽的失败。”

　　默罕伊斯笑了一声，姿势并没有改变。“少校，你现在不仅在批评红色贝雷帽，也在指责我的失误了。”

　　马如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签发命令，让红色贝雷帽抓捕阿巴尼的就是默罕伊斯本人。这个考试真是糟糕，马如风有些懊恼，但是事以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讲。

　　“恕我直言，将军，的确是这样。”马如风至少表面上还是很镇静。

　　“但是，导致这种结果的因素，我方的失误占的比例少，主要是阿巴尼的狡猾。请原谅，如果阿巴尼不是海盗，而是一个遇我方交战的正规军指挥官，我就不会用狡猾来形容他，我会说他这是高明。正如前面我所说的，阿巴尼并不是简单的海盗，他非常擅长洞悉对方的心理，意图，当然，还需要一些胆量，才将看上去不可能打败的红色贝雷帽给打败了。这些又恰恰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所必须具备的条件。”

　　说到这里，马如风闭上了嘴巴，看着默罕伊斯，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好的指挥官是懂得如何尊重对手的，”默罕伊斯抬眼看着马如风，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如果是你，你将如何对付那个高明的阿巴尼？”

　　马如风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现在我们在明，阿巴尼在暗。我们只要一出动，他马上就能察觉，或逃，或攻击，主动权在他手里。如果是我，我不会派出满编舰队，要组建数量不多，却更加精悍的小分队，在暗处追击阿巴尼，才有可能抓住他的尾巴。一旦实际成熟，可以寻求正面决战的机会，只要脱住了阿巴尼，有庞大舰队的后援，阿巴尼将无处可逃。”

　　“很有胆略的想法，”默罕伊斯说道，“如果是你指挥，你希望要多少战舰？”

　　马如风想了一下，说道；“阿巴尼的种种活动表明，他应该有一到两百只战舰，当然不是正规战舰，但是，随着不断加入阿巴尼集团的海盗越来越多，估计其外围可调动的战舰有一千来艘。这些战舰都是上次战争遗留下来的老旧战舰改装而成的，战斗力要打个折扣。不过，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些海盗非常有作战经验，又都是亡命之徒，比起我们训练有素的士兵并不逊色。这样的话，一旦和他们打游击战，我们也会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总上考虑，我认为只要有一百到两百艘战舰就可以，而不是派出一个满编的正规舰队。”

　　“一百艘？”默罕伊斯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少校，如果只给你一艘战舰，你会去执行这个任务吗？”

　　“一艘？”马如风犹豫着，完全糊涂了。

　　“是的，只有一艘。”默罕伊斯看着他，很满意眼前的年轻人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将军，如果是命令，我将坚决执行。”马如风坚定地说道。

　　“这个我知道，”默罕伊斯摇了摇头，“这是作为军人最基本的素质，如果你连这起码的意识都没有，是不配穿军服的。我的意思是，你有把握吗，如果只有一艘战舰？”

　　马如风没有说话，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后又抬起了头。

　　“难度有，但是不是没有可能。”

　　默罕伊斯满意地笑了，从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纸。

　　“马如风少校。”

　　“到！”

　　“现在任命你为独立战舰指挥官，授权执行搜索并消灭阿巴尼的任务，同时，即日起，升为上校。”

　　“是！”

　　“对了，我忘记了一件事情，”默罕伊斯微笑道，把这个年轻少校折磨的够多了，“你指挥的战舰是即将下船坞的兰斯洛号，雷亚格斯级。”

　　“雷亚格斯级？”马如风的眼中露出了喜悦的目光。

　　“是的，”默罕伊斯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你应该知道雷亚格斯意味着什么。”

　　“是！将军，保证完成任务！”马如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长官，航管发出信号，允许起航。”通讯兵打断了马如风的沉思。

　　在得到了任命后，马如风首先接受了雷亚格斯的训练，当然，他们在军事院校已经受过这方面的模拟训练。谁都知道雷亚格斯战舰确实是存在的，只是谁都没见过这种神奇的战舰，在一次沙盘模拟中，一艘雷亚格斯级战舰居然轻易突破了满编的正规舰队防线，给他们这些军官留下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马如风是幸运的，指挥的是一艘雷亚格斯，他也知道，这次默罕伊斯是下了大决心，才派出了强大的雷亚格斯来对付阿巴尼。马如风信心十足，踌伫满志。

　　“全舰注意！起航！”

第三章 猎物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十七日。商用航道星域，兰斯洛号。

　　与兰斯洛号出航那热闹的场面相比，这里却显得相当寂静，兰斯洛号孤寂的飘荡在空无一物的空间，船身上此起彼伏的白色导航灯勾勒出它雄浑威猛的轮廓，如同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准备随时扑出，给猎物致命的一击。

　　马如风站在舰桥上，静静地眺望着深邃的宇宙，表情相当平静。马如风并不喜欢喧闹的场面，当兰斯洛号出发的时候，看着下面热烈欢呼的人群，他暗自皱了皱眉头。这是默罕伊斯特别安排的欢送场面，为了演好这出感动的剧目，马如风只好忍受那浮躁的喧闹，直到蓝星消失在视野中，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马如风知道，这种夸张的气氛是为了鼓舞人心，给忐忑不安的商人和居民注射的强心针，恢复商用航道的繁荣。但是，要真正实现这种繁荣，他必须有一些实际的行动。

　　接下来的日子，兰斯洛号在商用航道上巡航着，沿着一系列的行星轨道以常规速度飞行。开始的时候，捕捉阿巴尼的强烈斗志激励着所有的军官和士兵，人人争先恐后地要求加入值班行列，孜孜不倦的守着深度雷达，仔细地搜索着宇宙的每一个角落。谁都想作为第一个发现阿巴尼的人，甚至在休息的时候，也徒劳的瞪大眼睛，希望看到远方的某一个可疑的亮点。士气空前高涨，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傲慢而凶残的阿巴尼会出来，摆开他的海盗舰队，同兰斯洛号决一死战。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兴奋逐渐变成了失望，慢慢在整个船上弥漫。显然，阿巴尼并不急于向兰斯洛号挑战，而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凭兰斯洛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活动的星域。马如风知道，阿巴尼绝对不是莽撞的简单海盗，他似乎很了解雷亚格斯战舰的可怕威力，耐心的躲在暗处，等待着机会。十几天下来，兰斯洛号的战果只是截获了几艘走私船，不要说阿巴尼，就连一艘像是海盗船的可疑战舰都没有出现过，海盗们有了某种默契，一起消失在茫茫宇宙中。马如风怀疑这是阿巴尼的影响力在起作用，可能形势比原先估计的还要严重，初期一盘散沙，各自作战抢掠的海盗已经渐渐形成了有严密组织和完善情报网的，具有更大威胁的团体。如果说这种团体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他们的头领一定不会是别人，只能是一个人：阿巴尼。

　　现在再也没有人站在甲板上眺望了，最初的兴奋一过，又恢复了战舰巡航时的那种枯燥和无聊生活。令马如风感到有些安心的是，默罕伊斯并没有催促他，也并不着急。马如风一天一次向蓝星汇报着情况，每次都收到默罕伊斯将军的指令，尽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继续搜索。

　　“你会出现的，阿巴尼，”马如风自言自语道，“我比你还有耐心，而你还需要这条航道来维持生计，还有你的信誉。”马如风知道，等到渴望抢劫的海盗们都开始鼓噪起来，阿巴尼不得不站出来和兰斯洛号决战，主动权永远在他这边。

　　“报告，发现飞船。”

　　“发信号，识别身份。”马如风命令道，说实话，他并不报什么希望，每天都可以遇到几艘小型的商船穿梭在这个航道中。

　　过了一会，雷达兵报告道：“识别信号发出，对方没有回答。”

　　“再次确认。”马如风说道。

　　“确认过了，上校，依然没有回答。”

　　“走私船。”马如风轻声说道，皱了皱眉头，整天都是这种小角色，谁都会有些腻味。

　　“把图象传过来，再次发出信号，表明我们的身份，要求对方马上停泊。”

　　很快，三维图象被传到了屏幕上。这是一艘轻型的货船，通常这种货船装载不了什么货物，多被用于旅行用的。但是，也不能排除上面带了一些新联盟名录上的违禁品，这个年代，物资的严重不足导致了走私相当猖獗。那飞船正在沿着通用轨道飞速的前进着，它的方向几乎是斜对着兰斯洛号而来的，照这个轨迹，很快就会和兰斯洛号迎面相遇。

　　识别信号再次得到了沉默的回答。这个时候，那飞船似乎意识到了兰斯洛号的存在，不在继续迎着兰斯洛号飞行，改变了航向，划了一个长长的弧线，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马如风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艘不愿意被军队检查的走私船了。

　　“全舰注意，二级警戒，测定其航向，继续发出信号。”

　　那飞船开始加速飞行，沿着固定的航道灵活的穿梭着，不时的变轨，显然对这片星域相当的熟悉。马如风注意到它的外观有些不同，尾部喷出的火焰颜色有些明亮，不是通常商用发动机那种橘红色，而是呈现一种淡蓝色。他知道，这是一艘经过非法改装的小型货运飞船，那个特殊的发动机一定是在某个地下船坞加装的。这使马如风开始有些微微的兴趣，他凭着直觉感到那艘飞船似乎和海盗有些关系，本来，走私船有时候走私，有的时候就会变成海盗，打劫其他的货运飞船。

　　兰斯洛号开始加速，凭借着它那出色的常规发动机产生的强大推力，紧追在后面。马如风不断的发出各种各样的信号，但是，不管兰斯洛号如何发信号，它就是不理不睬，无动于衷，只有不断的规避表示着它知道兰斯洛号的存在。

　　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艘走私船了。它沿着一颗行星的轨道飞速前进着，利用行星的万有引力，划着弧形曲线，消失在行星另一边，然后又从行星轨道的切线点飞出，奔向另一颗行星。这种高超的飞行技巧，有些像在树与树之间跳来荡去的长臂猿。小型的飞船通常都是利用航道中的行星引力来进行复杂的变轨飞行，既节约燃料，又节省时间，如同在海上利用风力的帆船一样巧妙的利用引力的力量。这艘飞船飞的是那么巧妙，那么轻松，如鱼得水，显然是有一个经验相当丰富的船长在指挥，或许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海盗。马如风默默地想到。

　　兰斯洛号加快了速度，逼近了那飞船。马上，马如风惊讶地发现那飞船也同时加快了速度，始终同兰斯洛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翼翼的远离兰斯洛号的常规舰炮射程以外。兰斯洛号一加速，它也迅速加速，有时候，由于变轨的关系，兰斯洛号会慢下来，奇怪的是，这个时候，那奇怪的飞船也慢了下来，又开始不紧不慢的在前面飞行着。马如风尝试了几次，终于发现在这种狭窄的航道上，兰斯洛号并不具有速度的优势。他下令试探的利用常规舰炮轰击了几次，那飞船又谨慎的拉开了一些距离，依然没有逃窜的迹象。

　　就这样，一个逃跑，一个追赶，不断的在拉锯着。小型货运飞船跃过了星系的最后一个行星，开始在宇宙空间量子化，飞船的周围出现一些淡淡的光芒。

　　“侦测光速运动轨道。”马如风发出了命令。

　　雷亚格斯级战舰的最大优势就是可以进行量子场迁越，任何一艘飞船都无法在光速飞行上超越雷亚格斯级战舰的。但是，作为追踪者，兰斯洛号无法首先进行量子场迁跃，因为不知道货运飞船的目的地，一旦迁跃，就失去了追踪的坐标。马如风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走私飞船重新出现在宇宙的另一头。果然，先进的侦测波探测到了新的空间扰动，锁定了坐标，兰斯洛号马上开始了量子场迁跃。等到兰斯洛号重新出现在宇宙空间，脱离了量子场，马上又重新发现了那飞船。那飞船依然在迅速的飞行着，这是商用航道星域的另一个星系，依然靠着复杂的引力系统穿梭在行星间。马如风改变了策略，稍稍改变了航向，试图抄近路包抄。走私飞船也察觉了兰斯洛号的意图，尾部再次喷出淡蓝色的火焰，加速挺进着，并且不断的改变着轨迹，迷惑着兰斯洛号。

　　马如风隐隐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飞船。它似乎并不急于摆脱兰斯洛号，不想通常被追击的走私飞船，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对于追逐它的战舰，保持着相当的镇静和耐心，同时依靠其优秀的操纵者，冷静地同兰斯洛号玩着捉迷藏的游戏。马如风开始佩服这个船长的胆识和异常出色的驾驶技术。马如风以前也驾驶过这种小型的飞船，说实话，能够像他这样操纵的如此完美，即使是在军事学院中，能做到的人也寥寥无几。马如风越来越相信这艘飞船和海盗阿巴尼有着某种联系，或许，就是阿巴尼本人。想到这里，马如风有些兴奋起来，他知道，阿巴尼不仅是一个臭名昭着的海盗，也是一个公认的优秀船长。

　　这种表面上有些枯燥的拉锯追逐一直在继续着，兰斯洛号不愿意放弃它的猎物，而它的猎物似乎也乐意和它周旋上一阵。马如风感觉走私飞船是故意这样做的，似乎想要把兰斯洛号引诱到什么地方，或许是一个陷阱，也许那里有许多的海盗船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不过，对此马如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相当的高兴。要知道，兰斯洛号那强大的威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一群斑狗设置的陷阱怎么能难倒雄狮呢？

　　马如风下达了一级警戒命令，而兰斯洛号依然不屈不挠的追逐着。战舰上所有的士兵也意识到了这种追逐的含义，亢奋的情绪重新回来了，个个精神抖擞的坚守在岗位上，期待着和海盗的战斗，让海盗尝尝兰斯洛号那量子能量炮的威力。

　　终于，走私船被逼到了星系的外围，引力的牵引作用变得微弱了，在空旷的外太空，兰斯洛号常规发动机的优势逐渐显示了出来，一步一步的逼近走私飞船。走私飞船几乎没有犹豫，突然改变了航道，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尾部的蓝光耀眼的闪烁着，一头窜入了星系最边缘的陨石带中。在星系的外围，有着一条宽阔的陨石带，无数大大小小的陨石终年沉睡在这里，偶尔有一两颗彗星创入陨石带，然后消失在黑暗的宇宙深处。这里，如同大海布满暗礁的水域，一般的飞船是不会贸然闯进去的，这和自杀没什么两样，任何一颗陨石都可以轻易击穿船体，把高速穿梭的飞船打成筛子一样。

　　但是，那飞船却果断的钻了进去，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灵活的躲避着陨石，东一拐，西一拐，似乎船长对这里每一块陨石都相当熟悉，那种不可思议的飞行技巧，如同在大街上散步一样悠闲自在。

　　好厉害的船长。马如风暗自想到。

　　“报告，已经接近陨石带，上校。”导航员发出了信号。

　　另外一个考验。马如风没有犹豫，下达了命令：“全舰注意！警戒飞行，打开能量罩。”

　　突然，这个时候，黑黝黝，显得死气沉沉的兰斯洛号发出了蓝色的光芒，那光芒是那么优美，那么高贵，如同有生命般流动着，围绕在兰斯洛号的周围，神秘莫测，好象根本不是人类的产物，更像是宇宙中的奇迹。这时，雷亚格斯级战舰才显出了其真正的面目，那让人激动而昏眩的形象。那蓝光，雷亚格斯级战舰的超级能罩，由纯粹量子波产生的能量护盾，这种强大的能盾出自于它那奇特的量子发动机，其中的机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大多数的人类飞行器都是建立在古典方程的基础上，但是，雷亚格斯级战舰却不是，它的发动机燃烧方程式似乎来自一个更奇妙的原理，完全不同于人类掌握的古典方程，甚至到战争结束后，这个秘密依然被军方牢牢控制着，甚至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种发动机的存在，这种奇妙方程式的真相。

　　雷亚格斯级战舰开始发出了怒吼，量子发动机全功率输出能量，所有的人都可以感觉到那种让人兴奋的震动，如同一头野兽绷紧了肌肉所产生的颤抖。兰斯洛号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大了马力，昂首冲进了陨石群中。马如风马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陨石以可怕的速度直直朝着战舰冲了过来，四面八方，又马上恐怖的在面前一晃，呼啸着飞了过去，消失在背后。这种可怕的景象让在指挥室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在平时，这种景象就是死亡的别称，即使是在有强大的能罩保护的雷亚格斯上，人类内心的恐惧还是在在瞬间占了上风。

　　马如风稳稳站着，丝毫没有动，挺直了身子，双手交叉在背后，嘴角带着微微的冷笑，蔑视地看着密集如雨点的陨石。果然，无数的陨石撞击到兰斯洛号的壳体上，但是，还没有接触到兰斯洛号好那坚硬的合金外壳，一种看不见的能量就阻挡住了它的前进。陨石狠狠地砸在虚无的能量罩上，在猛烈的撞击下突然的碎裂开来，飞溅着，变成更小的颗粒，散在兰斯洛号的背后，而兰斯洛号的表面，只是激起了一朵小小的蓝色爆炸环，如同一粒石子被投入到平静的湖水中一样，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向船体的四面八方扩展着，又很快消失。蓝色的能罩又恢复了那流动的光芒，环绕在兰斯洛号周围。马如风知道，不要说是小小的陨石，哪怕是常规战舰的离子轨道炮，也不能突破那层能量的护盾，正是这强大的护盾，使得雷亚格斯级战舰可以在敌人的炮火中横冲直撞，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地。

　　中央音响警告系统不时发出短促的警告声响，一颗又一颗的陨石冲击着兰斯洛号，越往里面，陨石就越密集，一朵又一朵的蓝色小花出现在能罩表面，冲击产生的涟漪已经连成了一片，就像湖面上下着的瓢泼大雨一样，然而，即便如此，兰斯洛号依然如磐石般屹立不动，这种恐怖的撞击甚至都不会引起一丝抖动。兰斯洛号的背后，留下了一条空旷的通道，它硬生生用船体本身闯出了一条路。

　　走私飞船还在前面穿梭着，但是，距离却在被拉近。马如风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报告，进入射程，是否要射击解决？”

　　“不，”马如风此时改变了主意，“继续追击。”他要活捉这个飞船，这样消灭它也许就会失去了阿巴尼的线索。也许，此时那个胆大妄为的船长正在后悔和兰斯洛号作对呢。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兰斯洛号突然响起了一阵警告声，短促而激烈。

　　“报告，发现量子波扰动，发现量子波扰动！紧急逼让作动开始！”

　　兰斯洛号突然开始反向制动，巨大的惯性让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没有固定的东西散落一地，发出混乱而刺耳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马如风眉头皱成了一团，脸色煞白，脑筋在飞速转动着。

　　“量子波扰动结束，马上传来三维影象。”观测岗报告道。

　　马如风抬头看去。一艘飞船出现在陨石群中，刚刚脱离的光速运动，正好在兰斯洛号的航道前方。最让他吃惊的，是飞船上全是损伤的痕迹，东一道，西一道，如同被什么锋利的钢爪撕扯过一样……

第四章 新的敌人

　　兰斯洛号在巨大的反向制动下，发出刺耳的噪声，慢慢停了下来。

　　“警报解除。”光脑发出了命令。兰斯洛号如同巨兽一般，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在它的前方，是那艘神秘的飞船。

　　“报告，对方的身份已经识别，通过自动应答器发出的信号，那是中型商用飞船：维克星号，在马里亚系注册，船长是维克。”

　　“马上联系，”马如风皱着眉头说道，“它怎么闯到这里来了，这个蠢货！”

　　“联系不上，”过了一会，通讯兵报告道，“上校，我们收到了紧急的求援信号，是自动发出的。”

　　“求援？”马如风沉思着，感到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而且复杂了。

　　“长官，要不要登船？”通讯兵继续问道，“初步的扫描表示，里面还有生命活动迹象，可能还有生还者。”

　　马如风看着前方，一直被他们追击的那走私货运飞船已经消失在陨石群深处了。终于，马如风决定先救人要紧，于是放弃了追击，下达了命令：“马上组织救援队，登船。”

　　兰斯洛号连续不断的发出信号，试图和那陌生的飞船联系，但是，回答他们的只有自动信标机发出的单调求救信号。兰斯洛号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飞船，很快，三维影象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可以看到那黑黝黝的船身，这是一艘五百万吨级的中型货船，鼓鼓的肚子，尖尖的脑袋，尾部是六个常规动力发动机，这种飞船在商用航道中经常可见，通常运输一些基本物资，如食品、淡水等等。兰斯洛号缓缓的扫描着船体，在船侧，一行字慢慢划过。

　　“维克号……”马如风看着，轻轻地念了出来。一艘在普通不过的货运飞船。可是，它竟然会出现在充满危险的死亡之海，陨石群中，显然它的量子发动机出了什么故障，导致了量子通道发生了某种偏离。

　　是什么导致了它出现这种异常的现象呢？马如风紧张地思考着，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在船身上那些划痕。离的近了，这些划痕更加清晰，也更加触目。这肯定不是陨石造成的，陨石只会在船身上留下撞击的坑和洞眼。这些划痕，更加像是什么东西刻在上面的，东一道，西一道，非常的深，如同锋利的砍刀在树上留下的痕迹。可是，对于坚硬无比的碳素合金船体，又有什么东西能够留下这么可怕的痕迹呢？看来，这和维克号失去控制，闯入了陨石群有着某种关系。

　　“少校，救援组已经准备好，等待您的指令。”马如风收回了思绪，用手摸了摸额头，说道：“出发，救援组注意，可能有未知危险，请保持警惕。”

　　兰斯洛号靠近了维克号，打开了它的防护罩，将整个货运飞船都笼罩在那能罩下，防止陨石对它的冲击。然后，三艘小小的维修船离开了兰斯洛号，向维克号慢慢的接近。

　　第一艘维修船首先靠近了对接口，经过短暂的姿态调整，准确的附着在了对接口上。

　　“上校，第一小组报告，”通讯器中传来了救援队员的声音，有些嗡嗡的，那是因为防护头罩的关系。“对接口打不开，我们试了所有的频率，估计气锁的电力已经丧失。”

　　很快，第二艘维修船靠近了临时对接口。

　　“长官，第二救援组就位。”

　　过了一会，又传来了第二小组的报告，“我们正在检查这里的气锁，同样打不开……可能备用电源也失效了。请等一下……”通讯中保持了一会令人焦急的沉默。

　　“唔……真是奇怪……”第二小组报告着，“我们检查了气锁的外面，可以观察到所有的救生船，看样子船员并没有逃生，那些救生船一个都没有少……”

　　“少校，要不要强行打开气锁？”又传来了第一小组嗡嗡的声音。

　　“等一等，”马如风说道，感到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第三小组情况怎么样？”

　　第三艘维修船沿着维克号的表面飞行着，检查着船体的外表。

　　“第三救援小组报告，我们正在扫描……有些不对劲，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另一个组员小声地嘀咕着：“天啊，是什么东西弄的，简直是像被切割焊枪划过一样……”

　　“等一下，这里又出现了划痕……”

　　“第几处了？”

　　“初步检查已经发现了五十多处……”

　　“船体受到结构性破坏了没有？”马如风问道。

　　“暂时还没有发现，上校。”

　　第三救援组继续搜索着，很快，在飞船腹部发现了更多的划痕，非常的密集，好象有什么东西集中在这里搞破坏一样。

　　“上校，情况不太好……”传了第三救援组有些阴郁地声音，“这里的破坏比较厉害，我不能保证，但是好象船体已经被破坏了，这里的密闭舱应该破损了。”

　　第三救援组停了下来，仔细的检查着，很快，元素探测仪被释放了出来，发出低沉的工作的声音。

　　“上校，结果出来了，舱体被破坏了，里面已经完全释压了。”

　　“能探测到船体里还有生命迹象吗？”马如风回头问道。

　　“是的，信号很微弱，”扫描官回答道，“不过可以肯定依然还有生还者。”

　　“可能他们穿了防护服，或许还有可以增压的舱室，”马如风沉吟道。

　　“各小组注意，从第三小组的位置，从外部打开船壳，强行进入。”

　　“长官？”

　　“执行命令吧，可能还有生还者，进入到船内后，继续搜索。”

　　“明白了，长官。”

　　所有的维修船都聚集到了维克号的腹部，轻巧的靠了上去，伸出了激光钻头，在船体上切割着。

　　马如风看着激光打在船体上渐起的火花，这个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颇花费了一些工夫，才勉强在坚硬的船体上开了一个洞，并且不断在扩大着。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给货运飞船造成这么可怕的划痕，马如风的脑筋转着，搜索着记忆中可能出现的武器，但是，想了很久，马如风还是不知道人类有什么武器可以造成这种奇怪的痕迹。

　　终于，口子被扩大了，激光钻头缩了回去。很快，穿着防护服的救援队员出现在洞口周围，他们趴在洞口上向里张望着，头盔上强力的探照灯扫射着黑黝黝的内部。确定没有什么东西后，援救队员一个接一个慢慢钻了进去。

　　“把救援队的头戴摄像信号传进来。”马如风命令道。很快，许多分割的画面出现在三维屏幕上。

　　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似乎连一丝的电力都没有，所有的队员都四下看着，图象到处乱晃。

　　“报告，这里已经没有氧气，接近真空。”

　　“那是飞船的什么部位？”马如风回头问道。

　　“长官，那是货舱。”

　　“个救援队注意，你们在底部货舱中，慢慢向上搜索，驾驶舱在货舱的上方，想办法向那里靠近。”

　　“是，长官。”队员们缓缓的前进着，由于没有人造重力，基本上是半漂浮在船体内，移动也很缓慢。在纷乱的图象中，可以看到推在地板上的一些货物，有些已经散乱开来，似乎糟到了严重破坏。很快，在黑暗中，救援队找到了一个闸门，不知什么原因，闸门并没有完全放下，好象出了什么紧急的事件而是里面的人没有时间放下这个隔离闸门。救援队员缓缓的从闸门的底端挤进了第二个舱室，由于臃肿不堪的防护服，这又化去了许多时间。这是后货舱，由于黑暗的关系，依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是满地的货物，还有一些液体流在地上，已经凝结了。

　　“简直像发生了一场爆炸。”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声。马如风知道这不会是船内部爆炸引起的。通常在飞船内部发生严重的事故时候，负责监控的光脑会马上封闭整个舱室，必要时喷洒粉末状灭火剂，但是，这里没有这种迹象。

　　“各小组注意，从这里有通道直到上层，继续搜索。”

　　“明白，长官。”

　　“现在还有生命迹象吗？”马如风回头看着扫描官。

　　“是的，上校，一直都有，只是很微弱。”

　　“能确定位置吗？”

　　“不能，上校。”扫描官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救援队找到了通道入口。从头戴摄像机发来的图象看，这里的闸门已经完全封闭了，但是，那形状很奇怪，似乎扭曲着。队员小心翼翼的靠近，才发现那上面也出现了大量的划痕，还有一个一个的凹坑，好象有什么东西猛烈的在撞着这个闸门，厚重的闸门居然被撞的彻底裂了开来，破损严重，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鬼东西弄的？”有人嘀咕着，队员默默的凑上去，惊讶地看着。

　　马如风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威胁，一种隐隐的感觉，非常不好的感觉，维克号一定遭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各小队注意，你们的武器都带上了吗？”马如风问道。

　　“是的，长官。”

　　“我想你们最好把枪从肩上取下来。”马如风说道。

　　“是，长官，你不说，我们也会这样做的。”说着，队员纷纷取下了半自动步枪，甚至还有人哗啦哗啦的拉着枪栓，上了膛。

　　“保持警戒，设法到驾驶舱，”马如风下令道，指望着光脑中存留的记录可以解开这个谜团，最后又补充道：“不要随便开火，船上还有幸存者。”

　　搜索继续着。队员终于上到了生活区，在他们面前是黑暗的走廊，一扇一扇的舱们都紧闭着，寂静的如同坟墓一样。过了一会，又有了新的发现。

　　“看，”一个队员的探照灯定在了墙壁上，“枪眼。”

　　果然，在纷乱划动的探照灯照射下，马如风看到了墙壁上焦黑的洞眼，那是半自动步枪留下的痕迹。这种半自动步枪是军队的标准配置，也有相当一部分流散到黑市上，成为抢手的护身武器。越往前走，枪眼就越多，密密麻麻，不仅在墙上，地上，天花板上，似乎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可是，只有枪眼，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枪眼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的，好象这里的人一边射击，一边后退。他们到底在射击什么东西呢？马如风思考着，越来越紧张。

　　“快看！这里！”一个队员惊呼着。其他的人围拢了过来。马如风也仔细地看着屏幕。是一个人，一个死人！他没有穿防护服，只穿着普通的衣服，由于温度和压力的关系，已经完全冻成了硬块，漂浮在过道中，奇怪的扭曲着，诡异。

　　终于发现了船员。马如风想到，不过，其他的船员在哪里？队员拉过了尸体，他的脸翻了过来，尽管已经有些面目不清，但是那惊恐的表情依然徐徐如生，眼睛瞪出了眼眶，嘴巴大张，肌肉僵直。他的胸部被硬生生的撕开，血液已经凝结住，呈现黑色，而他腰以下，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连接着，轻轻一动，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分为了两段。

　　“天啊！”有人喃喃说道。

　　这种伤痕，马上让人联想起留在船外面的那种痕迹，好象有一个锋利的切割机将他拦腰斩断了似的。

　　“长官，现在怎么办？”

　　马如风犹豫了一下。很显然，危险出现了，最可怕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种危险是什么，现在在哪里，会不会出现？马如风很想放弃这次搜索，他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什么东西的影子浮现了上来，他不能肯定，那种东西依然还存在。自从人类的那次可歌可泣的战役后，那种东西就被埋在了人类恐惧的记忆深处。

　　“生命信号还有吗？”马如风再次问道。

　　“是的，上校。”

　　马如风轻轻喘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各小组注意，飞船上还有幸存者，我们要找到他们。另外，如果飞船能够发出救援信号，说明它的光脑独立电源还没有被破坏，设法找到驾驶舱，取得光脑记录。小伙子，提高警惕。”

　　“明白，长官。”救援队员加倍小心的开始继续前进，谨慎的搜索着，小心翼翼。马如风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越往前，破坏的痕迹就明显，破损的管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板上，乱如麻花的电线纠缠着。很快，第二具尸体被发现了，靠在墙壁上，手里还握着手枪，半自动步枪抛在地上，都没有子弹了。第三具尸体，第四具尸体……尸体越来越多，有些不能称为尸体，只是一只手，或者身体的某个部位，在无重力环境中漂浮着，惨不忍睹。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沉默，显然眼前的这种景象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终于，救援队来到了最上层，这里依然是一片狼籍。

　　“报告，那生命迹象开始移动了。”扫描官报告道，“正在向救援队靠近。”

　　“各小组注意，有生命迹象，有生命迹象！”马如风说道。队员开始紧张起来，纷纷端起了枪，有的半蹲着，有的站着，都目不转睛瞄准着，只能听到队员粗重的呼吸。

　　“报告，侦测到量子波扰动！”

　　“什么？”马如风一愣。

　　“有量子波扰动，上校，质量很大，在我们后方，估计是战舰。”

　　“战舰？”马如风感到汗有些下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又出现了另一艘战舰！

　　“全舰注意，一级警戒！”

　　“报告，那生命信号移动过来了，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速度相当快！”

　　“量子波扰动马上结束，已经探明质量，吨位不会小于雷亚格斯级！”

　　“五十米，四十米，个小组注意，接近了！”突然，在通道中出现了一个黑影，那东西巨大，黑暗中看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人，它沿着通道迅速的爬动着，朝着救援队员冲了过来。

　　“开火，开火！”

　　“注意，注意！射击，射击！”此起彼伏的喊叫声还夹杂着半自动步枪那有节奏的轰鸣声，火光在通道中一闪一闪的，映着队员们那紧张而有些痉挛的面孔。

　　“量子波消失！”马如风抬头看着屏幕，一艘飞船出现在陨石群中，就在他们背后，飞船被一种蓝色的光芒笼罩着，量子迁跃场正在它背后消失。马如风松了一口气，他看清楚了，那是另外一艘雷亚格斯级战舰，舰身上有着新联盟的标志。但是，随即他有奇怪起来，怎么新联盟另外一艘雷亚格斯也出现在了这里？

　　“我们消灭那东西了。”

　　“它不动了。”马如风再次看去，那黑影已经俯在了地上，没有动静。

　　“兰斯洛号，马上停止一切搜索，重复一边，马上停止。”那陌生的雷亚格斯战舰传来了通讯。

　　“表明身份。”马如风说道。

　　“红色贝雷帽，特种事件处理部队，”对方说道，“马上撤出，这是命令。”

　　“这个……”马如风犹豫着。

　　“执行命令，我们有默罕伊斯将军的特别授权，把那飞船交给我们。”对方继续说道。

　　“长官，我们是不是继续搜索？”救援队员问道。

　　“撤离。”马如风放弃了，他知道红色贝雷帽的规矩，也知道特种事件处理部队的特权。

　　“可是，长官，那东西怎么办……”

　　“执行命令，撤离！”马如风皱了皱眉头，说道。

　　“是，长官。”

　　救援队撤了出来。十分钟后，另一艘雷亚格斯靠了上去，马如风看到他们带着一个货柜，又小心翼翼地从那里面抬出来，显然是那攻击他们的东西。然后，雷亚格斯没有耽搁，又迅速的消失了，整个货运飞船被爆破。马如风看着爆炸的货运飞船，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

第五章 噩梦重现

　　拉玛拉星系并不存在于人类的星域导航图中。换句话说，这个星系的坐标是高度机密。只有少数军方高层人士知道这个星系的存在，即使是军事委员会的成员，也不能确定这个星系是否存在，他们也只能猜测，很多传闻说明，法歇尔元帅的嫡系舰队，雷亚格斯舰队就停泊在这个非同寻常的星系，只是，在军事委员会的质讯下，法歇尔元帅断然否认了这个推测，并且利用他军事委员会主席的身份和影响力，将这个疑问给严严实实的掩盖了起来。

　　那么，传闻中的雷亚格斯舰队又在哪里呢？法歇尔用沉默来回答，他只是暗示，在那场战役中，所有的雷亚格斯级战舰几乎损失殆尽，并没有所谓的雷亚格斯舰队存在，不管是哪个星系。这种解释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但是，法歇尔是拯救人类的救星，人们没有理由怀疑他对整个人类的忠诚。

　　然而，实际上，拉玛拉星系是存在的。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二十日。一艘雷亚格斯级战舰出现在了拉玛拉星系。等到蓝色矩形的量子迁跃场消失在它的背后时，它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天体，漂浮在拉玛拉星系第五行星的上方。那雷亚格斯级战舰得到了许可，开始缓慢的向人工天体靠近，如同缓缓靠岸的船。但是，从它那有些急躁的动作来看，显然担负着什么重要的使命。

　　“默罕伊斯将军，我们收到信号，货物安全抵达。”

　　默罕伊斯点了点头，他也是在一个小时前，乘坐量子迁跃运输舰抵达这个星系。此时，他正在那个巨大的人工天体里面，透过巨大的透明的天穹，可以看到正在入港的雷亚格斯。这个天体是人类能够创造的又一个奇迹，体积庞大，呈不规则的多边形，沿着中轴缓缓旋转着，以提供足够的人工重力。默罕伊斯很喜欢法歇尔元帅给这个人工天体起的名字：基地。

　　在战后，法歇尔就开始筹划建造这个基地，在当时物资极度困乏的时候，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人力物力。默罕伊斯知道，法歇尔将军之所以选择这个星系，是因为他的旗舰，雷亚格斯级的欲望号，就是在这里诞生的。

　　“特别处理组报告，正在进行免疫程序，请下达指示，将军。”

　　“让生物生化小组登舰，我希望首先在战舰上先进行生理解剖。”

　　“好的，将军，生物生化小组已经准备好了。”

　　在前几天的时候，红色贝雷帽收到了来自一艘维克号中型货运飞船的奇怪信号，这个信号持续了一段时间，监听波段后发现某种奇怪的事情发生在了这个飞船上。值勤军官发觉问题严重，通知了默罕伊斯将军，默罕伊斯听了一段语音记录，马上当机立断，从基地直接派出了雷亚格斯号战舰前去救援。但是，那中型货运飞船此时却开始做简单光速运动，显然是里面的船员被逼疯了。这让搜索的雷亚格斯颇费了一些周折，终于在一个陨石带中发现了那艘飞船。但是，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兰斯洛号已经介入了此事，虽然最后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这已经让事件变得复杂起来。默罕伊斯只能希望马如风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不过，多少他都该有些疑心，这是默罕伊斯有些担心的。

　　“希望不要吓坏了他，”默罕伊斯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如果他知道那船中出现的是什么的话……”

　　“将军，生物生化小组已经确认了。”报告再次传来。

　　“是什么？”

　　“是那东西。”

　　默罕伊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雷亚格斯，仿佛看到了即将来到的暴风雨。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二十二日。

　　另一艘量子迁跃运输舰出现在拉玛拉星系。一个个子高高的人屹立在船首，他的年纪并不很大，但也不是很年轻，有着灰色的短发和好看的灰色眼睛，神态优雅，举手头足间有中从容不迫的仪态，是很受女性欢迎的那种类型。此时，他正怀着好奇的心情眺望着。前方，可以看见灯火通明的巨大人工天体，在黑暗的宇宙中是那么美丽和神秘，远远望去，会误以为是第五行星的一个优美的卫星。不少战舰从那里进进出出，显得异常繁忙，这种景象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战前那种火热朝天的生活，与人类的其他毫无生气的居住地相比，显得那么有朝气，充满活力。在它的周围，星罗棋布的分布着支撑甲板，有的甲板上是空的，只有防撞灯光有节奏的闪烁着微红的光芒；有的甲板上停泊着未完工的战舰，许多工程操作车在那里忙碌，如同辛勤的蜜蜂一样围绕着，不时可以看见焊接的火花四溅，形成宇宙间好看的礼花，此起彼伏的绽放着。

　　那个人微微一笑，欣赏着这难得的一幕。他知道，停泊在支撑甲板上的，都是正在建造的人类终极武器：雷亚格斯级战舰。人类的第一艘雷亚格斯级战舰就是从这里走向莫测的未来的，引导着人类从失败走向胜利，从毁灭走向新生。当时，这里只有一个支撑甲板，在这个支撑甲板上，欲望号展翅高飞。而现在，在法歇尔呕心沥血的努力下，基地已经形成了雷亚格斯的量产，不断的输送着战舰。

　　一艘雷亚格斯级战舰呼啸着略过运输舰，它是那么巨大，那么孔武，威风凛凛。很快，他看见了第二艘，第三艘雷亚格斯，一个雷亚格斯编队从他的身边飞过，然后，在宇宙空间中纷纷量子化，背后是一个个美丽的蓝色矩形光阵。他知道，还有整整一支雷亚格斯舰队待命在基地外围，防守着这个人类最重要的要塞。

　　“将军，你是第一次到基地来吗？”副官发现了他的惊讶，忍不住问道。

　　“是的，”他微笑着说道，“真是奇怪，这么多年了，我居然没有一次机会到这里来亲眼看一看。”

　　“基地呼叫003号运输舰，基地呼叫003号运输舰，请表明身份。”通讯中传来了基地空中交通管制的呼叫。

　　副官看了看那访客，他点了点头。

　　“003号运输舰呼叫基地，003号运输舰呼叫基地，识别编码：XC-05-11-HU。”

　　空中交通管制沉默了一会。

　　“身份确认，请在一号通道降落，盲降频道开放。”最后，他还充满敬意的说了一句：“欢迎您，迈克中将。”

　　战后，迈克的主要工作是处理联盟内部的矛盾。由于战争造成的权利真空，导致社会空前混乱，人心浮动，沉渣泛起，不少盗窃或者抢劫的行为一直都在发生，甚至在军队中也出现了非法倒卖武器，物资，贪污等恶性事件。迈克凭着他铁面无私的态度和公正的原则，肃整了军风军纪，也创造了良好的社会治安，蓝星的效果由为明显。在法歇尔元帅的提议下，军事委员会一致通过了迈克的中将军衔，并委任迈克为新联盟警察署总长，兼特种部队最高指挥官。这是个繁重的工作，这些年来，迈克眼角也多了一些皱纹，头发中有了一些白发，但是，这使他更加有成熟的美感，迈克被叫做：美男子迈克，而不像有些古板的默罕伊斯，被叫做：黑脸默罕伊斯。

　　运输舰进入了基地的内部，停稳了下来。迈克整了整军服，第一个走下了舷梯，果然如他所料，默罕伊斯正挺直了身子，站在舷梯边等待着。

　　“迈克中将，欢迎你。”默罕伊斯面无表情地敬了一个军礼。

　　“默罕伊斯中将，感谢你的迎接。”迈克也敬了一个军礼。他们再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互相打量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了种种风雨，两个人再次相聚到一起，迈克发现默罕伊斯由于操劳，微黑的面孔有些浮肿，疲惫。他突然微微笑了，“默罕伊斯，不来拥抱一下老朋友吗？”

　　严肃的默罕伊斯也笑了，尽管显得有些忧郁，“能看到你真好。”

　　说着，两个人各走近一步，紧紧的拥抱着，只有他们才知道共患难的友谊是多么珍贵。

　　默罕伊斯转身对自己的随员说道：“我要和迈克将军单独谈谈。”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迈克走在前面。迈克也对自己的副官点了点头。所有的随员都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迈克，陆战队员一向一行动迅速着称的。”默罕伊斯微笑着说道。

　　“一收到你的消息，法歇尔元帅马上命令我立即出发，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迈克回答道。

　　“法歇尔元帅现在在哪里？”默罕伊斯看着迈克，问道。

　　“一如既往的忙碌，”迈克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刚刚发生了紧急的事件，原奥斯联盟内美多里星系要求自制，驻扎在那里的美多里星系舰队哗变了。”

　　默罕伊斯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担心地看着迈克。“情况很严重吗？”

　　“很严重。”迈克说道，“美多里星系不满意现在执行的管制制度，认为在物资的分配上不公平，新联盟有倾向于原多勒斯联盟的表现，这在军队和居民中造成了不满。”他顿了一顿，“法歇尔元帅亲自前往美多里星系去处理。”

　　“法歇尔元帅带了雷亚格斯舰队吗？”

　　“没有，”迈克说道，“他只乘坐海蓝号运输舰到那里，同行的甚至没有一艘武装战舰。”

　　“这让我更加担心了，”默罕伊斯喃喃说道，“法歇尔元帅的安危……”

　　“他一向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迈克说道，“法歇尔元帅直接来到了旗舰上，二话没说，拔出了手枪。他把手枪交给舰队最高指挥官，让他用手枪对着自己，然后说道：‘想要自制，可以，首先打死我。’”

　　“可敬的人啊……”默罕伊斯低低地说道。

　　“最后，那个胆怯的指挥官放弃了，哗变被制止，美多里星系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两个将军相互会心一笑，继续向前走着，原本在后面停住脚步的随员也继续跟着，保持在他们的谈话距离以外。

　　他们沿着出入通道向前走着，出了通道，就是侯机大厅。站在两侧的士兵精神饱满的向两个将军敬礼。

　　“那东西又出现了吗？”迈克换了个话题。

　　“是的。”默罕伊斯这时候又恢复了那种严肃的表情。

　　“是新的变种？”

　　“是的。”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都知道在说什么，那是刺岩卡，那个让人类几乎灭绝的强大种族。自从人类和刺岩卡的战争结束后，人类彻底摧毁了刺岩卡的主脑。严格的说，当人类发现主脑的时候，它早已经失去了活力，流着黄黄的汁液，软软的耷拉在那里，好象一个瘪瘪的果实。它的表面上，还留着一道深深的切痕，不知道是上什么东西破坏了主脑的中枢神经，总之，主脑死亡了。法歇尔元帅认为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所以，组建了红色贝雷帽，它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在茫茫的宇宙中继续寻找刺岩卡可能存在的残余生命。

　　事实证明，法歇尔的这种担心是具有远见的，在新联盟成立两年后，红色贝雷帽在一个陌生星系找到了刺岩卡，活着的刺岩卡生物。刺岩卡的主脑虽然死亡了，但是刺岩卡本身那种对生命的渴求使它们顽强的生存着，缓慢的进化着。由于失去了主脑的控制，这种残余的刺岩卡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只是毫无意识的进化着自己，迟钝的在行星上适应着环境，没有智慧，相当的低等。很快，又有一个星系也发现了刺岩卡，同样的低等和无害。红色贝雷帽在默罕伊斯的授权下，彻底的消灭了这种刺岩卡的余孽，并且，将发现刺岩卡的事件牢牢掩盖起来，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但是，迈克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色贝雷帽发现的刺岩卡越来越高级，刺岩卡体系也越来越完整，在有的星系，刺岩卡甚至又开始了对当地生命的那种基因掠夺，尽管这种行为是本能和无意识的，却相当危险。默罕伊斯将军开始担心，一旦刺岩卡进化成功，很可能会有另一个主脑出现。最近捕获的刺岩卡就已经有了这种迹象。

　　“默罕伊斯，据我所知，刺岩卡主脑的诞生，是经过了成千上万年的。”迈克说道，“没有迹象表明刺岩卡可以这么快产生另一个主脑。”

　　“刺岩卡的进化过程是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迈克，”默罕伊斯皱着眉头说道，“这正是法歇尔元帅一直担心的问题，今年我们发现的刺岩卡就和新联盟成立之初发现的有很大的差别了。”

　　“真没有想到，刺岩卡在这么多星球上留下了自己的种子。”迈克思考着，摇了摇头。

　　“这是刺岩卡主脑在探索行星上神庙时候留下来的刺岩卡。”默罕伊斯说道，“本来这些刺岩卡执行完主脑的意志后，就处于死亡的状态。但是，自从主脑死亡后，这些失控的刺岩卡又开始了自身的繁殖和演变。”

　　“可怕的种族，”迈克喃喃说道，“我一想起那些东西就会不寒而栗……这是你们发现的第几起刺岩卡事件？”

　　“第七起，迈克。”默罕伊斯说道，“我们不知道在宇宙中还会有多少刺岩卡。”

　　“人类的灾难注定还没有结束。”迈克说道。

　　“也不一定，”默罕伊斯回头看着迈克，“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透过透明舷窗，他的眼光看向外面，“在那里，还有我们的雷亚格斯，保卫人类的重任都在它们身上了。”

　　他们继续走着，直到中心中转站的电梯面前停下了脚步。

　　“我们现在去生理实验室，迈克，我带你去看看刺岩卡。”说着，默罕伊斯在识别器上按了一下自己的手印，“这个是在一艘中型货运飞船上捕获的，是一只刺岩卡兵蜂，但是，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类型。”

　　激光扫描仪探头从天花中伸了出来，发出低微的嗡嗡声音，一束红色的光芒在默罕伊斯的身上移动着。过了一会，探头缩回了天花板中。“默罕伊斯将军，请输入你的要去的区域。”光脑发出友好的声音。

　　“生理实验室，红色A区。”默罕伊斯说道。

　　门打开了，里面的红色警告灯旋转着，发出低低的警告声。两个将军踏了进去，电梯门在面前无声的关闭。

　　“什么样的类型？”迈克好奇的问道。

　　“你更不愿意看到的类型。”默罕伊斯说道。

　　过了一会，电梯停稳了。默罕伊斯的手放在门前，看着迈克，虽然还是那么忧郁，但又有些夸张，“你准备好了吗，陆战队员？”

　　“我准备好了，参谋。”迈克笑着说道。

　　“好吧。”默罕伊斯按了一下电钮，门打开了。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旷大厅。无数复杂的仪器横七竖八的放在地面上，电线东一条西一条拖过地面，穿着白色医疗服的人员走来走去，悄悄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如同幽灵一般，只有各种奇怪的仪器发出低低的蜂鸣。整个大厅中灯火通明，在中央的巨大解剖台上，躺着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迈克看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刺岩卡……”

第六章 变异

　　很快，迈克中将和默罕伊斯中将在科学官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透明的小房间，从那里，依然可以看到那个解剖台，和上面那个已经被肢解开的刺岩卡。迈克环顾着这间全透明的小房间，各种半透明的解剖图密密麻麻的贴在透明玻璃墙上，还有CT扫描图，展示着这个刺岩卡形体的每个细节。迈克只是感觉到周围都是刺岩卡，一种令人非常压抑的感觉。

　　“我们可以开始了，”默罕伊斯用眼光征求着迈克的意思，然后向科学官说道，“报告最新的结果吧。”

　　“好的，将军们。”科学官打开了手中的电子笔记本，在这间封闭的玻璃房里可以无所顾忌的谈论，良好的隔音效果使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里面的动静。

　　“根据我们的检查，以及和原种的刺岩卡对照，发现这个刺岩卡在形态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迈克向默罕伊斯看了过去。默罕伊斯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在和刺岩卡的战争结束后，科学小组收集了一些刺岩卡的标本，以找出这种生物的的弱点，这些标本被称为原种。而战后继续发现新的刺岩卡就被称为变种。”

　　迈克点了点头。

　　科学官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最先发现的刺岩卡变种变异的相当严重，几乎退化到了原始的状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发现的刺岩卡变异性却越来越不明显。”说着，他打开了三维投影仪，一幅幅画面在迈克的眼前闪过。迈克发现，开始的那些刺岩卡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变的奇形怪状，有的肢体不全，有的脑袋严重变形，有的则根本没有甲胄，只露出黄色的软软的内脏，像是发育不良的畸形儿。

　　“这种畸形的形态是因为刺岩卡的基因发生了强烈的变异，由于没有一个强大力量来控制刺岩卡的基因组合排序，实际上，刺岩卡的基因库处于混乱的阶段。”

　　“主脑。”迈克说道，“是因为没有主脑，刺岩卡唯一可以控制基因的生命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默罕伊斯说道。

　　“但是，事情开始发生了变化，从最近捕获的刺岩卡来看，刺岩卡的变异不是那么严重了，似乎正在整合自身的基因链，这可能是一种天然的生物本性，或者说，是最原始的生物优胜劣汰原则在催化着刺岩卡向秩序的方向进化。”

　　又是一些画面出现在迈克面前，从那些画面来看，刺岩卡比原先的那些要健全一些，虽然还不是十分完美，但是已经相当接近原种了。

　　“直到现在我们捕获的那刺岩卡，”科学官说着，朝外面那个静静躺在解剖台上的刺岩卡看了看。“从最新的研究来看，我们用它和原种进行了全面的对比，结果是，这个刺岩卡已经相当接近原种了。换句话说，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真正的刺岩卡，它又回来了。”

　　科学官虽然话语冰冷，带着学者那种默然的态度，但是，在迈克听来，却感到了震惊，他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它们进化的好快，一般生物需要上万年的进化路程，刺岩卡只用了几年时间？”迈克问道。

　　“很不幸，将军，”科学官转向他，说道，“根据我们对刺岩卡的研究，这是不同与任何一种生物的生命，从本质上来说，刺岩卡全部的生命意义就是进化，这种对进化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是潜伏在刺岩卡每个细胞中最强烈的动力。刺岩卡的主脑虽然死亡了，这种毁灭使得整个刺岩卡种族失去了控制力，但是，并不能摧毁刺岩卡这种进化的原始本能，我感到很遗憾，刺岩卡的确是宇宙中进化最快的生物，也是最可怕的生物。”

　　“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呢？”默罕伊斯突然问道，“用你们科学家的眼光来看，最后刺岩卡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科学官合上了笔记本，“私下表示一下我的观点可以吗？”

　　两位将军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认为，刺岩卡正在模拟和重复一个过程，一个曾经发生过的过程。”

　　“你是说，刺岩卡正在重复着以前的进化路程？”默罕伊斯问道。

　　“是的，”科学官说道，“最近我们授权得到了一些军方未解密的文件，要得到这些文件真是不容易，要得到法歇尔元帅的同意……这些文件记录了一个叫唐龙的人在战前和刺岩卡主脑接触的事件。”

　　说到唐龙名字的时候，两个将军都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光，知道为什么这些文件的保密等级会这么高了。

　　“其中，唐龙描述过刺岩卡主脑在一个叫做刺岩的行星上的进化过程。最初刺岩卡是无意识群体，而进化的最终结果是刺岩卡种族的意识产生，那就是主脑。”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认为，现在散落在宇宙间的刺岩卡种子，正是在重复着这个进化的过程，也许是无意识的，但也许是有意识的……”

　　“有意识的？”迈克忍不住问道。

　　“根据解密的文件，在刺岩卡主脑被摧毁之前，它已经达到了所谓的‘终极生命’高度。尽管主脑被摧毁掉，但是，这种完美的基因已经被保留下来，传递到每一个散落在宇宙中的刺岩卡个体。我的认为，这种‘终极生命’的意义，就在与无论在何处，无论在什么时候，每个刺岩卡都是整个刺岩卡种族的一个全息镜像，而最终的结果，就是会导致另一个主脑产生在宇宙的某个角落。”

　　科学官的这一席话，让两位将军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只有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和刺岩卡战争的人，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应该怎么做？”过了一会，在寂静中，默罕伊斯开口了。

　　“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刺岩卡进化完成前，首先找到那个正在发育，或者可能会发育的主脑。”科学官说道。

　　“可惜，”迈克苦笑了一声，“宇宙要是像厨房一样大就好了，起码有个搜索的界限。”

　　“很遗憾，将军们，”科学官这个时候也露出了一丝无奈地表情，“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不过，我认为，如果主脑会再一次重生，最有可能的地点，还是在刺岩卡行星。”

　　“可是我们致始致终都不知道刺岩行星的坐标。”默罕伊斯说道。

　　“那就只好去搜寻了，希望我们的动作比刺岩卡快。”迈克身子靠向默罕伊斯说道。

　　谈话结束了，两位将军走出了生理实验室，都有些闷闷不乐。

　　“迈克，现在要靠你了，这次法歇尔元帅要你来，就是需要借助你这个老陆战队员的力量。”

　　“和刺岩卡作战？”

　　“还谈不上作战，”默罕伊斯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的刺岩卡力量相当弱小，人类还可以控制局势。这个被捕获的刺岩卡是在一艘货运飞船上出现的。飞船飞行记录表明，它是在一个偏远的殖民行星上起飞的，我需要你带领你的人去那里调查这条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为什么红色贝雷帽不参与调查？”迈克走着，问道。

　　默罕伊斯抿了一下嘴，表情非常严肃，“这是法歇尔将军亲自下达的命令。我想，他是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去做这件事情，而且，红色贝雷帽现在分不出精力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执行。”

　　迈克看了看四下无人，轻声问道：“是雅拉？”

　　“嘘……”默罕伊斯制止了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不要在这里说……”

　　迈克会心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基地的光脑发出了中央广播：“默罕伊斯将军，迈克将军，请马上到一号码头，请马上到一号码头。”

　　“出了什么事情？”迈克自言自语道，向外看去。透过透明的防护罩，他看见基地外面出现了一个蓝色的矩形方阵，在那熟悉的量子波方阵中，一艘雷亚格斯战舰正在缓缓的出现，沐浴在恒星的光芒下，显得那么优美和从容不迫。

　　“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迈克喃喃说道，还是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

　　“是的，”默罕伊斯也在注视着，露出一丝兴奋地目光，“我也是这么猜想的，那是欲望号。”

　　“没想到法歇尔元帅亲自来了……”迈克看着外面最后一丝量子波造成的蓝色波纹消失在宇宙中，雷亚格斯战舰正在靠向基地通道。

　　两个将军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十九日。商用航道第六联络点，马德行星。

　　兰斯洛号经过了一系列奇怪的事件后，终于无功而返，既没有抓住走私船，也没有搞清楚在那艘商用飞船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如风不免有些沮丧，但是，他没有在部下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命令兰斯洛号进入第六联络点的高空轨道上，停泊在那里，短暂的做一次休整。

　　经过了在商用飞船上的奇怪遭遇，很多奇怪的流言在兰斯洛号上悄悄地散布着，各种说法都有。马如风知道自己作为军官的责任，尽管突然出现的红色贝雷帽很粗暴地阻止了他在商用飞船上的搜索行动，但是他还是有义务澄清事实，结束不利的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家把注意力重新聚焦到海盗阿巴尼身上来。

　　马如风召集了高级军官开了一个会议。大家都认为那艘和兰斯洛号玩捉迷藏游戏的走私船和海盗有着什么关联，这是条重要的线索，而且，海盗依然还在这条商用航道上活动着，等待着机会。最后，所有的人都认为下一步计划，依然是继续搜索，并且密切关注着小型走私船的踪迹。

　　马德行星是一个商业中转站，在商用航道上有很多这样的中转站，构成了一个商业运输体系。由于量子迁跃技术是军方绝密的科技，所以，人类的商用飞船还不得不利用原始的简单光速原理来飞行，也就必须在各个行星上做必要的停留以补充物资，直到漫长的运输过程终点。这一天，马如风突然决定到马德行星上去看一看。

　　“长官，”副官说道，“马德行星远离首都，又没有常驻的舰队和充足的武装部队，治安不好是出了名的……”

　　“我知道，”马如风微微点了点头，“我只是一个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走私飞船最后就消失在这一片星域，也许可以从马德行星探察出些什么来。”

　　“要不要派一队士兵？您的安全是我的必须要负的责任。”

　　“不用了，”马如风自信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没有必要兴师动众，我不想让人家知道兰斯洛号出现在这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副官还想说什么，但是马如风用眼神温和地制止了他，这个年轻的战舰指挥官总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威严，虽然举止和神态都很温和，但是眼中那种意志却相当坚强，有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感觉。

　　很快，马如风换了一身便装，乘坐一艘小型的飞船进入了马德行星的大气层。这里不像首都实行空中交通管制，一会儿，飞船就在公用码头上停稳了。马如风下了飞船，这里的码头相当荒凉，刮着大风，只能隐约看见远处停着几艘中型飞船，好些人员和码头机器人正在卸着货，远的连面貌都看不清楚。小型飞船呼啸了，离开了地面，卷起了一阵好大的尘土，马如风裹了裹风衣，竖起了衣领，离开了码头。

　　这里实在不能和首都蓝星相比，马如风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街上人影稀少，建筑破旧，似乎在战争中遭到某种程度的破坏，到现在也没有实施大规模的城市改建。据说，在战前，这里还是一个相当漂亮的行星，是渡假的好去处，可是，现在只留下灰暗的街道和肮脏的建筑，墙上到处是涂鸦，污秽不堪。美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马如风想道，这是法歇尔元帅在战后的名言。

　　终于，他的脚步在一座底矮的建筑物前停住了脚步，上面的招牌东倒西歪：维纳斯酒店。上面还画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美人，倒像是美杜莎一类的人物。窗口透着亮光，隐隐有人声传了出来。马如风推开了门，门板发出难听的吱呀呀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迎面就是一股浑浊的气味，夹杂着雪茄的烟雾，寒臭、酒气和女人劣质香水的味道。里面灯光昏暗，有几张桌子，坐满了人，吧台旁破烂的椅子上也坐着几个人，显得非常热闹。马如风找了一张台子，坐了下来，发觉桌子相当的油腻，还发出一股怪味，这就是远离首都的人类的生活。

　　很快，一个个子高高，穿着花里胡哨裙子的女招待就到了马如风的面前，手里端着托盘，马如风马上感到了浓烈的香水味道，几乎要窒息。

　　“新来的，喝什么？”她嗓音清脆，带着几分轻佻，嘴角微微上斜，眼睛相当妩媚。

　　“有什么喝的？”马如风问道，他怀疑这里除了劣质的酒以外，是否有一些可以不损害健康的东西可以喝。

　　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浑身每个部位都在扭动着，“亲爱的，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找到。”说着，她朝马如风眨了眨左眼，目光含水。

　　“啤酒吧……”马如风不敢看她的眼睛，支吾道。

　　女招待一扭一扭的离开了。马如风继续打量着其他人，他忽然有种感觉，也许那个走私船长也正在这个酒吧的某个角落中。他很想马上调动士兵来这里搜查一下，但是，这个卤莽的念头马上被抑制住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坐在角落中人的身上，那个人独自坐着，穿着厚实的大衣，在这么闷热的环境中似乎并不感到难受，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清水，此时也在打量着马如风。看到马如风盯着他，微微笑了笑，向他点头致意。马如风犹豫了一下，向他走了过去。

　　“可以坐在这里吗？”他问道。

　　陌生人宽容地点点头，“请坐。”他扫了马如风一眼，“你好象不是这里的常客，难怪姬拉对你这么注意了。”

　　“我叫马如风，货运飞船船长，今天刚刚到这里。”

　　陌生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很荣幸，在下安吉拉，也是货运飞船船长。”

　　马如风坐了下来，“你在等人吗，安吉拉船长？”

　　“你的眼力很好，”安吉拉说道，“我的确是在等人。”

　　“男人还是女人？”马如风试图聊一些轻松地话题。

　　安吉拉笑了一笑，说道：“是男人，很可惜，这里唯一的女人就是姬拉，那个勾引你的女招待。”

　　马如风脸红了一下，说道：“现在干货运这一行很不容易啊。”

　　安吉拉没有说话，看着马如风，又微微笑了一笑，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你是指，海盗？”

第七章 清剿

　　马如风没有想到安吉拉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海盗这两个字，仿佛能看透马如风的心思一样，显然吃了一惊，但至少，在表面上，他依然保持着那种镇静。

　　“是的，我是指现在多如牛毛的海盗，”马如风说道，“让商业运输变成一种高风险的行业。”

　　安吉拉看着马如风，看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道：“显然你不是商用运输船的船长，并不懂得这个行业的规矩。”他又说对了。

　　“是这样的，”马如风掩饰道：“我刚刚买了一艘飞船，现在生活很困难，所以想做一些生意，碰碰运气。”

　　安吉拉又打量着马如风，看的他相当不自在，安吉拉的眼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会让人感觉莫名的恐惧。

　　“你从哪里来的？”安吉拉问道。

　　“首都蓝星。”马如风一想，不如老实回答，省得露出马脚。

　　“这就难怪了，”安吉拉说道，“我刚从那里回来，那里充斥着各种关于海盗的可怕传说。”“难道只是一种……所谓的传说吗？”马如风笑了笑，“你是想说，海盗并不存在吗？”

　　“不，海盗是存在的，只不过只有我们这些商用运输船才知道真正的海盗。”

　　“什么意思？”马如风问道。

　　“其实，”安吉拉端起杯子，饮了一小口水，继续说道：“海盗和商人是有某种默契的，经常在这个航道上跑运输的船长都或多或少和海盗打过一些交道。”

　　“我不太明白。”马如风有些结巴地说道。

　　“光靠抢劫，海盗并不能维持生计，他们也需要商人的支持，起码，商人可以帮助他们脱手一些有价值的货物。很多时候，有经验的商人交纳一定的费用，可以不受到海盗的干扰。这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共存关系。”

　　“那么，杀人越货是怎么回事？”马如风问道，“我很担心这种情况的发生。”

　　“那是假的，”安吉拉冷淡地说道，“什么事情一经过很多人的口舌和耳朵，都发生了变化。据我所知，海盗有时候甚至会援助一些行星，维持某些特别穷困潦倒的行星资源。”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马如风惊讶地问道。

　　“因为那些行星没有利用价值，已经被政府给遗忘了，留在那里的人只有慢慢地等死。”安吉拉漠然地说道。

　　马如风不说话了，凭着直觉，他感到这个叫做安吉拉的商人是同情海盗的，而这种同情，可能是因为和海盗的某些联系而产生的。

　　“实际上，最初的海盗都是出自那些穷苦行星上的居民，由于生活贫苦，所以相互的依赖性特别强。平时是商人，可是有利可图的时候，也会集结起来，抢劫飞船。”

　　“那么杀人也是由于贫苦造成的吗？”马如风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没有听说过海盗杀人的事件，”安吉拉说道，有些漫不经心，“这些都是某些不了解真相的人无端猜测罢了。”

　　“真是有些奇怪，”马如风说道，“在你看来，海盗倒像是好人了。”

　　“起码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安吉拉说着，用眼睛瞟了一下周围正在喧闹饮酒的人们，“说不定在这个酒馆中，也有一两个海盗正在轻松地喝着酒，和其他商人交谈着，并不感到特别拘束。”

　　马如风也张望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安吉拉说道：“你这么说可是吓坏我了。”

　　“没什么，”安吉拉平淡地说道，“海盗也是普通的人。”

　　“那么海盗对正规军的进攻呢？这件事情怎么解释？”

　　“很抱歉，”安吉拉手放在杯子上，说道，“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马如风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起来，他知道这是兰斯洛号发出的信号。

　　“厕所在哪里？”马如风借故问道。

　　“左边，一转弯。”

　　马如风离开了座位，穿过拥挤的人群，挤到了一个角落，看看没有人注意到他，悄悄打开了通话器。

　　“是我，什么事情？”

　　“长官，我们收到了最新的情报，请马上回舰。”手腕上传出了通讯兵的声音。

　　“知道了。”马如风说完，关闭了通讯器，回到了安吉拉的桌子旁边。

　　“很高兴能和你谈话，不过我必须要走了，希望下次还能再见。”

　　“也许吧。”安吉拉并没有站起来，微微颔首道：“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马如风离开了，当他走到门边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异常胖大的人走了进来，带着外面的寒风和清新的空气，他满脸的落腮胡子，浓密而蓬乱，横肉堆在腮帮子上，一对小眼睛眯缝着，一脸凶像。这种人看样子就知道还是不惹为妙。他一进来，看见了正要出去的马如风，显然吃了一惊，粗鲁地盯着马如风看了一会，直到马如风走出了门外。然后，他用粗短的手臂拨开了人群，直接来到了安吉拉的座位前，一屁股坐下来，气喘吁吁的样子，仿佛浑身的肥肉都疲惫不堪一样。安吉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知道他要来一样。

　　“那个人是谁？”胖子的眼光依然还留在门口，问道。

　　“什么消息？”安吉拉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

　　“没有错，是兰斯洛号。”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安吉拉轻轻地点了点头。

　　“曼亚，现在才来，是不是和相好约会去了？”端着托盘的漂亮女招待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哦，姬拉，给我一杯啤酒，天气糟透了，我现在口渴的像上岸的死鱼一样。”那个被叫做曼亚的胖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姬拉格格笑了起来，扫视了一下，说道：“咦？那个英俊的可人哪里去了？”

　　“你最好还是不要打他的主意，姬拉，”安吉拉有些嘲笑地说道，“他会让你吃大亏的。”

　　姬拉笑得更厉害了。“谁比你更危险呢，安吉拉？是不是？”她说着，眼里含着媚态。

　　“去吧，姬拉，把酒拿来，不要让客人等。”安吉拉温和地说道。

　　姬拉离开了。曼亚又转过头，低声问道：“那个人是谁？看样子像是个秘密警察，或者什么卧底的家伙，他走路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是个军人。”

　　安吉拉微微一笑，“你太多虑了，他并不是什么警察或者间谍，”安吉拉又饮了一口清水，“他是兰斯洛号的船长。”

　　曼亚吓了一跳，马上站了起来，表情相当地紧张。

　　“要不要我去干掉他？现在机会正好……”

　　“坐下，曼亚，”安吉拉的话语中充满了一种威严，“现在不是时候……谈谈正经事情吧，我让你打听的人有没有消息？”

　　曼亚无奈又不甘心地坐了下来，晃了晃脑袋，仿佛想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一样。

　　“我打听过了，唐龙他……”

　　“嘘……”安吉拉制止了曼亚，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不要说名字，就说那个人……”

　　“那个人出现过一次，有人认出了他，但是不敢肯定……你给我们的照片毕竟是五年前的，他好象留了胡子，也比看上去的要瘦一些……”

　　“他在什么地方出现过？”安吉拉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

　　“张衡星系，不过很快又走了，有人听见他打听去红宝石星系的货运飞船……”

　　“红宝石星系……”安吉拉喃喃说道，突然问道：“希望号准备好了吗？”

　　“随时待命，安吉拉。”

　　“很好，我们去红宝石星系。”

　　“可是，兰斯洛号……”曼亚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要管它。”说着，安吉拉站起了身，戴上了帽子，压低帽檐。

　　“啤酒，曼亚。”姬拉端着托盘，一扭一扭走过来，喊道。但是，桌子旁边，早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个金币放在上面。

　　就在接马如风的飞船离开马德行星后，另一艘小型飞船也从私人船坞中起飞了，由于这里的私人船坞多如牛毛，它的起飞并没有引起兰斯洛号的注意，也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在空间定位后，它以简单光速迅速消失在茫茫宇宙中了。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二十七日。基地。

　　一批精锐的陆战队乘作量子迁跃运输舰抵达了基地，他们都是迈克亲自挑选的士兵，有些士兵甚至是经历了刺岩卡战争的老兵，迈克有理由相信，在接下来的任务中，他们是不会辜负迈克的希望的。

　　很快，运输舰抵达了基地，在空间物质化了。那些刚刚抵达的士兵首先看到了庞大而繁忙的基地，然后是一艘正在离去的雷亚格斯级战舰正在空间量子化，离他们非常近，以至于他们从舷窗中都可以看到那战舰舰身上巨大的标志。

　　“天，快看，真不敢相信，”有人叫道，“是欲望号，法歇尔元帅的旗舰！”

　　所有的人都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地爬在舷窗旁边看着，那战舰最后一丝光芒渐渐地消失在蓝色矩形的光芒中，慢慢淡去，是那么幽雅而从容不迫。

　　此时，迈克也站在基地的巨大透明防护罩后面看着欲望号消失，心情起伏不定。默罕伊斯和法歇尔一起搭乘欲望号离开了，法歇尔元帅只做了短暂的停留，确定迈克的计划周密无误后，又急匆匆离开了基地，返回首都，那里正有棘手的事情等待着他处理。迈克有些担心，自从刺岩卡战争结束后，法歇尔元帅就是那么忙碌，一刻不停地在工作着，真不知道他能支持多久。很快，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即将要面临的任务，他笔挺地站在飞船码头上，等待着他的士兵到来。

　　运输舰停稳了，气锁一打开，所有的陆战队士兵都看见了迈克，穿着陆战队的野战服，表情严肃的等待在那里。

　　“迈克将军，全体陆战队队员向你报道！”为首的陆站队员精神饱满的向迈克敬了一个军礼。

　　迈克点点头，“全体集合！”所有的陆站队员闪电般跳下了飞船，在码头上整齐地排列着，行李放在脚下。

　　迈克慢慢度着步子，目光从每一个陆站队员面孔上划过。最后，他停住了脚步。

　　“你们当中，有些人和我并肩战斗过，那是一个非凡而荣耀的年代，当然，还有很多人我们都再也看不到了，他们都是好样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是最好的士兵吗？”他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士兵脸上。

　　“是的，将军！”那个士兵大声地说道，依然目不斜视。

　　迈克点了点头。

　　“士兵们，现在是证明你们的时候了。我们要完成一项清剿的工作，而清剿的对象，不是别的，正是曾经和我们作战过的刺岩卡。如果谁现在后悔，还可以退出，回到运输舰上去，我只需要志愿者。”

　　他停了一停，等待着，果然没有一个人离开，甚至连动一动都没有。

　　“很好，这才是我的士兵。”迈克满意地说道，表情马上又严肃起来，“你们的装备在我身后的那艘雷亚格斯战舰上，很遗憾，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你们没有时间来参观这个奇妙的基地，或者睡个懒觉消除旅途的疲惫。几天前，一艘中型商用货船上发现了刺岩卡的踪迹，船上的人显然经过激烈的战斗，但是，他们都死了……最后的记录表明，他们是从一个偏远的殖民星球出发的。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彻底的搜查那个星球，找寻可能存在的刺岩卡，以及一切可以利用的线索，然后，在彻底消灭那里可能存在的刺岩卡。”迈克简单地说着，注意着每个人的表情。

　　“我再重复一边，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依然没有人动一动。

　　“好吧，详细的计划，出发后我会给每个人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将军，”一个士兵问道，“是哪个行星？那里的居民现在是否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是处于边缘的红宝石星系第三行星。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那个行星不是政府控制的行星，在战后已经被遗弃了，只有少数一些不愿意离开的居民还留在那里，他们并不和政府保持联系，所以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现况。”

　　“将军，”另一个士兵问道，“是否应该将所有居民救援出，然后直接用C-4弹头攻击那个行星？”

　　“不，我们还需要在那里找到刺岩卡进化的原因，不能简单毁灭。”迈克说道。

　　“如果那里没有刺岩卡呢？”

　　“那是最好的结果了。”迈克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将军，你也要亲自参加这次行动吗？”

　　迈克走到了那个士兵面前，打量着他。那个陆站队员很年轻，个子很高，几乎和迈克齐头了。

　　“士兵，你参加过刺岩卡战争吗？”

　　“没有，将军。”

　　“我参加过，”迈克说道，“看着我的额头。”士兵转过脑袋，看着他的额头，那里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这是刺岩卡给我留下的，”迈克说道，“我是不会忘记刺岩卡给人类带来的灾难的，如同这道伤痕一样。如果真的还要和刺岩卡战斗，谁也不能逃避，我也不能。”

　　迈克又退后了一步，说道：“出发吧，陆站队员们。”

　　一天后，雷亚格斯级战舰出现在红宝石星系。

　　这是个已经快到暮年的恒星，巨大的恒星已经变成了红通通的颜色，在燃烧着它最后一点能量，发射着微弱的光芒。这种景象很难见到，整个宇宙被一种软弱无力的红光笼罩着，远远的从望远镜看去，如同一颗红宝石一样。由于这个原因，在战后，人类新联盟放弃了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星系。同时，第三殖民行星也被遗弃，成为无政府管制的奄奄一息的行星，只有一些不愿意离开的居民在苟延残喘着。

　　“将军，我们到了。”舰长报告道，“是否发出讯息？”

　　“发出讯息，力图在各个可能的频道上联络上第三行星。”

　　“是，将军。”

　　“我去看看陆站队员准备好了没有，有消息通知我。”迈克说道，转身离开了指挥室。

　　经过电梯，迈克来到了飞船宽大的底舱，这里灯火通明，一片繁忙景象，各种机械都在忙碌着，可以看见巨大的两足机器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来走去，路基坦克的马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两个陆站队员小心翼翼地推着一枚导弹的滑轨车，将它推到战斗机的机腹下，灵巧的机械抓将导弹固定到战斗机上。一个穿着紧身飞行服的飞行员正爬上战斗机舷梯，腋下夹着透明的头盔。

　　迈克突然有些惆怅，不知怎么的，回想起了往事。当时就是在这个紧张繁忙的场面下，他第一次遇到了正在好奇东张西望的唐龙。那个时候的唐龙被这种景象有些吓坏了，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第二次，是唐龙主动找到他，要求跟随他的行动，去摧毁神庙的行动，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也很有朝气，远处艾涟正在检查侦察机……

　　迈克轻轻叹了一口气。

　　唐龙，你现在在哪里呢？还有艾涟……

第八章 探索

　　“嚓……”曼亚敲了一下荧光灯的尾部，荧光灯发出了幽暗的光芒，照亮了他满脸凌乱不堪的胡须，忽明忽暗的。曼亚轻轻呼了口气，可以看见一股浓重的白气从嘴巴中冒出来，迅速飘散在黑暗中。

　　“这里的供暖设备坏了。”曼亚嘟囔着，晃动着荧光灯，“还好氧气系统还在运作。”

　　“别废话了，有地图吗？”阴影中，另一个身影浮现了出来，他的手插在兜里，面孔在暗处，看不清楚。

　　“有地图也没有用，安吉拉，现在我们不知道要找什么。”曼亚说道。

　　“找找看就知道了。”安吉拉淡淡地说道。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浑身冷飕飕的，这里简直像一座鬼城。”曼亚说道。

　　他们现在在红宝石星系的第三行星上，这里仅有一个人工基地，是战前军队撤退时候留下的，后来，有一些宇宙的流浪者来到这里，将这个基地作为了庇护所。这种处于无政府管理的庇护所分布在各个星球上，多如牛毛，但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商用飞船船长，安吉拉对这些庇护所的位置了如指掌。所以，他们经过短暂的航行，很容易就在红宝石星系的第三行星上降落了。

　　“原来那些人到哪里去了？”曼亚有些不安地问道。“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有人的。也许那些流浪者已经放弃这个庇护所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走吧，”安吉拉裹了裹衣服，在幽暗的通道中走着，“很快我们就会有答案了。”曼亚没有办法，跟了上去，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发出空洞地声音，有些让人感到恐惧。他们穿过码头，来到了一个闸门前，曼亚找到了控制面板，使劲的按着，但是门丝毫没有反应。

　　“见鬼！”他用厚厚的皮靴踢了一下闸门，“电力也没有了，这个地方彻底报废了。”

　　“也许这就是那些人为什么离开的原因。”安吉拉喃喃说道。然后，他转过了身子，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来吧，从这里可以进去。”说着，他走到一个通风口面前，用力一踹，网状隔离栏发出一声响动，咣当一声掉了下来。安吉拉付下身子，钻了进去。

　　“你确定？”曼亚看着安吉拉的脚消失在通风口。

　　“过来，跟着我。”安吉拉的声音嗡嗡的传出来。曼亚费劲地挤了进去，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紧紧地压在通道壁上，一股寒冷的气息透过肌肤传了过来。

　　“希望你是对的。”

　　安吉拉没有理他，继续向前爬着，很快，前面就是错综复杂的管道，东一条，西一条，伸向四面八方，如同城市中交错的道路一样，只是没有路标罢了。安吉拉犹豫了一下，判明了方向，朝着左边爬去。又是一条岔道，安吉拉没有理会继续向前爬。曼亚跟在安吉拉后面，很快就气喘吁吁了，唯一令他感到很奇怪的是，安吉拉在这黑暗的管道中似乎相当熟悉路程和方向，几乎没有停留，左转右转，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一样。

　　终于，安吉拉在另一个网状隔离栏前停了下来，努力将身子在狭小的通道中转过来，用脚对着隔离栏用力一踹，隔离栏掉了下来，过了一会，才听到那东西碰撞坚硬的地面而发出的金属声响。曼亚估计他们似乎已经爬了两百多米，方向已经辨不清楚了。

　　“当心，这里很高，不过有一个窄的台阶，跟着我。”说着，安吉拉小心的钻了出去，双手扒住通风口，脚荡了一会，找到了支撑物，然后，纵身跳了下去。过了一会，曼亚听见了安吉拉的声音：“下来吧。”

　　当曼亚跳下来的时候，发现安吉拉正在一个控制台前摆弄着什么。

　　“把灯给我。”安吉拉低着头说道。曼亚高举着荧光灯，照亮了控制台。安吉拉熟练的按着键盘，输入了一串数字，过了一会，整个房间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曼亚吃惊的抬头看着，发现隐藏在天花板中的照明灯开始由暗变亮，渐渐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各种仪器开始闪烁，如同冬眠醒过来的野兽一样。

　　“这是紧急动力室，我们脚底下有一台备用发电机在工作，不知道它能支持多久。”安吉拉拍了拍手，说道。

　　曼亚吃惊地环顾着，手里还举着荧光灯，有些结巴了。“真是神奇……你是怎么弄的？”

　　安吉拉微微一笑，对自己的部下如此吃惊有些满意，“这里以前是个殖民基地，标准的陆战队指挥控制基地。我以前当过兵，很熟悉这种建筑物的结构……”

　　曼亚不说话了。很少有人知道安吉拉的真实身份，连他这个和安吉拉十分亲密的人也知道的很少，仅仅偶尔听安吉拉说过，在战前他在奥斯联盟服过役。而安吉拉对这段历史一直闭口不谈，讳莫如深。

　　安吉拉在继续在键盘上敲击着，找着什么。

　　“现在干什么？”曼亚问道，“很显然，这里的常规能源已经用尽，所以滞留的人员已经离开了。我想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不会在这里，也许我们白忙活了。”

　　“或许他并不是要找什么人。”安吉拉依然在敲击着，一串串数据在终端上闪烁着。“太好了，光脑还有记录，”安吉拉自言自语道，又过了一会，他拍了一下手，说道：“找到了！”

　　“什么？”

　　“光脑的记录。”安吉拉说道，看着终端，“记录显示，一个小时前，一艘飞船降落在Z通道，半小时前，另一艘飞船降落在M通道。后面一艘飞船是我们的，而前面一艘飞船……”

　　“是他的。”曼亚接口说道。

　　“是的，”安吉拉点点头，“他还没有离开。”安吉拉直起了身子，“去Z通道，快！”

　　突然，这个时候，在他们的上方，传出了一种奇怪的声响，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敲打着天花板。曼亚紧张地听着，很快，敲打声消失了，曼亚刚刚想松一口气，猛的一声尖利的吼叫，回荡在整个空间，回声不断的碰撞着，消失在寂静的黑暗中。那声音是那么可怕，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只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玩意！”曼亚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带武器了吗？”安吉拉问道。曼亚默默地点了点头，从宽大的外衣下面拿出一把小型冲锋枪来。安吉拉也从衣兜中掏出了一把手枪，表情还是那么镇静。

　　“走吧，我们动作要快些。”说着，他按了一下闸门的按钮，闸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那是什么东西？”曼亚跟在安吉拉背后，依然有些心惊地问道。

　　“相信我，”安吉拉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的。”

　　陆战队的两艘运输舰降落到了目的地。迈克第一个下了运输舰，他的面前是庞大的基地正门，紧闭着。其余的陆站队员身手敏捷地跳下来，手里握着半自动步枪。

　　“快，快，快！”“跟上，跟上！”

　　“动作快些，动作快些！”陆站队员相互催促着，激励着，同时小心地警戒着，形成环形防御，向大门移动。迈克按了按气锁的开关，没有反应，他向后退了一步，另一个陆站队员拿着一个奇怪的仪器，将一端插入槽口，另一端拖着电缆，其余的陆站队员靠在门旁，或半蹲，或伏倒，紧张的四处打量着，枪口对准大门。那个陆站队员摆弄了一阵，正门缓缓打开了，里面是黑洞洞一片，深邃看不到底，如同一只张着大口的野兽。

　　“清除完毕，没有发现生物。”迈克看了看手上的雷达，没有任何干扰，点了点头，“警戒移动，进入A层控制室。”陆站队员两个两个冲了进去，半自动步枪上的探照灯乱晃，留下无数混乱的光痕。

　　自从和刺岩卡战争后，人类的武装设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针对刺岩卡生物而发明的探测雷达，可以在五百米距离内发现任何刺岩卡生物，改装后的半自动步枪可以轻易穿透刺岩卡那坚硬的外壳，还有各种强力的燃烧破甲枪榴弹。和当初毫无准备而遭遇刺岩卡的人类相比，现在的陆战队战斗力是完全可以令人放心的。

　　迈克带领着陆站队员缓慢和小心的前进着，在打开第二道气锁后，仪表指示里面的气压和氧气成分恢复了正常，也不像外面那么黑暗了，应急灯光发出幽暗而微红的光芒，一直延伸到整个走廊的尽头。一个陆站队员接驳了终端。

　　“还有电力。”他报告道，在他手持终端上显示出了整个基地的平面图。

　　“先到控制室。”迈克命令道。

　　一道又一道闸门在他们面前打开，陆站队员搜索着，既没有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刺岩卡的踪迹，只是建筑年久失修，到处都是锈迹斑斑，灰尘弥漫。当最后一道闸门打开后，陆站队员涌进了控制室。迈克直奔控制台，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吃惊的样子，盯着控制台，上面的灰尘留下了几到新鲜的印子，好象是人的手指印，刚刚操作过。

　　“有人启动了后备电源。”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目光落在了终端上，那一行行的信息依然在那里闪烁着。

　　陆站队员很快检查了终端。

　　“报告，在我们之前，有飞船在这里降落过，一艘在Z区，另一艘在M区。”

　　“不是一起的？”迈克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是谁？”

　　“长官，有些奇怪……”操作的陆站队员有些疑惑地说道：“似乎是我们自己人来过这里，我检查了输入的密码，是军用的通常密码，平民是不会有这种密码的。”

　　迈克的眉头皱地更紧了。难道还有一支他不知道的部队也在这里，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法歇尔元帅没有事先通知他呢？或许，不是新联盟的军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一个熟知军方程序的人来过这里，只有对以前军队解码方式相当熟悉的人才能使用这里的后备电源。会是谁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迈克的脑海中不断的闪过，起码他能确认一点，就是现在这里还有其他人。

　　这个时候，一个陆站队员发出了警告：“注意！有生物反应！”所有的陆站队员都条件反射般的纷纷举起了枪，靠在了一起，紧张地瞪大眼睛，背靠着背，训练有素的防御着。

　　“报告，我这里的雷达也有反应！”

　　“报告，我也发现了！”

　　“这里也有！”

　　马上，各个士兵手腕上的便携雷达都发出了波波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最后几乎响成了一片。所有的人都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都沉默下来，只是枪抓的更紧了，头微微偏着，鼻孔张的很大，如同嗅到危险的猎狗一样兴奋着。迈克没有动，他依然笔挺地站立着，丝毫没有露出紧张的表情，有些感慨地看着他的士兵，这里的大多数人，可能连刺岩卡是什么样子都还没有见过。

　　雷达叫了一阵，渐渐的弱了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当最后一声雷达的反馈音消失后，寂静慢慢弥漫了整个空间，死气沉沉。

　　“它们朝下面去了。”一个士兵报告道。

　　“警戒移动，注意，全部换麻醉弹，我们要捉活的。”迈克命令道。喀哒喀哒一阵响动后，所有的士兵都转换了射击模式，然后又小心翼翼出了控制室，向着刺岩卡远去的方向移动，保持着环形的防御队形。

　　“希望我没有犯什么错误。”迈克暗自想道。那两个神秘的飞船始终令他不能释怀。

　　曼亚第三次回过了头，张望着后面，显得心神不宁。

　　“不要磨蹭了。”安吉拉仿佛背后长眼睛一样，说道。

　　“我总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们的背后，让我的背脊凉飕飕的。”曼亚有些紧张地嘟囔着。

　　他继续向前走着，突然，次啦一声，什么东西好象在他背后窜了过去。曼亚急促地转过身子，端着枪，努力分辨着，但是只有黑暗，红色的通道灯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朦胧而神秘。

　　“又怎么了？”安吉拉停下了脚步。

　　“你听见了吗？”曼亚感到嘴巴有些干涩，问道。

　　“没有。”

　　“不对，一定有什么鬼东西。”他说着，拉了拉枪栓。

　　“哗啦。”又是一声声响，不过这次是出现在前方，好象有什么东西给碰翻了似的。

　　安吉拉和曼亚同时扭过头，一个黑影在他们面前一晃，迅速消失在前面的通道中。这回，曼亚看清楚了，叫了一声：“是人，我看见他了！”安吉拉没有说话，突然向前奔跑了起来，曼亚紧随其后。等他们跑到一个十字路口，那个黑影在左边一晃，消失在另一条通道中。

　　“快追！”安吉拉说道，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曼亚稍微落后一些，平端着冲锋枪。

　　很快，他们在一条狭长而笔直的通道中再次看见了那个黑影，他似乎正在朝着一个闸门快步走去，确实是个人，曼亚几乎可以肯定了。

　　“是他吗？”曼亚跑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没错，一定是他！”安吉拉说道，脚下没停“这是通向Z通道的路。”

　　当他们追到闸门的时候，安吉拉突然停住了脚步。闸门外面，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壁垂直的呈现在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冷却槽，就像悬崖峭壁一样，所有的通道都是依靠交错在巨大冷却槽上空的狭窄悬空桥连接着。那个人，正在那桥上走着，对面是另一个闸门。

　　“嘿！你！听见没有，停一下！”曼亚高声喊道。

　　那个人没有回头，却走的更快了。

　　“站住！否则我要开枪了！”说着，曼亚举起了冲锋枪。这个时候，安吉拉突然压下了曼亚的枪，向悬空桥上踏了一步。

　　“唐龙！等一等！”他高声喊道。

　　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安吉拉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又往前跨了一步。

　　“别过来。”那个人转过了身子，在阴影中看不清样子，声音相当低沉。

　　“你就是唐龙？”安吉拉问道，又跨了一步，“我有话和你说。”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这个时候，曼亚吃惊地发现那个悬空桥突然像融化了一样，渐渐消失，一直消失到安吉拉的脚下。这下，安吉拉无论如何是过不去了。可是，更让曼亚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安吉拉稍微犹豫了一下，居然又向前跨了一步。

　　“天啊！”曼亚惊叫着上前，想要拉住安吉拉，可是，最不可思议的，安吉拉居然悬在半空中，没有跌落下去。

　　“收起你那一套吧，唐龙。”安吉拉冷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可以控制人的意志，让我们产生幻象，可是我还是过来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你。”

　　那个人似乎也有些震惊，过了一会，他低沉的开口了。

　　“你是谁？”

　　“一个朋友，”安吉拉说道。

　　“我没有朋友。”

　　“你有的，而且是一个老朋友，我们曾经见过面，唐龙。你不介意我过来吧？”

　　那个人刚要说话，突然，在他们底下，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还可以看见火光在一闪一闪的。

　　“他们的动作好快。”那个人看了看，轻轻说道，再也没有理会安吉拉，转身迅速离开了。而原来消失的悬空桥，又奇迹般的恢复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曼亚问道。

　　安吉拉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们也撤。”

第九章 遭遇

　　迈克和陆站队员们一直追踪着发出干扰信号的源头，在复杂的建筑内部中转来转去，仿佛越走越往下，越往其内部深入。这个时候，通道中的应急灯光开始闪烁起来，暗了下去，又马上亮了起来。

　　“大家动作快些，”迈克一挥手，“后备能源即将耗尽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不得不在黑暗中前进了。”

　　“报告，”这个时候一个陆战队士兵说道：“扰动增强了，就在前面。”几乎同时，所有人手腕上又开始发出杂乱的波波声音。

　　“能确定方位吗？”迈克问道。

　　“请等一下，将军。”一个士兵招了招手，几个陆站队员靠了过来，分别站在远近不同的位置上，同时侦测着信号的强弱，以判明位置。过了一会，陆站队员开始缓缓地向一个闸门移动，都没有说话，互相做着手势。两个持枪的士兵半跪在闸门前，点了点头，另一个士兵按动了闸门旁的按钮。闸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轰地一声升了起来。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冷却槽，早已经干涸，直通到建筑顶端，如同一个竖立起来的中空圆柱筒。那个士兵做了个手势，指了指下面，表示干扰从那里发出来的。

　　迈克轻轻一挥手，所有的士兵都涌到了闸门边缘，手里端着枪。

　　“三、二、一、”迈克轻声数着，“开灯！”

　　突然，无数道从枪挂探照灯中发出的强烈白炽灯照的冷却槽底部一片通明。

　　“天啊！”有人不住发出了惊叹。

　　在冷却槽的底部，竟然密密麻麻的拥挤着大量的刺岩卡！那黑黝黝的外壳在灯光下发出一种神秘的蓝光，那红色的小眼睛如同鬼火一般晃动着，都是刺岩卡兵蜂，迈克太熟悉这些东西了，甚至在噩梦中也会看到看到。他竭力抑制自己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说道：“打开记录器，马上扫描。”便携式的记录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音，开始工作。迈克靠肉眼观察着，发觉这里冷却槽面积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已经被一种黑色的淤泥般的物体所覆盖住了，但是没有发现类似于主脑的卵状物体，只有几个小小突起不均匀分布在淤泥上，流出一些绿色的液体。兵蜂和工蜂混杂着，拥挤着，显得毫无秩序，还有一些类似蠕虫的东西从淤泥中钻出来，又钻进去。整个底部显得那么诡异和可怕，充斥着这种邪恶异常的生物。

　　“看！它们开始动了！”一个士兵叫了起来。

　　可能是受到光线的干扰，那些兵蜂开始纷纷动了起来，寻找着光源，在底部不安的爬动着，突然，一只兵蜂迅速的沿着光滑的墙壁攀了上来，冲着迈克他们张开了恐怖的大嘴，尖利的牙齿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射击！射击！”

　　根本不用迈克命令，陆站队员的枪已经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和平时那种清脆的声音不同，是麻醉弹的声音。很快，那兵蜂摔了下去，四肢朝天，腹下一排排的爪子无力的挥动着。

　　“给我根绳子，”迈克说道，“放我下去。”

　　“将军，你要干什么？”

　　“把它弄上来。”

　　“将军，这样太冒险了，底下还有刺岩卡。”

　　“我知道。”迈克试了试绳子的牢度，脚蹬在墙壁上，镇静地问道：“还有谁跟我来？”大家都被迈克的勇敢征服了，他的表情，就好象在进行一次普通的登山运动一样。

　　很快，几条绳子被放到了冷却槽的底部，几个人影有节奏的蹬着墙面，每一次荡开，就迅速的下滑，矫健异常。迈克的脚一接触到地面，就半蹲着，握着半自动步枪，小心翼翼地张望着，直到其他人员陆续滑了下来。留在闸门口的士兵都趴着，紧张地张望着，给迈克他们提供火力的支援。

　　迈克观察了一会，刺岩卡并没有扑过来，只是盲目的四处爬动着，显得有些笨头笨脑的，没有以前刺岩卡那种严密的组织性和超凡明确的目的性。迈克知道，尽管刺岩卡个体相当强悍，但是，缺少了主脑的指挥和控制，刺岩卡是一无是处的生物。在确定刺岩卡兵蜂并没有发起攻击的意图后，迈克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只被麻醉弹击中的兵蜂，这是他们来的目的。它已经停止着挣扎，静静地躺在那里。迈克轻轻喘了一口气，抓住了它的一只脚，尽管隔着厚厚的手套，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气息。突然，兵蜂抖动了一下，迈克向后跳了一步，留在底部的士兵纷纷举枪，紧张地瞄准着，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那兵蜂不再动了，迈克做了个手势，让士兵们放下枪，然后，努力地开始拖着那东西。兵蜂比一个人要大的多，还有一层厚厚的外壳，相当的沉重。几个士兵也靠了过来，努力不发出声音，将兵蜂拖到了墙脚下，用绳子扎紧。

　　迈克继续环顾着四周，冷却槽底部的其余刺岩卡依然昏昏地爬着，像是丢了魂一样。迈克还不太满足，朝着一个工蜂小心地靠近，它并没有发现迈克。

　　再靠近些，再靠近些。迈克心里默念道，端平了手中的枪，瞄准那只工蜂，他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手压在扳机上，能感到扳机饱满的反弹力。

　　突然，这个时候，那只工蜂猛的转过了身子，发现了迈克，死死的盯住他。迈克一下子有些愣了，不知所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工蜂开始用两个巨大的牙齿互相碰撞着，发出嘎嗒嘎嗒地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很快，一只又一只的刺岩卡都开始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并且纷纷朝着迈克的方向爬了过来。那种声音在刺岩卡中不断传递着，兵蜂出现了，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包围圈，涌了过来。迈克明白了，它们是利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在传递着某种讯息，相互支援。

　　“将军！快回来！”后面的士兵高声叫着。迈克反应过来，掉头开始往回跑，后面紧跟着刺岩卡，发出嘈杂的噪音。陆战队开火了，这次不是麻醉弹，而是常规的破甲弹那种连续不断的清脆声音。迈克奔跑着，火光从他四周掠过，枪声震耳欲聋。突然，一枚手雷在刺岩卡群中爆炸了，巨大的气浪甚至将刺岩卡兵蜂给掀得飞了起来，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上面支援的陆战队也开火了，密集的火网笼罩住了刺岩卡，阻止刺岩卡追击留在底下的士兵。很快，在他们强有力的掩护下，底下的陆站队员迅速沿着绳子爬上去，出现在闸门口。迈克最后一个上来，没等站稳，回过头来，探出半个身子，一手拉住绳子，一手持枪，一阵的猛烈扫射。

　　其他的刺岩卡开始纷纷试图攀登那光滑的墙壁，显然它们那发达的肌肉和锋利的爪子使这变得很容易。但是，在陆战队猛烈的射击下，又纷纷掉了下去，残肢断体到处都是。

　　“炸药，快！”迈克喊道。一个陆站队员递过来一个精致小巧的金属罐，迈克接过来，在上面按了按，抛了出去。

　　“撤退，快，快！”他大声地命令道，同时还在扫射着。陆站队员都知道刚才他抛出去的东西威力有多可怕，于是，纷纷的站了起来，后退着，射击着，退到闸门后，关闭了闸门。

　　“快，快！回到飞船上，任务完成！”迈克喊道，四下环顾着，“那个东西呢？”

　　“在这里呢，头！”几个陆战队士兵拖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刺岩卡，一边跑着，一边说道。刺岩卡在地上被拖的东碰一下，西撞一下，倒也没有什么反应。

　　“四分钟，伙计们，四分钟起爆，撒腿跑吧！”迈克高声说道，似乎又恢复了当年陆站队员的那种疯狂的活力，以惊人的速度在通道中奔跑着，其他的陆站队员跟在身后，丝毫不逊色。

　　三分钟后，迈克和陆战队员撤出了建筑物，登上了运输飞船。在大地沉闷的震动声中，飞船稳稳地离开了地面，向大气层外飞去。通过透明的舷窗，可以看见那个巨大的建筑物正在发生着连锁的爆炸反应，逐渐的坍塌着，不时有火光冒出来。

　　迈克松了一口气，摘下了防护头盔，汗水从额头上留了下来。

　　“头，为什么只设了四分钟？”其余的陆站队员也纷纷解开了身上的防护服。

　　“因为我的腿跑不快了。”迈克说道。其他的人还是呵呵地笑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敬意。迈克总是用这种身先士卒的方式来赢得手下的尊重和信任的，这也是最简单和直接的方式，他知道，只有这样，才可能让这些士兵死心塌地地和他并肩作战。

　　“联络战舰，我们回家了。”迈克说道，看了看放在地板上的刺岩卡，“让生物小组做好准备，给他们一个礼物。”

　　雷亚格斯战舰一直待命在第三行星上空。

　　“舰长，迈克将军他们下去已经有一个小时了，依然没有任何讯息发回来。”

　　“知道了。”舰长挺直了身子，回答道：“继续待命，保持联系。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喃喃地说道。

　　“报告，监测到有飞船起飞。”雷达兵报告道。

　　“是迈克将军吗？”

　　“不是，”雷达兵顿了一下，“没有识别码。”

　　“没有识别码？”舰长皱了一下眉头，“呼叫，在公开频道。”

　　呼叫了一会，那飞船依然不理不睬，继续飞行着，很快就要穿越出大气层了。

　　“要拦截吗？”副官问道。

　　舰长犹豫了一下，决定下达拦截的命令，在这个敏感的星球，有必要查清楚任何一艘飞船的身份。

　　“报告，又一艘飞船起飞了。”雷达兵再次报告道。

　　“是迈克将军？”

　　“不是，”雷达兵回答道，有些奇怪的感觉，“依然没有识别码。”

　　“真热闹啊……”舰长喃喃地说道。

　　“马上拦截，释放量子干扰仪。”舰长命令道。还没等到他这么命令被执行，又传来的报告。

　　“报告，侦测到量子波干扰，距我舰五十海里，质量很大！”

　　舰长开始有些焦头烂额了，实在不明白突然什么事情都碰到了一起。他已经顾不得那两艘小型的飞船，急忙下令道：“一级警戒，注意，一级警戒！”雷亚格斯全舰发出了刺耳的警报，所有的防护罩迅速关闭了，巨大的量子发动机开始轰鸣，瞬间，整个战舰表面流淌着一层蓝色的光芒。

　　“量子波消失了。”舰长急忙扑到舷窗前。

　　远处，一个蓝色矩形光阵出现在宇宙中，很快，一艘巨大的战舰在那个光环中渐渐出现，物质化，那庞大的轮廓在红宝石星系红光的照射下流光异彩。

　　“是雷亚格斯级战舰，”雷达兵继续报告道：“已经识别出来了，是兰斯洛号。”

　　舰长松了一口气。“总算出现了个有名字的。”不过，兰斯洛号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实在让人有些不解。这个时候，第一艘在第三行星上起飞的小型飞船已经穿越了大气层，飞快地向着星系外围飞去，另一艘飞船紧随其后。好象两艘飞船是一起的。

　　“报告，探测到量子波干扰！”雷达兵再次发出了信号。

　　舰长摇了摇头，又是那哪艘雷亚格斯级战舰跑到这里来了，这个寂寞的星系今天还真是热闹非凡。他看着窗外，等待着那艘雷亚格斯级战舰出现。

　　突然，这个时候，一件最意想不到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那个蓝色的量子波光阵中，出现的，并不是雷亚格斯，而是一艘从来没有见过的奇特飞船！

　　那飞船是那么巨大，呈长椭圆形，表面光滑，泛着优美而神秘的蓝色光芒，如同微微张开的玫瑰一样。那绝对不是人类的飞船，那是宇宙中想也想象不出的最美的飞船，甚至已经不是飞船，而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骄傲地在那里展示着，在它的周围，宇宙顿时黯然失色。所有的光彩都聚集在那奇迹的飞船上面，人类的雷亚格斯战舰与之相比简直丑陋不堪，那种美，无法用人类苍白的语言描述，让所有见到的人都终生难忘，为之激动。

　　“天啊！”舰长惊地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这个时候，正在飞速前进的小型飞船突然改变了方向，划了一个弧线，靠近了那神秘的飞船。开始的时候，舰长还以为那飞船要直冲冲的撞上去，但是，在接近那飞船后，小型飞船又改变了轨道，和那巨大的飞船并排飞行着，逐渐加速，巨大的飞船跟在后面。很快，两艘飞船的周围都出现了量子波矩阵，同时消失在宇宙空间，只留下淡淡的蓝色尾痕。另一艘小型飞船失去了目标，犹豫了一会，向反方向急驰，然后，用简单光速脱离了，只留下张大嘴巴，呆若木鸡的雷亚格斯级战舰舰长。

　　“天啊！”舰长喃喃说道，似乎他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这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又消失的那么迅速，似乎比思维的速度还快，以至于雷亚格斯战舰的舰长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报告！陆战队的运输舰起飞了，正在和我们联系。”

　　舰长愣了一下，仿佛恢复了知觉，摇了摇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

　　“马上开放通道，快！”

　　大气层中，陆站队员的运输舰冉冉的出现了，慢慢地靠近着雷亚格斯。

　　“你……”舰长有些犹豫地问道，“刚才看见了吗？”

　　“是的……”副官有些结巴地说道，“真是，真是……”

　　舰长叹了一口气，确定自己没有发疯而产生幻觉。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长官……”副官老实地回答道。

　　“兰斯洛号发出信号，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

　　“兰斯洛号？”舰长反应过来，“我差点忘记了，”他摸了摸脑袋，说道：“回复：事态不明，继续保持联络。”一切只有等到迈克将军登舰再说了。

　　陆站队员的运输舰很快的和雷亚格斯对接了。舰长有些激动地看着迈克将军出现在指挥室。

　　“请不要发问，”迈克一看见他，脱口而出，表情也是相当的严肃。“我看见了，不要再说什么。”

　　“可是，将军……”舰长还想说，迈克制止了他。

　　“马上和基地联络，”他说道，眉头紧皱，“通知下去，刚才的事情，谁也不准透露，也不许互相谈论，知道吗？如果谁敢违抗，我会亲手枪毙了他的。”迈克此时出奇的严厉，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随和的神态。

　　“和基地联系上了，将军。”这个时候，迈克对着通话器，却沉默了一会，最后，关闭了通话器。

　　“我还是亲自向法歇尔将军报告吧……”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一道阴影笼罩在他那刚毅的面孔上。

第十章 元帅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三十日。首都蓝星。

　　新落成的新联盟最高军事委员会大厦占地一万平方米，整个建筑高三百一十层，在它的顶部，有一个宽敞而平坦的起落机场，专供军事委员会委员的飞船停降使用。此时正是中午，天气明朗，万里无云，如果有人抬头仰望的话，可以看见一艘闪闪发光的小型飞船正在那里徐徐的降落，如同一只归巢的小鸟一样。

　　飞船在警戒森严的平台上停稳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矫健的跳下了舷梯。他常常穿着厚厚的风衣，直到膝盖，将浑身裹的严严实实的，戴着帽子，肩上的几颗星闪闪发亮，胸前还挂着各种漂亮的勋章。他的神情悠闲，对周围向他敬礼的宪兵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插在兜中，嘴里含着雪茄。他并没有急于离开平台，只是左顾右盼着，好象在等什么人。

　　“将军，会议的时间快到了。”他的秘书低声提醒道。那个人是如此高大，以至于他的秘书不得不仰着脑袋才能和他说话。

　　“我知道，”他说道，声音异常洪亮，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大嗓门，一股又一股的烟从那个大而宽阔的嘴巴中喷出来。“让他们等一会吧，他们会等的。”

　　这个时候，另一艘飞船正从天边出现，朝着这个方向，很快就可以看到飞船上明显的新联盟标志。那飞船在平台的另一侧缓缓的止动，稳稳地开始下降。

　　身材高大的将军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真准时……”说着，他迈开大步，迎了过去，他的秘书必须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的上这个巨人。

　　飞船喷出最后一股灼热的气浪，安静了下来。舱门打开了，那人又是微微一笑。

　　一个身穿制服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他扶着舷梯，轻快地走了下来，抬头看到等候的巨人时候，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伊万？”他有些吃惊地说道。

　　“伊万，索诺夫斯基上将向您报道，法歇尔元帅。”巨人吐出了雪茄，敬了一个军礼，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不错，伊万等候的，正是法歇尔元帅。自从战后，原来紧密团结在一起的战友不得不分开，处理各种繁忙的事物，反到不如以前那样可以经常见面了。伊万也知道法歇尔为什么会这么吃惊，昨天，伊万还在一个遥远的星系，而今天，已经跑到了首都蓝星。

　　法歇尔走下了舷梯，和伊万握了握手。伊万感觉法歇尔还是老样子，不冷不热，既不表示亲热，也不冷淡，握手的力度也很礼貌。但是，伊万还是紧紧握了握手掌中那只纤长而有力的手。

　　“你捏疼我了，伊万。”法歇尔抽出了手掌，脱下了手套，同时和敬礼的士兵致意。

　　“法歇尔，我很久就想这样做了，”伊万跟着法歇尔，并肩向升降电梯走去，“我常常在想，握着一只改变人类命运的手，将会是什么感觉？”

　　“你错了，伊万，”法歇尔站在电梯面前，手中拿着雪白的手套，褐色的眼睛看着伊万，“没有哪只手可以改变人类的命运，是人类被自己的命运改变了。”

　　“好了，法歇尔，”伊万投降般举起了双手，耸了耸肩膀，“我不和争论这种复杂的问题，在这个方面，你几乎可以做一个哲学家了。”

　　“我只是一个军人。”法歇尔说道。伊万突然感觉法歇尔似乎有些消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电梯来了。两个人走了进去，法歇尔示意要和伊万单独谈谈，其他随行人员都留在了电梯外面。

　　“那件事情办的如何了？”等到电梯门关上后，法歇尔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很不理想，”伊万说道，“我和门特耳松谈过了，他现在也无能为力，”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法歇尔，“局势不稳啊……”

　　“早料到了……”法歇尔轻声说道。伊万打量着法歇尔，自从战后，繁忙的工作一直在折磨着法歇尔那身体，即使是有着钢筋铁骨，也经不起在繁重的工作中一点一点无节制的消耗。伊万常常想，如果一个人的肉体能和他的精神一样刚强就好了，但愿法歇尔能够撑的下去，这些年来，法歇尔变得消瘦，甚至有了一丝白发，额头上的皱纹也细密起来，只是那双眼睛变得更加深邃，闪烁着不可琢磨的光芒。

　　“我急急赶回来，是要参加这次的军事委员会特别会议。”伊万解释道。

　　“我不是已经批准了你的缺席吗？”法歇尔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形势变化了，法歇尔，”伊万说道，“从门特耳松那里，我知道这次的军事委员会上，原奥斯联盟的委员可能要向你发难了。原则上，门特耳松是支持你的，但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他们还想干什么？”法歇尔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尽量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而他们简直像贪婪的斑狗，永远不知足。”

　　“是为了《物资分配法案》，法歇尔，”伊万看着法歇尔，慢慢说道，“他们想用这个来攻击你。”

　　“愚蠢的人。”法歇尔低声说道。

　　战后，法歇尔主持制订了《物资分配法案》，旨在对人类有限的资源进行强制的管制，分配到各个重要的部门。在百废待兴的废墟上，这种强有力的措施是必须的。但是，由于是计划分配，就慢慢引起了原奥斯联盟的一些委员的不满，他们认为法歇尔在分配战略物资的时候，有偏袒于原多勒斯联盟的迹象。毕竟，匆匆成立的新联盟只是暂时掩盖了原来两个联盟之间的裂痕，但并没有完全消除，这种深深的隔膜导致了相互的猜忌和不信任。占大多数星域的原奥斯联盟在新联盟军事委员会中自然占多数席位，但是，法歇尔的卓着功绩使他控制着军事委员会，矛盾由此而产生。和平的年代，使得原奥斯联盟的人开始想要争取更多的权利和利益而不甘受法歇尔元帅的制肘。

　　“他们的猜疑不是没有道理的，”伊万说道，“每年新联盟一大半的物资，包括资金，设备，人员和原料都去向不明，这当然会使得他们认为这些物资在《物资分配法案》的掩护下悄悄流向了多勒斯联盟。他们担心时间一长，多勒斯联盟就会在经济上和军事上全面超过奥斯联盟，取而代之。”

　　电梯的门开了，法歇尔走出了电梯，站住了脚步。

　　“伊万，没有什么多勒斯联盟，或者奥斯联盟了。现在只有一个新联盟，人类的联盟。”

　　“可是他们并不这么想。”伊万意味深长地说道。

　　法歇尔站了一会，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沿着走廊继续向前走着。伊万跟了上去。

　　“我已经和他们这些官老爷讲的很清楚了，主要的物资用在扩展雷亚格斯舰队上，人类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这是另一个问题，”伊万说道，从口袋中拿出一只新的雪茄，“很多军事委员认为已经没有必要扩充雷亚格斯舰队，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连雷亚格斯战舰都没有看见过。产生这种猜疑是很正常的，我想，在今天的会议上，他们会提出一个议案，要求由军事委员会全面监管雷亚格斯的生产。”

　　“愚蠢。”法歇尔冷冷地说道。“雷亚格斯到了他们手里，就是灾难。这些年来，我努力保持着雷亚格斯技术的高度机密。如果有一艘雷亚格斯战舰，或者是相关的量子技术流失出去，人类将是祸患无穷，我实在不能想象雷亚格斯之间的战斗将是一幅什么样的可怕画面。”

　　“是啊，任何一个别有居心的人得到了雷亚格斯，他可以所心所欲的去想去的地方，攻击想攻击的目标，我们拿他一点办法没有；而如果一个反政府势力得到了雷亚格斯技术，他可以轻易的将我们的常规舰队打的稀八烂，然后在我们的雷亚格斯赶到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法歇尔点了点头。

　　“雷亚格斯，量子迁跃技术，这些对人类来说，还是相当危险的玩具，必须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控制住。”

　　“而现在那些委员想掰开这只手，让雷亚格斯的真相公之与众。”伊万说道。

　　“没那么简单。”法歇尔不易察觉地抿紧嘴角，一个轻蔑的表情浮现在脸上。“他们低估了我的能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又默默向前走了一段。

　　“说到雷亚格斯，”伊万突然说道，“现在所有的雷亚格斯都在红色贝雷帽的掌握下，但是，只有一艘雷亚格斯被调了出来，我有些担心……”

　　“你是说兰斯洛号？”法歇尔没有看他，问道，继续走着。

　　“是的，兰斯洛号。它的指挥官太年轻，交给他雷亚格斯，让他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马如风是我亲自挑选的，”法歇尔说道，“我相信他能完成任务……”他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看着伊万。伊万也停下了脚步。

　　“伊万，有一件事情，更让我不安。”

　　伊万有些惊奇，看着法歇尔。

　　“什么事情？”

　　法歇尔的眼光深沉起来，声音也变得凝重。“唐龙出现了，他现在和雅拉人在一起。”

　　“唐龙？”伊万这个时候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了，眯着眼睛，嘴里的雪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你能确定是唐龙？”

　　法歇尔低着头，思索了一会，然后抬起了头。“伊万，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迈克出于谨慎，没有报告任何人，包括你。在他执行搜索刺岩卡的任务时，意外地发现了唐龙。”

　　“迈克见到唐龙了？”

　　“不，他只是看到了唐龙的飞船，可以做量子迁跃的飞船。你知道，出于对量子迁跃技术的保密，我们并没有将这个技术提供给民用单位，只有少数高级将领的运输舰采用了和雷亚格斯战舰一样的量子迁跃技术，这种飞船屈指可数，而且在我们的控制之中。而只有一艘量子迁跃飞船在战前流失了，你应该知道的，唐龙逃跑的时候，乘坐的就是那种飞船。”

　　“所以，看到那个飞船，迈克就几乎可以马上肯定，那是唐龙。”伊万说道。

　　法歇尔点了点头。

　　“那雅拉又是怎么回事？”

　　“迈克看到了雅拉的飞船。”法歇尔简单地说道。

　　伊万再次震撼了。

　　“真不敢想象，雅拉的飞船……”他喃喃地说道，“好象噩梦一样，那东西……我们不是彻底消灭了雅拉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伊万，”法歇尔继续开始向前走，“雅拉还是存在的，所以我才会尽一切的能力来保证雷亚格斯的生产，只有雷亚格斯，才是我们可以对抗雅拉的唯一武器。”

　　“雅拉……”伊万叹了口气，“你一直认为，对于人类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刺岩卡，而是雅拉。”

　　“毕竟雅拉是控制了人类长达上千年，上万年的种族。没有什么种族比雅拉更了解人类，也更清楚人类的弱点。”

　　“可是雅拉已经被我们毁灭了。”

　　“我们只是毁灭了雅拉的一个星球，”法歇尔说道，“人类还远远谈不上可以摧毁雅拉，那个我们一无所知的极度先进种族。一夜之间的战斗，并不能消除雅拉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一点一滴积累的科技和认知，在这点上，人类还及不上雅拉。直到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剖析俘获的雅拉飞船。雅拉的科技，在我们的科学家眼里，更像是一种神奇的魔术，或者是天书，不能被接受或者学习。你能断言人类已经消灭了这个高度发达的种族吗？”

　　伊万默默无语。

　　“我们只能确定一点，就是雅拉被我们激怒了，正怀着深刻的仇恨躲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中。在和刺岩卡以及雅拉的战争中，人类也损失惨重，想要恢复到战前的水平，我们还需要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时间，然而，基点比我们高的多的雅拉需要多少时间来恢复生气呢？伊万，尽管有些人认为我穷兵黩武，但是，我常常感觉到，时间太紧迫了，我们正在和时间比赛，和雅拉竞争，或许我们已经落后了。想到这点，我就感到不安。”

　　“法歇尔……”伊万眼里露出了敬佩的目光。“所以你才在竭力发展着雷亚格斯，不惜一切代价。可是，为什么不把这个想法直接对那些军事委员会的人直说呢？为什么要独自背负着重任而被猜忌和怀疑呢？”

　　“他们？”法歇尔露出一丝苦笑，“人类安逸惯了，能接受这个事实吗？即使是在战后，大多数人，大多数人类的居民还是以为我们只是在和刺岩卡战斗。在他们的思想中，雅拉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种族。这样也好，我不想吓坏他们，让人类有一些信心吧，在无知的梦想和希望中快乐的生活吧。这样总比在惶惶不安的恐惧中度日要好的多，战后重建人类的信心也是相当重要的，人类脆弱的心灵再也经不住任何打击了。”

　　“包括那些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们，”伊万朝前面努了努嘴，在他们的前面，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门，两个宪兵精神抖擞地守卫在两边。

　　“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大多数军事委员会的委员还是不了解关于雅拉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核心成员了解真相，像已经退役的门特耳松元帅。所以门特耳松才一直这样的支持你……而那些人，只知道刺岩卡的存在，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认为战争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如何考虑自己的利益了。人性还真是黑暗。”

　　“即使是刺岩卡的存在，”法歇尔说道，“战争也还没有结束。你也得到了那些关于刺岩卡的报告。我把所有关于搜索刺岩卡的进展都提交了军事委员会，以希望引起他们的重视，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他们说：‘完全是杞人忧天。’”伊万耸了耸肩膀，“无知的人。”

　　“所以，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只是刚刚开始。”法歇尔皱着眉头说道，“和雅拉的战争，还有和刺岩卡的战争。”他停了一停，看着面前的那扇门，“还有和他们的战争。”

　　宪兵向两个高级军官敬礼，缓缓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战场到了，法歇尔，”伊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准备如何打这场仗呢，我的指挥官？”

　　法歇尔露出一丝自信地微笑。“既然雅拉，或者是刺岩卡都刺动不了他们那迟钝的神经，我会用另外一种方法的。”说着，他整了整笔挺的军装，看着伊万：“和我并肩作战吗，我的参谋长？”

　　伊万笑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法歇尔昂着头，目光坚定地走进了军事委员会的会议庭。

第十一章 质询

　　法歇尔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周围坐满了德高望重，所谓人类社会的精华，他们仿佛都等了很长时间，各个表情严肃，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法歇尔身上，无不露出忧虑和沉重的表情。在法歇尔看来，这些人更像在演戏，他并不相信他们的头脑中会有什么对人类未来的责任，就像他法歇尔一样。

　　法歇尔微微鞠了一躬，表情极其冷淡，那种不屑的神情是那么明显，弄的伊万甚至有些尴尬，他悄悄咳嗽了一声，轻轻碰了一下法歇尔，然后在环行的会议室中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先生们，我的行程安排的很紧。”法歇尔似乎没有注意到伊万的善意提醒，手中把玩着雪白的手套，径直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座位上，坐了下来。“请开始吧。”他的那种傲慢态度有些令人恼怒，却又带着一丝的挑衅和威慑，以至于军事委员会中所有委员在一时间都没有吭气。

　　“先生们？”法歇尔微微向前探出半个身子，再次询问道。

　　终于，有一个人慢慢站了起来，双手撑着光滑的桌面。法歇尔认识他：富郎克上将，现年五十八岁，黄光星系军事最高指挥官，他的鬓角完全泛白，不过腰板笔直，保持着前奥斯联盟军官那种高贵的风范。

　　“尊敬的法歇尔元帅，首先，对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会议，我们表示由衷的感谢。”法歇尔能听出他的讽刺之意，但是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静静听着。

　　“因为这次会议的重要性，我们不得不将您召来。法歇尔元帅，因为您是军事委员会的主席，所以有些决议必须要经过您的签字才能生效。”

　　“希望不是签署退役的声明。”伊万悄悄嘟囔着，但是谁也没有听见。

　　“在您参加这个重要会议之前，我们已经召开了几次内部的会议。”富郎克继续说道，声音渐渐平稳起来，“委员们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关于《物资分配法案》，新联盟财政部那里不断对军方施加压力，矛盾已经很明显了。同时考虑到，如果进一步执行现有的《物资分配法案》，将会严重的滞后生产恢复进度，而且，人民的生活质量始终在底水平徘徊。法歇尔元帅，我们知道您一向是关心人民的，这也是人民为什么拥护你的原因。”富郎克用一个委婉的赞扬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又是这个法案。”伊万再次嘟囔了一句，不安的摆动了一下自己庞大的身躯，好象坐的极为不舒服一样。

　　“富郎克上将，”法歇尔眉毛一扬，“您说的共识，是什么意思？”

　　“我们想要修改《物资分配法案》，这里是一份新的提案。”说着，有一位军事秘书走到法歇尔面前，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法歇尔面前。法歇尔用眼角瞥着那淡兰色的封面，却并没有去翻它。

　　“重点是什么？”

　　“根据《物资分配法案》，财政中有20%的经费流向不明，这是财政部最为恼火的地方。如果这种情况继续持续，财政部可能会向国民大议会提交质询议案，要求审查这部分的资金去向。我们军事委员会将处于相当被动的局面，但是，和财政部的私下协商后，我们找到了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我们计划每年减少4%的资金，分四年完成。你瞧，最后我们还保留了4%的不明资金，对于这个限度，财政部是可以忍受的。”

　　法歇尔向后一靠，双手交叉在一起，眼睛微微眯着，这个姿势通常表示他很不满意，但是，法歇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打量着富郎克。众所周知，在当今这个军管的时代下，财政部并没有多大的发言权，所谓的财政部压力，显然是军事委员会找出的一个打击法歇尔财政政策的一个借口而已。

　　“还有呢？”法歇尔说道，“我想应该还有别的。”

　　“是的，”寂静中，富郎克继续说道，“和《物资分配法案》没有关系，这是军事委员会做出的一项纯军事的决议。”富郎克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感觉快要碰到法歇尔最敏感的地方了，不觉中额头有些潮热。

　　“军事委员会决定进行一项军事改革计划，也就是说，我们想要暂时停止雷亚格斯的生产…………对于长期驻扎在基地的雷亚格斯舰队，应该被排入日益紧张的战备巡逻序列中……”

　　“雷亚格斯……”法歇尔喃喃说道，不出他的所料，这次会议，完全是为了神秘的雷亚格斯战舰。

　　“这是全体军事委员会的决定，我们正在听取您的意见，尊敬的法歇尔元帅。”富郎克鞠了一躬，“我说完了。”他喘了一口粗气，匆匆坐下，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额头。

　　此时，整个会场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法歇尔，有幸灾乐祸的，有得意洋洋的，也有焦虑不安的，但是他们都有些紧张，好象暴风雨就像猛烈地席卷过来一样忐忑惴惴。

　　法歇尔慢慢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有些出神，过了一会，他的嘴唇边出现一个冷冷地微笑。

　　“先生们。”在最深的沉寂中，法歇尔清脆地声音响了起来。“当头顶的乌云刚刚散去，我们就要开始欢呼享乐了，是什么遮蔽了你们的双眼？难道我们就这样的目光短浅？你们真的以为短暂的平静就是永恒的和平？更猛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我正在为你们搭建一个安全的保护伞，而你们却要迫不及待的拆除它，只是因为不能忍受艰难而痛苦地生活。”

　　忽然，法歇尔站了起来，挺直了身子，朗声说道：“我们没有生活，我们只有生存。而我们能生存下去的唯一保障，就是雷亚格斯！战斗才刚刚开始，凭着人类的勇气和一点点幸运，我们才赢得了第一仗，让我们得到苟延残喘的一线生机，但是，勇气会被愚昧所消磨，幸运也不会永远降临到人类头上，现在，我们要靠自己的实力来战斗！”说着，法歇尔重重锤了一下桌子。伊万有些吃惊，他第一次看见法歇尔这么冲动，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丝的红晕。

　　“请冷静，法歇尔元帅。”富郎克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并不怀疑您对人类的忠诚，我们只是要求……您能够放开对雷亚格斯的绝对控制权，您知道，绝对控制这个字眼会造成多么大的不安。每年，大量的资金被用来建造雷亚格斯，而人民，甚至是我们大多数军事委员会的成员，都没有看见过雷亚格斯的影子，这不能不让人产生很多可怕的怀疑，公开雷亚格斯，也是对您声誉的一种考虑。”

　　“我的声誉？”法歇尔冷笑了一声，“我宁愿背负不洁的声誉，只要我所做的一切都能够让人类生存。”

　　伊万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他能够理解法歇尔这话的含义。

　　“简单的说吧，”法歇尔环顾着在场所有的人，“第一，我不同意修改《物资分配法案》，哪怕是一字一句的修改，雷亚格斯的生产必须得到保证，老实说，现在的生产进度已经让我很不满了。要不是为了满足你们这些老爷的物质欲望，我倒希望能拨出更多的经费来建造短缺的雷亚格斯。第二，我不会放弃对雷亚格斯的绝对控制权，因为雷亚格斯太强大了，对于你们来说，强大的武器是绝对危险的。”

　　“法歇尔元帅，”富郎克也有些激动起来，“在坐的都是军人，我认为您这句话是对我们的侮辱。”

　　“富郎克上将，您统帅过舰队吗？”法歇尔锐利的目光看着富郎克。

　　“当然。”富郎克昂着头，军人的尊严浮现在脸上，“在奥斯联盟的武装序列上，富郎克舰队曾经是一种骄傲的标志。”

　　“是的，我没有忘记。”法歇尔说道，“当年在达嘉玛星系作战的时候，齐装满员的舰队甚至在没有看到刺岩卡的影子时候，已经撤退了。我记得富郎克舰队甚至来不及疏散达嘉玛第三行星上的平民，把整个毫无防备的行星留给了刺岩卡去屠杀。”

　　富郎克的脸红了一下，“这是作战命令，对，我没有疏散平民，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也留在达嘉玛第三行星，和其他无辜的平民一样，因为我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

　　“我并没有责怪你。”法歇尔说道，“撤退是正确的决定，因为你根本没有战胜刺岩卡的可能。”法歇尔看着在场所有人，慢慢说道，“你们都没有。”

　　所有的人心头都是一震，不由的回想起五年前那场残酷的战争。法歇尔的话很刻薄，但却是事实，无论从心理上，还是意志上，所有的指挥官已经彻底崩溃，除了法歇尔。

　　“人类已经将命运交给了我，我必须对它负责。”法歇尔的声音低沉了下去，随即又抬起了头，“如果在座的各位执意要修改《物资分配法案》，或者剥夺雷亚格斯的生产，我将动用委员会赋予我的法定权利，”法歇尔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围，“立刻宣布解散军事委员会，并提前开始选举。”他的话无疑像一枚炸弹，在所有的人当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军队有权选择他们的领袖，”在一片嘈杂声中，法歇尔提高了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相信他们会选择正确的道路。就像在对刺岩卡的决定性一战那样，人类把指挥权交给了我，因为只有我能战胜它。现在，他们也会将指挥权交给我，因为只有我才知道人类将走向何方。”

　　无疑的，法歇尔的话并不是空洞的威胁，他在人民和军队中建立的威信是其他所有人无法比拟的，一旦解散军事委员会而重新选举的话，亲法歇尔势力必然会获得绝对的胜利。显然，这是法歇尔的撒手锏，也是最厉害的一招，军事委员会对此毫无办法。

　　“好吧……”富郎克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我相信您，法歇尔元帅，也许，没有您，人类已经毁灭了。我愿意说服自己相信你的一切行为是正确而无私的……现在我们投票表决吧……”底下所有的军事委员会成员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伊万环顾着左右，从他的判断上来看，这些人虽然不情愿，但是很显然，他们的理智告诉他们，尽管法歇尔已经令他们非常讨厌，不过他们更害怕失去在军事委员会的地位。伊万满意地笑了，看来，法歇尔似乎又赢了一场战斗。

　　事情似乎已经成定局了，虽然每次军事委员会对法歇尔制造一些麻烦，但是，法歇尔都能顺利解决。强制的《物资分配法案》，令人恼火的雷亚格斯控制权，最终，军事委员会所能做的，也只是制造一些麻烦。法歇尔也坐了下来，习惯性的摆弄他的手套，这表示作战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法歇尔元帅，我认为您过于自信了。”令伊万感到万分惊奇的是，在一片嘈杂声中，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伊万从来都不知道军事委员会中有女士，他连忙回过头，在满满的座席中寻找着，很快，他看见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站了起来。作为女性来说，她的个子算很高了，一头黑色的短发，面部温柔的女性特征中显现出一种军人独特的刚毅。

　　“您指的是那一方面，女士？”法歇尔似乎也有些奇怪，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您说，人类所有的军人，除了您，都不足以抗击刺岩卡的进攻，可是您忘记了一个人。我不知道您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去遗忘这段历史。”

　　一下子，会场又变得安静了。

　　“女士，请表明你的身份。”法歇尔皱了皱眉头，说道。

　　“新联盟陆军中校克拉拉，新联盟总参谋部二等秘书，本次会议的记录员。”她说道，“法歇尔元帅，我记得在前奥斯联盟也有一位杰出的将领，他不畏惧异族的侵略，英勇的抗击刺岩卡的入侵，他甚至曾和您并肩战斗过。”

　　“是的。”法歇尔说道，“我不会忘记勇敢而智慧的安吉将军，他在人类的历史上留下了最光辉的一笔。”

　　“可是最后您却将他出卖了。”克拉拉冷冷地说道，目光直盯着法歇尔，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一样。

　　法歇尔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中校，这并不是出卖。”法歇尔慢慢说道，“这是一种战术掩护，在残酷的战争中，任何一个军人随时都准备牺牲，而安吉将军为了最伟大的目标义无返顾的选择了这种牺牲。”

　　“您把他说的太伟大了。”克拉拉微微笑了笑，镇定自若地说道，“恐怕是您牺牲了他，因为安吉将军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而他的牺牲又是另一个更大牺牲的开始，法歇尔元帅，在一场饱受争议的战斗中，您不仅牺牲了安吉将军，而且将人类的盟友，我们所并不了解的另一个种族也一起牺牲了。”

　　“我必须纠正您，”法歇尔郑重地说道，“雅拉并不是人类的盟友，相反的，和刺岩卡一样，雅拉同样是人类的敌人。”

　　“这是您的想法。”克拉拉说道，“您战术上巨大的成功，掩盖不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使得人类不得不同时和两个危险的种族为敌。幸好人类所接触到的只有这两个种族，如果有更多种族的存在，您是不是也要把他们一并消灭掉呢？您自称拯救了人类，但是您是否考虑过，正是因为您这种狭隘的眼光却将人类往一个黑暗的深渊中越拖越远呢？”

　　“中校，您不了解雅拉。”法歇尔的额头上出现了一片阴云。“我发誓消灭雅拉是人类唯一可以选择的道路。”

　　“恰恰相反。”卡拉拉说道，“我认为法歇尔元帅您并不了解人类需要什么。”

　　伊万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卡拉拉中校，这里是军事委员会，没有你发言的资格。我命令你，立刻回到你的岗位上，闭上你的嘴巴，做你秘书的工作。”

　　卡拉拉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坐了下来。而此时法歇尔微微有些发呆。

　　会议结束了。最终军事委员会的成员一无所获，而法歇尔却并不显得很高兴。伊万和法歇尔最后出了会场，在长长的走廊上慢慢走着。

　　“我没想到你们参谋部有这样的中校。”法歇尔突然笑了一下，说道。

　　“吓了一跳，”伊万从口袋中掏出雪茄，重新点上，“所有的人都会指责你在《物资分配法案》上的强硬态度，但是还没有人敢对你的战略战术上指手画脚。”

　　“我觉得她倒是很像一个人。”法歇尔沉吟了一下，说道。

　　伊万想了想，随后笑了。“是啊，有点类似的臭脾气。开始想念我们的朋友唐龙了吗？”

　　法歇尔摇了摇头，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这样感觉，这个克拉拉中校长的很像某一个人？”

　　“我没注意，”伊万摇摇头，“我承认，我没有你那种敏锐的观察力。”

　　法歇尔似乎还有些心事，默默走着，快到电梯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过了身子，对着伊万说道：“调查她的来历。”

　　“有这个必要吗？”伊万含着雪茄，说道，“一个小小的中校而已。”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法歇尔说道，“她会威胁到我们，当她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就产生这种感觉了。我说不上来，但是，你知道我的直觉一向都有些道理的。”

　　“交给我去办好了。”伊万说道，“我保证明天我们就会知道这个卡拉拉中校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第十二章 清除

　　伊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叫秘书调来总参谋部二等秘书陆军中校克拉拉的资料。一会，秘书就拿着一个档案袋走进了伊万的办公室。

　　“将军，这是您要的资料。”

　　“放在桌子上吧。”伊万正在低头看文件，说道。秘书有些犹豫，因为伊万那乱糟糟的办公桌上实在放不下任何一样东西了。

　　过了一会儿，伊万才抬起头，笑了笑，耸了耸肩膀。“不要指望所有人都和法歇尔元帅那样井井有条，给我吧。”他伸手接过了档案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秘书敬了一个礼，尽量保持着不露出惊讶，笔直地走出了伊万的办公室。

　　伊万一直目送着新来的秘书消失，眼光才落到膝盖上的淡灰色文件袋。“是啊，法歇尔元帅和谁都不一样，不过这次他可把所有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都惹恼了。”伊万喃喃说道，拆开文件袋，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张彩色照片。

　　“作为一个女性来说，这个克拉拉中校无疑是相当漂亮的，可是面部表情过于刚毅，不像是个可以轻易驾御的人……法歇尔说她有些面熟，她到底像什么人呢？”伊万轻轻嘟囔着，抽出下面的一张薄薄的简历，忽然，目光在某处停住了，过了半晌，才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啊，法歇尔没有说错，看来这个情况倒是应该值得注意一下了。”伊万将文件袋丢在桌子上，不小心砸到那个盛满烟灰的烟灰缸，发出哐铛的一声。他伸手拿起了电话。

　　“给我接法歇尔元帅办公室。”

　　就在伊万饶有兴趣的看克拉拉的档案同时，同一所大楼内，富郎克的办公室中，那个引起法歇尔莫大注意的女性正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富郎克上将。

　　“瞧，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都是法歇尔元帅的傀儡，整个军事委员会的表面作用大于实际作用。”富郎克不无抱怨地说道。

　　“这是预料当中的事情。”年轻的女中校静静地说道，口气并不像是在对一个上级，更像是一个同伙。“不过我相信，通过这次会议，基本上军事委员会应该已经对和法歇尔元帅合作的可能性不抱任何希望了。”

　　富郎克点点头，但表情依旧有些沮丧。“是的，以前那些多勒斯联盟的家伙还顽固的支持法歇尔元帅，只是因为他们以前曾经是一个联盟的。现在他们终于清醒了，法歇尔元帅倒是很公平，既不会偏袒他们那边，也不会打击我们这边，在尊敬的法歇尔元帅看来，我们都是无用的摆设而已，没有实质区别。”

　　“这样也好，起码军事委员会内部的分歧已经消失，”克拉拉微微笑了一下，“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法歇尔元帅。”

　　“你怎么能这么说？”富郎克装出忿忿地样子，“不管怎样，法歇尔也是拯救人类的英雄。中校，出于对你父亲的尊敬，我容忍你的态度，不过，要想挑拨整个军事委员会和法歇尔元帅作对，我绝对不允许。”

　　“不需要挑拨。”克拉拉并没有生气，慢慢说道，“事实上法歇尔元帅已经不受军事委员会的制约了，这点早已经让军事委员会耿耿于怀。富郎克将军，让我们来点实质性的措施，这也是为法歇尔元帅好，也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利益。”

　　“真奇怪……”富郎克喃喃说道，“人类这个词语从你嘴里吐出来有些让人感到古怪。”

　　“这也是法歇尔元帅经常挂在嘴边的词语。”克拉拉冷笑着说道。“计划已经准备好，富郎克将军，请召开秘密会议吧，命运掌握在你手里。”

　　富郎克不断用手搓着额头，似乎很难做出决定。

　　“你的计划太大胆，我恐怕军事委员会很难接受。”

　　“将军，要打败法歇尔元帅，只能出其不意。”克拉拉说道，“法歇尔做梦也不会想到，他身边的人会背叛他。”

　　“如果失败了，”富郎克似乎快要被说服了，做着最后的挣扎，“整个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们就要上断头台了，要知道，法歇尔掌握着舰队。”

　　“舰队指挥官会支持我们的。”克拉拉说道。

　　“恐怕还不够，”富郎克说道，“我最担心雷亚格斯……这是法歇尔的王牌。”

　　“雷亚格斯马上就会落入我们的掌握中，”克拉拉微笑了一下，说道，“我保证，很快……”

　　终于，富郎克叹了一口气，一直捂着额头的手耷拉下来，眼角全是疲惫的皱纹。“好吧，我马上召集委员们开会……”

　　“他们都在外面等着您呢。”克拉拉说道。

　　新联盟历五年三月三十日。会议一结束，法歇尔马不停蹄地登上了小型飞船，离开蓝星，和旗舰欲望号汇合。很快，在法歇尔的命令下，欲望号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幽幽蓝光，穿过建立起来的量子迁跃通道，消失在宇宙中。几个小时后，欲望号重新出现在三维空间，新的坐标指向雷亚格斯生产基地。

　　基地确认了欲望号识别码，开放了低空轨道码头。巨大的战舰灵巧地靠向缓缓旋转的环状码头，周围停泊的都是密密麻麻的雷亚格斯型战舰，在宇宙那黑暗的背景中，雷亚格斯的导航灯彼此闪烁着，如同最美丽的繁星一样。

　　欲望号刚一停稳，就收到了登舰请求，气锁发出嗤嗤地声响，厚重的闸门还没完全打开，一个矫健的身影就窜了上来。他没有停留，只是匆匆对着向他敬礼的士兵微微颔首，一路轻快地小跑着，最后出现在法歇尔位于欲望号的办公室外，连门也没敲，径直走了进去。

　　“迈克，陆战队快要被你这种粗鲁的行为带坏了。”法歇尔头也不抬，正在看着文件，说道。

　　“我还以为自己有这个特权呢。”来的人正是迈克中将，他精神饱满地说道，嘴角上流露出一个笑容，“会议结束了？”

　　“是啊，无聊的会议。”法歇尔抬起了头，叹了一口气，“我一分钟也不想在那个鬼地方多呆，只要一想，在我的办公室下面，全都是些恨我的将军们，我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门又开了，一个副官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里面是几盘简单的菜肴。

　　“你要和我一起进餐吗，陆战队的？”法歇尔说道，“我想你有这个特权。”

　　迈克很喜欢法歇尔用这么亲昵的字眼称呼自己，对于法歇尔来说，只有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才有这种荣耀，比任何奖章的意义都重要多了。

　　“正好，我也没吃饭。”迈克坐在法歇尔对面，“我只要想到我飞船下面藏的那些东西，一样没有胃口了。”

　　“生物小组的结果出来了吗？”法歇尔夹菜的手伸到半空中，忽然停了下来，问道。

　　“是的，这次的结果更加明确，和原种的吻合度超过90%，还产生了一些变异。这次抓到的刺岩卡工蜂，已经具有了比较发达的神经突，显示出脑干的雏形，如果再发育下去，可能会形成类似脑的器官。”

　　法歇尔没有说话，将筷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向后一靠，双手交叉着。

　　“脑……这不可能，”他自言自语道，“我们都知道，刺岩卡的生物分化非常极端，大多数的刺岩卡不可能具备脑，除了主脑和分脑……”

　　“是啊，”迈克说道，不知不觉收敛了笑容，“生物小组的科学家认为，这是一种进化尝试。”

　　“进化尝试？”法歇尔疑惑地问道。

　　“是的。失去了主脑控制的刺岩卡无法分辨正确的生长控制过程，存在大量的突变。突变的结果就是很多畸形的刺岩卡正在被淘汰，而恰好找对了方向的刺岩卡留了下来。但是，好象有某种未知的因素依然在引导着这种不规则的生长，很可能是刺岩卡的基因本性，每个个体正在试图发展出一定的智力，虽然还不足以产生真正的意识，也不可能对其他刺岩卡个体产生控制，却使刺岩卡有了选择的方向。生物小组推测，每个刺岩卡个体都在尝试着进化自己的，结构简单的脑，其目的就是为了重新产生一个新的控制体。”

　　“听上去真复杂。”法歇尔说道。迈克看了法歇尔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生物小组的科学家有些担心，凭他们对刺岩卡的多年研究，他们认为说不定某一天，某个刺岩卡个体就会突变成一个完整的脑。”

　　法歇尔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在不大的办公室中来回的踱步，迈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我正在酝酿一个计划。”法歇尔慢慢说道，“不过没想到时间这么紧迫，甚至都不让我们喘息。”细细的皱纹出现在法歇尔那洁白的额头上。“作为军人，我最忌讳仓促开战，不过……是到展开行动的时候了。”

　　“我在听着呢，我的元帅。”迈克说道。

　　法歇尔停下了脚步，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迈克的对面。“迈克，我可以信任你，对吗？”

　　迈克耸耸肩，“五年前我就把自己的命运都交给你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法歇尔说道，“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我们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对于你来说，无疑是很困难的。”

　　“牺牲自己的性命吗？”迈克潇洒地吹了一声口哨，“没问题。”

　　“不是。”法歇尔将手放在迈克的肩膀上，“是牺牲别人的。”

　　这下，迈克有些紧张和不安了。“我不太明白。”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听我说完。”法歇尔说道，“多年的研究已经表明，刺岩卡正在进化。在刺岩卡的入侵过程中，人类的许多行星都被刺岩卡所污染过，而刺岩卡进化的地方，就是在这些行星。战后，我竭力阻止人类在这些行星上重新恢复家园，但是，始终有一部分幸存者残留在曾遭到入侵的行星，使得我们无法彻底毁灭这些行星，为刺岩卡的喘息留下了机会。”

　　法歇尔顿了顿，继续说道：“战后，我希望制定一个庞大的移民计划，将所有的幸存者都迁移出来，好让我们的舰队可以彻底清除行星表面，让刺岩卡的种子永远也不能发芽。但是，你知道经济的压力，还有雷亚格斯的建造，这个计划进行的一直很缓慢。更糟糕的问题是很多人都不肯离开自己的行星。我有意减少了这些行星的物资供应，可是他们还像钉子一样扎在那里，甚至通过黑市来维持生活，有些成为了海盗的聚集地，无政府状态越来越严重。现在刺岩卡的脚步快要超过我们了，我认为，我们已经等不到所有的幸存者都撤离了……”

　　迈克终于明白了法歇尔的意思，他的脸也有些苍白，过了好半天，才慢慢说道：“我理解你，元帅，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无疑是相当困难的。”

　　“时间很紧迫，我需要你马上组建一支快速反应舰队，搜索每一个可能存在刺岩卡的行星，并且将它彻底毁灭掉，哪怕还有幸存者残留……”法歇尔有些艰难地说道。

　　沉默了半晌，迈克点了点头。“我明白。要动用雷亚格斯吗？”

　　“雷亚格斯不能动。”法歇尔摇了摇头，“现在的雷亚格斯远远不能满足需要，我们最重要的战役是对付雅拉人。新的报告表明雅拉人出现在人类的活动星域内，这可不是好消息，我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雷亚格斯战舰的威慑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在常规战舰上改装新技术生产的量子炮，基地的可行性研究工作一年前就已经结束。我召集了一部分舰队在美氩星系的军事基地进行改装，很快就能完成了，到时候你就拥有一只装载新型量子炮的快速舰队了。”

　　“指挥舰队我可不在行。”迈克说道，“我比较喜欢双脚站在地面上的战斗。”

　　“我知道，”法歇尔站了起来，“默罕伊斯正在全力训练雷亚格斯舰队，技术人员也是现在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我们非常缺少训练有素的雷亚格斯船员，要知道，这是一种全新的技术，需要的训练量是所有舰队都不可比拟的。伊万穷于应付政界的官老爷，我真想制定一条政策，毫无用处的官僚结构统统放到监狱里算了，可是他们会认为我是独裁者。总的来说，默罕伊斯和伊万已经很疲惫了，都分不开身，而我不可能远离基地。相对来说，你这个陆战队员到显得有些游手好闲了。”

　　“这么说可不公平。”迈克无奈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你把制安工作看的太简单了，现在不比以前。好吧，我回去把警察总署的事情安排好，马上就来上任。”

　　法歇尔笑了笑。“你总是那么值得人信任。”他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门，“我们现在去基地看看，有一批新的量子炮正在装船，准备运到美氩星系。我想你有兴趣见识一下这种武器，它的威力足够让一个行星沸腾起来。”

　　“你的午餐呢？”迈克问道。

　　“现在我不饿，叫副官给我们准备几个面包，就在货运码头解决午餐吧。”说着，法歇尔首先走了出去。

　　“真是可敬的人……”看着法歇尔的背影，迈克喃喃说道。他的心情此时也很沉重，法歇尔的这个决定，很可能成为一条导火索，所有恨他的人会利用这个借口来攻击他，甚至是毁灭他。不过，迈克转念一想，对于法歇尔来说，还没有什么可以压垮他的。

　　迈克追上了法歇尔，和他在走廊上并肩走着。

　　“迈克，”法歇尔突然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营救那些幸存者。我这样做，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会考虑拨给你更多的运输舰，更多的物资……”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我明白。”迈克说道，“人类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第十三章 诱惑

　　新联盟历五年四月三日。商用航道第六联络点，马德行星。

　　自从追踪可疑的小型走私船无果后，马如风并没有丧气，他思考了一会后，决定在马德行星进行短暂的休整。这次，兰斯洛号大张旗鼓地停泊在马德行星的低空轨道上，整个马德行星都轰动了，谁也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战舰，仿佛是天空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飘过。不仅如此，马如风还降低了戒备等级，让他的一半船员放假，剩下的维持战舰常规运做。无所事事的船员很快就挤满了马德行星破旧不堪的小酒馆，人们看着这些穿着新联盟漂亮制服的士兵坐在酒桌前饮酒喧闹，这种热闹的场面简直像是狂欢节的到来。当然，酒馆的老板无疑是很欢迎这种生意的，那些士兵，既大方，又豪爽，而且不会赊帐。

　　三天后，另一班船员放假轮休。似乎马如风准备在这个行星上一直滞留下去，没有丝毫迹象表明他准备继续搜索和追击海盗。兰斯洛的舰长吉夫曼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校，曾经在和雅拉的决战中指挥过雷亚格斯级战舰。本来，让一个毛头小伙子担任他的上级已经很让人恼火了，更不能容忍的是这个毛头小伙子现在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完全忘记了默罕伊斯中将交付的任务。新联盟历五年四月七日，兰斯洛号已经懒洋洋地在马德行星呆了七天，这个正直的舰长终于忍不住了，他来到的空荡荡的指挥室，里面一个参谋人员和技术官都没有，只有马如风坐在宽大的指挥台前，指挥台上方，是一个立体的影象，整个商用航道第六联络点都投影在上面。

　　“吉夫曼舰长？”马如风抬起了头，有些惊讶。“我让您休假了，你怎么还在战舰上？”

　　“指挥官阁下，”吉夫曼生硬地说道，“您有权放所有人的假，您甚至有权让整个兰斯洛号变成一个空壳子，但我是舰长，哪怕舰上没有一个人，我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岗位，起码，当兰斯洛号遭受到攻击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开动发动机赶快夹着尾巴逃跑。”

　　“遭受到攻击？”马如风笑了，“真是大胆的假设，我就是想要让兰斯洛号遭受到攻击。”

　　吉夫曼还想说什么，突然闭上了嘴巴，用怀疑的眼神看了马如风半晌。

　　“你不会是……”

　　“是的，是的。”马如风高兴地说道，“吉夫曼舰长，您是一位杰出的雷亚格斯舰长，您应该知道雷亚格斯级战舰的弱点在哪里。”

　　“雷亚格斯没有弱点。”吉夫曼说道。

　　“我也这样想，所以很苦恼。”马如风说道，“因为所有的人都这样想，可以击败一整支舰队的雷亚格斯简直就是无敌的，海盗也会这样想。我思考了很久，认为这就是这些日子来，我们连一个海盗的影子都没看见的原因。”

　　“你想诱敌？”吉夫曼问道。

　　“我们开始估计错了一件事情，海盗比我们更聪明，他们有完善的情报网，兰斯洛第一天出航就已经在他们的视线中。我很相信，海盗会远远的躲开兰斯洛号，因为他们知道雷亚格斯的威力。而现在，同样是他们出色的情报，我认为海盗已经知道兰斯洛号正处于无戒备状态。这是我所希望的。”

　　“事实上兰斯洛号就处于无戒备状态，”吉夫曼说道，“你能指望一艘无人驾驶的战舰可以自己飞翔和战斗吗？”

　　“不是还有你和我吗？”马如风说道。吉夫曼斜着眼睛盯着马如风，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应该说，雷亚格斯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强大。”马如风说道，“即使我们保留了一半的船员，依然可以和海盗决一死战，虽然兰斯洛号的战斗效率会大大降低，但正如你所说，雷亚格斯是无敌的，它是宇宙中不沉的堡垒。”

　　“你确信？”吉夫曼怀疑地问道，“你的计划上报了默罕伊斯将军了吗？”

　　“默罕伊斯将军给予我完全的指挥权。”马如风说道，“说到确信，吉夫曼中校，我问你，你参加过人类对刺岩卡的决战，你认为雷亚格斯战舰能在半满员的情况下击败海盗舰队吗？”

　　“雷亚格斯是战无不胜的。”吉夫曼骄傲地说道。

　　“是啊，战无不胜……”马如风轻轻说道，“所以我计划再次减少值班人员，让三分之二的船员放假，看看对海盗们有没有吸引力……”

　　“你想让我的战舰像没舵的船一样在空中打转吗？”吉夫曼忿忿地说道。

　　“放心，我一定给你留个舵手。”马如风笑了笑，“起码还要有人开动发动机逃之夭夭呢。”

　　吉夫曼走后，马如风看着指挥台上方的立体沙盘呆呆的出神。马德行星位于的商用航道第六联络点正好在整个商用航道的中心。兰斯洛号恰好卡在这个关键的联络点上，任何商用交通线路的必经之地。由于其特殊的位置，使得兰斯洛号在战术出击上取得了很大的优势，无论在商用航道的那个联络点上出现海盗的踪迹，兰斯洛号都能推进过去，挡住海盗战舰的所有退路，然后将其赶到空旷的茫茫宇宙中，在那里，没有量子迁跃的战舰都将被兰斯洛号准确的追击并摧毁。现在的问题是，海盗的耐心出乎马如风的意料，他们识破了兰斯洛号的企图，压根没准备出现。

　　“阿巴尼……”马如风喃喃说道，“高明的家伙……”

　　接下来几天里，马如风一步也没有离开指挥室。他下了决心，一再的减少值班人员的数量，全舰两千多船员，竟然只留下了十分之一的船员战备值班。整个马德行星上充斥了无所事事的船员，这个景象实在令马德行星的居民大感疑惑。马如风甚至让陆战队士兵换上技术人员的制服，在马德行星上到处走动，以造成战舰操纵机组全部离舰的假象，尽管那两百个核心操纵机组日夜不休的守侯在战舰上。又过去了令人紧张的几天，但让马如风相当意外的是，海盗依然没什么动静。马如风感觉自己已经拼命露出了各种破绽，但是狡猾的阿巴尼始终按兵不动，不理不睬。

　　“难道要让我把兰斯洛号凿一个大洞，海盗才肯出击吗？”突然，马如风眼睛一亮，一个更大胆的主意浮现出脑海。

　　新联盟历四月十五日，商用航道第六联络点，马德行星。

　　在那个破烂不堪的维纳斯酒馆中，挤满了穿着漂亮制服的年轻士兵，只不过他们的领口都敞开着，由于饮酒过量，脸色红彤彤的，正在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着，浑浊的空气都要沸腾起来。女招待姬拉端着托盘，穿梭在一群一群的士兵当中，咯咯笑着，灵活地扭着腰身，躲避着士兵不规矩的手。

　　“嘿，你们这群野牛，就算是大河，也要被你们喝干了。”姬拉将酒瓶放在一张桌子上，调笑着说道。

　　“我们还要喝其他的。”一个士兵已经醉醺醺了，试图去抓姬拉的手臂，扑了个空，哐当一声从椅子上摔下去，引起了一阵哄笑。另一个士兵举起了酒杯，口齿不清地说道：“为我们伟大的指挥官干杯。”

　　“为我们伟大的指挥官干杯！”顿时，整个酒馆中的士兵都举起了杯子，吵吵嚷嚷道，又引起了更大的一阵哄笑。

　　“伟大而不光荣。”士兵喃喃道，一饮而尽。

　　在酒馆的角落中，坐着一个胖子，满脸浓密的胡子，他没有要酒，只是坐在那里，观察着那些醉得快失去理智的士兵，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忿忿然。

　　“曼亚，你一个人在这里生什么闷气？”姬拉像一条游鱼一样，滑到了那个胖子面前，露出一个诱惑地微笑，“要不要来一杯酒，我请客？”

　　“滚到一边去。”曼亚敲了一下桌子，“别烦我。”

　　姬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身离开。

　　“你干什么对姬拉发火，曼亚？”坐在曼亚旁边的一个小个子说道。他的确很矮，坐在椅子上，头刚刚到桌面那么高，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坐了一个人。

　　“别废话，格里。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首领刚刚下达了命令，让希望号在船坞待命，不准出击。”

　　“嘘……轻一些。”格里担心地看了看周围，“这里到处都是士兵……”

　　“怕什么？”曼亚的声音高了起来，“他们现在大摇大摆的把脖子伸到我们面前，而我们却什么都不能做，兰斯洛在侮辱我们！”

　　“轻一些！”格里发火了，“你生怕这些家伙不知道我们是海盗吗？你这个笨蛋，曼亚，干脆你站在椅子上喊好了。”

　　“我正打算这么做。”曼亚不服气地说道，不过声音却低了下去。

　　“首领这么做一定有道理，”格里沉思道，“他从来都不会出错。”

　　“我和你一样忠诚我们的首领，如果阿巴尼下令冲锋，曼亚什么时候落在后面？但是，这次让我们做缩头乌龟，我受不了！”

　　“嘘……”格里一下子按住了曼亚的嘴巴，“你这个笨蛋，不要提那个名字，叫首领。”

　　曼亚又盯着那些士兵看了好一阵，就像窥视着羊群的猎豹一样，终于，遗憾地长叹了一口气。“首领现在在哪里？”他问道。

　　格里摇了摇头，“首领离开商用航道了，这次他什么人都没带，自己驾驶着小飞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自从上次……”曼亚沉思着，“我们去了红宝石星系的第三行星后，首领就变得有些古怪……”

　　“听说你们遇到了一个叫唐龙的人……”

　　“嘘……”这回轮到曼亚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不要说那个名字，首领不允许其他人提起那个名字……”

　　“首领似乎一直在找他。”格里说道。

　　“对于首领的过去，我们都知道的很少，”曼亚说道，“但是，首领似乎和那个人认识，而且还知道什么秘密……”

　　格里的好奇心冒了上来，正要询问，突然，一片刺耳的蜂鸣声传遍了整个酒馆。起初是一声，然后是第二声，很快，从各个角落都爆发出这种令人牙酸的噪音。原来是士兵手腕上的紧急通讯呼叫器，非常令人惊奇的是，所有的士兵都接收到了这种呼叫，立刻让酒馆像一个巨大的蜂窝一样吵闹。所有的士兵都纷纷打开通讯器，呼叫着。

　　“姬拉。”曼亚一把拉住了姬拉的手腕，“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朝那边努了努嘴。姬拉跑了过去，一会又匆匆跑了回来。

　　“兰斯洛号出事情了。”姬拉用手捂住心口，惊慌地说道。此时，像一道无声的指令一样，酒馆骚动起来，士兵们跌跌撞撞向外跑，伴随着桌子翻倒，酒瓶落地的混乱动静。曼亚甩开庞大的身躯，也跑了出去，门外，满大街都站满了人，抬头向天空张望着。

　　“你看！”跟出来的格里用手指着天空。

　　天空中，兰斯洛号黑色的船体隐约可见，好象是高高在上的一片乌云，但是，和往常不同，所有眼尖的人都能看到，从它的尾部，正在冒出一些不同寻常的蓝光。曼亚旁边站着一个低级别的陆战队军官，正在用脖子上的电子望远镜看着，曼亚粗鲁的从他那里一把抢过了望远镜。不顾军官的惊愕表情，调整好焦距，观察着兰斯洛号。这回看清楚了，兰斯洛号的一个发动机似乎出了问题，不断有巨大的火光从那里冒出，好象是燃料舱泄露着火一样，正在熊熊燃烧着。

　　底下的士兵已经乱成了一片，纷纷找登陆飞船，想要回到兰斯洛号上。很快，新的命令传来，兰斯洛号禁止登舰，直到事故得到控制为止，所有士兵一级警戒。曼亚的眼中露出喜悦的目光，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曼亚拉着格里，躲到一条小巷中。不一会，姬拉也悄悄跑了过来。

　　“士兵们说，情况很糟糕，”姬拉小心翼翼看着巷子外面，说道，“一台量子发动机损坏了，整个能量罩似乎不能运转。什么是量子发动机？”最后，她又好奇地补充了一句。

　　“你只懂得和士兵调情，一边去，姬拉，当心士兵发现后吊死你这个奸细。”

　　姬拉媚笑了一声，“他们舍不得的。”说着，扭着好看的腰肢，走出了小巷。

　　“听到没有？”曼亚紧张而兴奋地说道，“兰斯洛号的量子护盾不能工作了。那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当天他们追逐首领的飞船，就是靠量子护盾硬生生往流星群里闯呢。”

　　“准确的是，应该叫量子反干涉能量罩。”格里纠正道。

　　“不管那是什么。”曼亚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时候到了，我们可以干掉那该死的家伙了。”

　　“可是首领说过，不要碰兰斯洛号……”

　　“现在情况变了，”曼亚急急说道，“失去这个好机会，我们会后悔的。希望号在船坞中，召集商用航道第五联络点的兄弟们，那里的三十艘战舰在一个小时后能赶到，还有第七联络点的那二十三艘战舰，我们夹击这狗娘养的！”

　　“可是……”

　　“首领也说过，如果他不在的时候，我是全权的指挥。”曼亚由于急躁，一把抓住了格里的衣领，以至于矮小的格里双脚都离了地。

　　“我听你的，曼亚。”格里的气都喘不过来了，“那些士兵怎么办？”

　　“我们要对付的是兰斯洛号，”曼亚说道，“一旦兰斯洛号被毁，那些士兵什么用处都没有，或者叫姬拉多灌他们一些酒。”看到格里都快被勒死了，曼亚才松开手。

　　“好吧……”格里说道，“先别管士兵，我这就去召集舰队……”

　　“终于可以干掉兰斯洛了，”曼亚的左拳重重砸在右手掌上，“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好久了。”

　　突然，在黑暗的小巷子中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只有笨蛋才会想到干掉兰斯洛。”

　　“谁在哪里？”曼亚和格里同时从胸口掏出枪，对着黑暗处，喝道。

　　一个瘦长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香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兰斯洛的指挥官比我想象的更厉害，几乎就要使你们上当了，幸好我赶回来的快。”

　　“安吉拉。”曼亚叫道。

　　那个人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别管兰斯洛号，聪明反被聪明误，伙计们，我们有事情做了。”说着，他走到明亮处，露出一张瘦长的面庞。

　　“有买卖了吗，头？”格里问道。

　　“大买卖。”安吉拉点点头，朝巷子外走去。“还有，曼亚，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安吉拉说道，“我绝对不想毁灭兰斯洛号，”他微微一笑，“而是活捉它。”

第十四章 抢劫

　　新联盟历四月十六日，红矩星系。

　　红矩星系因为人类和刺岩卡的最后决战而被永远的载入了史册，但是，这个光荣的战场在战后却被人类放弃了，荒芜的行星表面没有一丝的生气，大量的残骸永远在虚无的空间默默的飘荡着，碰撞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宇宙废墟，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在辉煌的一瞬后遗留下永恒的黑暗和寂寞。

　　“光速通道一分钟后消失，请全体成员就位。”宪法级战舰古斯通号传来了光脑清澈而单调的声音。新联盟少将阿尔倍此时站在古斯通号的船首，透过宽大的天穹状舷窗向外看着。战后，由于红矩星系遭受的巨大破坏，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它只是军用通道上一个无足轻重的中转点，但是，大多数舰队都似乎不喜欢经过这个星系。无论从哪里角度来看，这里都像是一个可怕的坟场，只有死亡的气息这个诡异而沉静的空间中悄悄弥漫，此时，阿尔倍也皱起了眉头，怀着厌恶的心情欣赏着，各种千奇百怪的残骸从眼前慢慢经过，让人联想起幽深而肮脏的海底。

　　这是一次例行的航行，不过十分钟前，宇航交通管制通过量子通讯器联络上了古斯通号战舰。

　　“阿尔倍将军，我们刚刚收到一个民用频道的紧急呼叫。”管制员清晰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来，“在您的战舰附近怀疑有遇险商船，您是否可以脱离简单光速，调查一下，我们联系不上这艘商船，无法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

　　“呼叫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阿尔倍问道。

　　管制员停顿了一会，然后才回答道：“红矩星系。”

　　“很好，很好。”阿尔倍厌恶地皱着眉头，“又是红矩星系……”

　　“将军？”管制员没有听清楚，问道。

　　“没什么。”阿尔倍抑制着内心的不快，说道，“一分钟后开始脱离光速，保持联系，再见。”说完，阿尔倍关闭了通讯器。

　　很快，古斯通号巨大的身影在三维空间物质化，它的背面，红星正在慢慢升起来，透过舷窗可以看见半个轮廓，那血色的光芒投向这片空间的废墟，好象到处沾染着血迹一样。无疑的，这种联想让阿尔倍更加不舒服，他下达了一级的警戒命令，并且开始侦测空间。古斯通号缓缓的在红矩星系内移动着，如同游荡在废墟中孤独的野兽一样。

　　“将军，我们收到了那个信号。”通讯官忽然说道。

　　“尝试联系。”古斯通命令道。

　　古斯通号发出了回应讯号，很快，对方就有反应了。

　　“紧急求救，紧急求救，这里是胖小子号，紧急求救，紧急求救！”

　　“这里是古斯通号，”阿尔倍回答道，“请说明情况，我们正在赶来。”

　　信号似乎很不清晰，通讯器中充满了静噪，勉强可以分辨出一些声音。

　　“这里是胖小子号，这里是……紧急求救，紧急求救……”

　　“全速前进。”阿尔倍下令道。古斯通号的常规发动机开始发出了呼啸声，船体微微震颤着，如同绷紧肌肉的猎豹一样。

　　“信号源位于前方两千海里。”通讯官报告道，“预计两分钟后接触。”

　　“这里是古斯通号，请说明情况。”阿尔倍再次呼叫道，显然，这艘商用飞船遭遇到了相当严重的故障。

　　“这里是胖小子号……我们快支持不住了，有海盗袭击我们……有海盗袭击我们……”突然，通讯中断了，仿佛那个说话的嗓子被一下子掐住了一样。

　　阿尔倍吃了一惊，迅速下达了战斗指令。古斯通号的防御装甲开始张开，不断有浓重的蒸汽从张开的甲板缝隙中嗤嗤的冒出来，远远看去，就好象是一只正在猛烈喘气的巨兽一样，同时，战舰表面的一些护罩碎开来，露出里面的长程攻击导弹，巨大的轨道炮闸门也缓缓打开，能量线圈正在充电，偶尔有一些兰色的火花冒出来。

　　对于宪法级战舰来说，海盗的武装战舰根本不堪一击，但是阿尔倍还是很谨慎的稍稍放慢了战舰速度，按照标准的作战法则前进。很快，在接触范围内，一道明亮的火光闪了一下，又消失了，紧接着是另一道，仿佛什么东西在不断爆炸一样。三维的投影已经被传到了指挥室内，阿尔倍抬头看着投影。那是两艘一千万吨级的武装商船，胖胖的肚子，尖尖的船首，正在宇宙空间中笨拙地做着规避动作，好象一个喝醉酒的胖子正在跌跌撞撞地奔跑一样。其中一艘已经冒出了火花，船体到处都是爆炸留下的裂口，整个船身在猛烈的燃烧着。另一艘情况似乎好一些，表面的防御炮塔还在射击，一串串耀眼的光线划过黑暗的空间。

　　“是海盗飞船。”有人喊道。

　　果然，在两艘商用飞船的周围，围绕着许多小型的飞船，紧紧缠着商用飞船，轮流的俯冲，射出一道道光线，低掠过商用船体的表面，又迅速拉起来，一个翻滚，再次俯冲下来，攻击着商用飞船。商用飞船虽然体积庞大，却拿这些小型飞船一点办法都没有，任凭宰割，而海盗小飞船，好象一群永远不知疲倦的蚊子一样，嗡嗡的围着巨大的商用飞船，要把它的血吸干为止。

　　“警告射击。”阿尔倍下令道。轨道炮猛然一声沉闷的轰鸣，宣告着宪法级战舰的到来。果然，这一招非常奏效，海盗飞船纷纷开始撤退，向四面八方仓皇散开，跑的稍微慢一些的飞船被紧接而来如暴风雨一般的舰载阵列炮击毁，炸开来，变成空间中一朵朵小小的火花。

　　三次标准射击后，古斯通号驱散了海盗。阿尔倍并不准备追击，这些海盗船一旦开始逃跑，重型战舰很难追上，这也是军方非常头疼的问题之一，通常遇到这种小毛贼，只能用威吓的方式赶走了事。

　　这个时候，那艘伤痕累累的商用飞船表面忽然出现了许多火光，密密麻麻的救生舱从船体的各个表面向外喷射，巨大的飞船终于达到了极限，轰然炸裂成两截，缓缓翻滚着，向着反方向漂移，没多一会，尾部那半截开始爆炸，强烈的冲击波连古斯通号都感到了阵阵抖动。

　　“该死的海盗。”阿尔倍恨恨说道。“开放通道，准备接受难员。”古斯通号发出了入船信号，引导着飘荡在空间，茫然无措的救生舱，回收工作开始了。

　　另外一艘商用飞船也喘息着停在了古斯通号的旁边。

　　“保持警戒，”阿尔倍说道，双手抱在胸前，“海盗飞船飞不了多远，周围一定还有海盗的大型运载舰。”

　　“将军，我们是否要求增援？”

　　“不必了，”阿尔倍稍稍考虑了一下，说道，“派出搜索队，建立防御圈，海盗虽然是疯子，但不是傻子，他们还不至于攻击宪法级战舰。如果我们运气好，或许能逮住一两艘运载舰，揍他个狗娘养的。”

　　命令传达下去了，古斯通号的深度雷达开始在周围的宇宙空间搜索着，同时，几批搜索飞船也被释放了出去，在古斯通号周围形成了一个搜索网。但是，古斯通号并没有发现可能存在的海盗大型运载舰，这不太合乎逻辑，那些小型飞船不会凭空冒出来，或许是海盗脚快，一看见威风凛凛的宪法级战舰就赶快逃跑了。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到了。”那商用飞船发出了信号，“这里是胖小子号，我们的动力舱严重受损，需要抢修。”

　　“这里是古斯通号，”阿尔倍回答道，“你们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我们在回收这里的物资，要知道红矩星系的飞船残骸都是宝贝，新联盟政府收购这些残骸。”

　　“捡垃圾的……”阿尔倍低声说道。战后，由于物资的严重不足，特别是宝贵的金属，一些商人在政府的准许下回收战斗中遗留下的战舰残骸，重新送回到熔炉中铸炼，干这个行当的，有一个准确的名称：星际拾荒者。

　　“你们有执照吗？”阿尔倍严厉地问道。

　　“当然，”对方回答道，\"我们是注册商船，注册编号是AN-7-63921和AN-7-63987。

　　“真是奇怪。”阿尔倍耸耸肩膀，“海盗怎么连破烂也开始抢了？”

　　“鬼知道。”显然，对方也在耸肩膀。

　　“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光速飞行？”阿尔倍不愿意在这个令人不快的星系多待，问道。

　　对方沉默了一会，“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轮机舱也有些损坏……”

　　“我派工程队过来。”阿尔倍打断了对方的话，“最近的一个军事基地在两光年外的一个星系，管制可以引导你们去那里。”

　　“我们正在联系管制，航向需要校准……”

　　“只要能快点离开这里就好。”阿尔倍低声说道。

　　第一批救生舱在战舰的着陆通道被顺利回收了。大约有两百多个幸存者登上了古斯通号，他们看上去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各个脸色苍白，还有不少人受了伤，迎接他们的是古斯通号上的医疗队。

　　“嘿，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军医迎了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在他的军服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大褂。

　　“我们正在作业，拖拽一艘飞船的残骸，海盗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为首的一个商用船员心有余悸地说道，他又高又胖，满脸的落腮胡子，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惊慌地神色。

　　军医用一个手提式的检测仪在他身上晃了一下，检测仪的绿灯闪烁着，表明那个船员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我们需要对你们进行隔离检疫程序，受伤的人员到医疗舱来。请登记一下身份。”

　　“曼亚，商用飞船船长曼亚，新联盟政府的注册船长。”那个胖子说道。

　　“那是你的飞船？”军医有些嘲讽，忍住笑容，问道。

　　“可不是嘛。”曼亚一脸的遗憾，说道。

　　“损失可真不小。”军医说道，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下一个。”

　　很快，例行的检查结束，还算幸运，船员都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军医领着船员们沿着底部通道走向隔离消毒舱。曼亚跟在军医背后，注意到他用胸前的卡片打开一扇扇门，他不时转动着脑袋，仔细观察战舰内的动静。

　　“说实话，干这个买卖真不好，又辛苦，还会碰到海盗。”军医走在前面，一面还说道，“弄不好把脑袋也丢了，现在这个时局啊……我们到了。”他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间宽大的消毒室。突然，军医的脖子被一支有力的胳膊给勒住了，顿时喘不气来，正要挣扎，脑袋上挨了重重一下，软倒在地上。就像得到了一个无声的信号一样，所有的船员都迅猛的扑了上去，稀里哗啦一阵骚动，眨眼那么一工夫，士兵全倒了下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好象经过事先演练一样。

　　曼亚从军医的腰间掏出了一支手枪，揣在自己怀里，然后摘下了军医的胸牌，毫不费力的将军医软绵绵的身体拎起来，丢到了消毒室里面。

　　“你们，去动力舱，你们，去电力舱，其他人和我。”曼亚低声说道，指挥着。船员迅速分开，悄悄的消失在走廊中。曼亚带领着剩下的人，迅速上了电梯，直扑二层的船舱，错综复杂的道路丝毫没有让他犹豫，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熟悉。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闸门面前，曼亚打开一个控制板，曼亚粗粗的手指灵活的按了几下，那道闸门缓缓放了下来。等到闸门关死，曼亚用手枪枪柄敲碎了控制板，控制板扑哧一声，冒出了火花和一阵的浓烟。

　　“好了，士兵一时半会儿支援不上前舱了。”曼亚低低说道，“现在我们去武器室，剩下的警戒士兵很容易收拾掉了。”

　　几分钟后，这群亡命之徒又从武器室抢夺了一批轻重枪械，全副武装了起来。与此同时，动力舱里也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战斗，机械员微弱的抵抗只留下了几具尸体，甚至都没来得及示警。电力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歹徒控制了主要电源系统，切断了各个舱室之间的联系。

　　“格里，我这里就绪了。”曼亚对着一个微型通话器说道，“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里？那些可怜的工程队正在帮我们修理发动机呢。他们很疑惑这些发动机似乎并没有什么毛病。”通讯器那头传来格里嘿嘿的笑声。

　　“别和他们磨蹭，”曼亚有些急躁地说道，“干掉他们。”

　　“一切按计划进行。”

　　“一切按计划进行。”曼亚说道，“我们现在去指挥室。”

　　与此同时，军医慢慢苏醒了过来，他挣扎着爬到门边，按了按按钮，可是门紧闭着。军医忍住脑袋剧烈的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的击破了墙上的警报器，顿时，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战舰内部回荡着。

　　“怎么回事？”指挥室的阿尔倍突然跳了起来。战舰隐隐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声响，剧烈的抖动着。

　　“是动力舱，将军，动力舱损坏了。”技术人员报告着，仪表盘上的红灯全部亮了起来。

　　“报告受损情况。”阿尔倍急急说道，隐隐感到事情不妙。

　　“动力舱无法联系。”这个时候，原本亮堂堂的指挥室忽然暗了下去，整个指挥室中的仪器都发出断电的那种呜呜声，渐渐低沉下去，一片黑暗后，红色的应急灯亮了起来。

　　“电力舱受损，电力舱受损！”

　　“我们遭到了攻击吗？”阿尔倍大喊着，“为什么没有告警？”

　　轰的一声，整个指挥室震动了起来，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又是一声大响，指挥室的门变形了，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轰击那扇厚重的大门一样。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阿尔倍扑到通讯器前，叫道，“全体船员士兵，紧急情况！”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指挥室门已经有些松动了。指挥室内所有的人都拔出了武器，瞄准着那门，惊恐的乱成一团。

　　“胖小子呼叫古斯通，胖小子呼叫古斯通。”在这个节骨眼上，通讯器又一次响了起来。

　　“古斯通号指挥官，马上放下武器投降！”那个声音说道。

　　“你到底是谁？”阿尔倍的眼睛瞪着通讯器，好象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我叫格里，商用飞船的注册船长格里。”那个声音低低笑了一声，好象很有趣的样子，“哦，忘了说了，我的另一个身份，是海盗船指挥官。古斯通号，现在你已经被劫持了，不要试图反抗，我们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古斯通号。”

　　他停顿了一下，“这么说真不过瘾，还是按照我们喜欢的方式说吧。”他清清嗓子，兴奋地大喊道：“打劫了！”

第十五章 货物

　　毫无疑问，古斯通号落入了海盗精心设计的陷阱中。所谓的商用飞船遭受攻击只不过是一个诱饵，海盗们自编自导，象模象样的在古斯通号面前表演了一场骗局，为了达到真实的效果，甚至不惜爆破了一艘商用飞船。这一切完全迷惑了好心来救援的古斯通号，连阿尔倍这样精明的指挥官都上了当，忽略了种种疑点。按道理，海盗不会抢劫星际拾荒者，就像强盗不会打劫收破烂的一样；按道理，那些小型的海盗船应该有一艘可供回收的大型运载舰，可是古斯通号却没有发现这艘应该存在的运载舰。不，它是存在的，就在古斯通号的眼皮底下，此时，那些已经逃窜的小型海盗船又从躲藏的阴暗处纷纷飞了回来，伪装的很好的胖小子号张开了回收通道，开始回收它的群众演员。

　　阿尔倍又惊又怒，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恐惧更多一些，还是愤怒更多一些，古斯通号之所以这么轻易被劫持，完全是因为阿尔倍没有想到海盗居然如此大胆，开始打新联盟正规重型战舰的主意，做梦都不会想到。

　　阿尔倍扑到了通讯器前，拼命呼叫着。“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古斯通号呼叫宇航管制，古斯通号呼叫宇航管制。”

　　所幸的是，通讯器还未受到破坏，很快，就传来了管制的回应。

　　“这里是宇航管制，古斯通号，请表明状况。”

　　指挥室的门又发出了一声猛烈的声响，似乎歹徒已经开始使用上重武器了。

　　“我们遭遇到海盗，重复一遍，我们遭遇到海盗，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明白了，将军。”管制的回答虽然保持着镇静，但是语气开始有些急促起来，过了大约半分钟，管制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将军，在你们航路的后面，有一支武装运输舰队，他们已经紧急脱离了简单光速航道，预计十分钟内赶到。你们的情况如何？”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指挥室在猛烈地震动着，红色的应急灯忽然暗了下去，很快又幽幽地亮了起来，未固定好的东西洒了一地，发出乒乓一阵的乱响。但是，结实的防火门再次经受住了考验。

　　“情况非常不好，”阿尔倍急急喊着，“我们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那扇门了，叫他们快些，听到没有？”

　　“我明白，将军，请继续保持联络。”管制员说道。

　　又是一声爆炸声，相当沉闷，但是整个船体都随着爆炸的余波在震动着，经久不息，似乎门外的海盗开始有些不耐烦，正在使用炸药炸门。

　　“我们完了……”一个军官喃喃说道，握着手枪的手在微微颤抖，指挥室内所有的人都脸色蜡黄，看来海盗破门而入只是时间问题了。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阿尔倍的额头上滚落，他的背脊也早已湿成一片。忽然，阿尔倍冲到自己的座位前，从脖子上摘下一把细长的金属钥匙，插到了控制台上一个红色的插孔中，周围的信号灯立刻闪烁起来，一个小巧的液晶记数器升了上来。

　　“将军！”旁边有人看到了，惊呼道。

　　“与其让海盗控制住古斯通号，还不如……同归于尽。”阿尔倍咬牙切齿地说道，青筋在额头上暴现，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一条超控线路直接通到发动机中枢，那里安置着一系列的重磅炸弹，只要阿尔倍的钥匙一转，不可逆转的倒记时就会启动，三分钟后，连锁的爆炸会将整个古斯通号炸成齑粉，连指甲盖那么大的碎片都找不到。阿尔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扇变形的门，只要一被炸开，他就启动自毁程序。已经开始有人在默默的祈祷了。

　　又过了漫长的一分钟，通讯器发出了蜂鸣声，吓得阿尔倍一颤抖，抬起了头。

　　“将军，”是管制的声音，“武装运输舰队已经脱离光速通道了，我命令他们的运输舰留在原地待命，而所有的护卫战舰已经开始全速向红矩星系进发了，请坚持住，只要再坚持七分钟……”

　　“叫他们快些，”阿尔倍终于有些意志崩溃了，吼道，“说不定还能赶上看我们放礼花！这些狗娘养的海盗，一起去死吧！”

　　就在倍感耻辱和绝望的阿尔倍准备以一种壮烈而华丽的形式殉职的时候，门外的动静消失了，一时间，反而让人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海盗们似乎已经停止了破门的努力，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正在想另一个法子进入战舰的核心部分，而阿尔倍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缩在壳子中的乌龟，周围是一群想要打破壳子的兀鹫那样束手无策。乌龟总归是要死的，兀鹫总能找到法子撕开乌龟壳，然后慢慢品尝里面的美味。

　　“狗娘养的！”阿尔倍又骂了一句，他下定决心，准备转动那个决定命运的钥匙。

　　门外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隔着厚厚的防火门，依然听的很清楚，是士兵常用的半自动步枪那种清脆的哒哒声，如同暴风雨砸在玻璃上一样。枪声持续了一会，渐渐轻了下去，然后又在更远处响了起来，很快，四面八方都是枪声。指挥室内所有的人都在倾耳听着，不知道是喜是忧。

　　通讯器的另一个频道响了起来。

　　“将军，我们正在和海盗交火，重复，我们正在和海盗交火，他们开始撤退了！”顿时，指挥室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甚至有人相互热烈的拥抱，全然不顾及身份和尊严。原来，被隔阻在其他舱室的士兵设法打破舱门，冲了出来，并且由于兵力上的优势，将海盗赶出了上层甲板。海盗纷纷后退着，一边还击，一边退向地层的飞行通道，炸毁了飞行平台的气锁，登上了救生舱，最后匆匆向胖小子号逃逸。

　　“将军，海盗的抵抗已经被消灭，他们逃跑了，我们正在搜索所有的舱室，清除剩余的海盗，请下命令。”

　　“把见到的海盗都给我剁成肉酱！”

　　阿尔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拔出了钥匙，控制台上的液晶记数器缩了下去。阿尔倍喘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由于用力过猛，捏着钥匙的手关节正在隐隐做痛。

　　“将军，”管制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救援战舰三分钟后到达，你们现在情况如何？”

　　阿尔倍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危机解除，我们重新控制了古斯通号，海盗船就在我们边上，它准备逃跑了。”透过舷窗，依然可以看见那艘伪装的商用飞船胖小子号，此时，它正在调转航向，尾部喷出淡蓝色的火焰，准备在空间进行简单光速逃逸。古斯通号的动力和电力受损严重，只能眼睁睁看着胖小子号大摇大摆的张开量子场，消失在宇宙空间。

　　没有多久，大约两百来艘飓风级护卫战舰出现在古斯通号附近，它们灰蓝色的舰体上涂着新联盟的图案，下边的小帽子标志显示这是隶属于默罕伊斯指挥的红色贝雷帽部队，红色的战斗警戒灯在此起彼伏的闪烁着。

　　“古斯通号，这里是运输护卫舰队，我们没有发现海盗。”对方建立了通讯。

　　“海盗被我们打退了。”阿尔倍沉闷地说道。

　　“我还以为我们能赶上放焰火呢。”对方一本正经地说道，听上去很幽默，却让阿尔倍恼羞成怒。

　　“又是法歇尔手下那些目中无人的狗杂种！”他低低骂道。“等着以后给你们好看……”

　　如同经过精确计算一般，救援的护卫舰一出现在红矩星系，海盗运载舰胖小子号已经逃之夭夭了。两个胆大妄为的海盗首领成功的汇合，这次袭击相当成功，曼亚满意地眯着小眼睛，哼哼着。

　　“我把那个家伙吓得够戗，”他得意地说道，“我甚至能听见他们尿裤子的滴答声。”

　　“我真担心你把那扇门给打破了，该死的曼亚，”格里抱怨道，“演戏也不必那么逼真吧。”

　　“说实话，我倒很想弄破那扇门，然后走进去，像一个真正的海盗那样，用手枪把他们的脑浆给打出来。”

　　“如果你那么做，破坏了首领的计划，他也会把你的脑浆打出来的。”格里笑嘻嘻地说道，又补充了一句，“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我们监听古斯通号的通讯，那个指挥官差点被你逼疯了。”

　　“等到那些护卫舰发现他们的货物丢了，他就会更加疯狂了。”曼亚说道，“首领那里怎么样？”

　　“我们已经给首领发信号了，按照计划，我们争取到了十分钟的时间，这足够首领去对付那些货运飞船了。”

　　“首领说什么了吗？”

　　“首领要求我们到玛塔斯星系等待指令，同时保持通讯静默，我想，首领该开始行动了吧……”

　　曼亚默默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舷窗外。

　　“说实话，首领是一个令人感到可怕的家伙，那些愚蠢的新联盟军队可要吃苦头了……”

　　新联盟历四月十六日。

　　从拉玛拉星系“基地”出发的一批武装货运飞船接到了来自红矩星系古斯通号的紧急救助信息。所有的飓风级护卫舰不得不抛下了货运飞船，前往增援。那些失去保护的货运飞船等待在原地，但是，很快，新的厄运又出现在它们头上。时间计算的如此精确，就在飓风级护卫舰到达红矩星系的同时，货运飞船的后方，开始出现了大量的量子波干扰，没有过多久，黑压压的战舰如同乌云一样猛扑了过来。货运船长试图发出通讯，但是整个空间被有预谋的布下了强烈的干扰。那些没有识别标号的战舰释放出了蝗虫般的小型登陆舰，猛烈的攻击着货运飞船，在货运飞船的外壳上撕开一道道裂缝，钻到里面去。同时，战舰准确的控制着炮火，将货运飞船的发动机给逐一摧毁，让它们无法动弹，成为待宰的羔羊。这个时候，货运飞船的船长们开始渐渐明白了，他们所遇到的是标准的海盗，就如同曾经记录在地球历史上中世纪的海盗一样，他们靠拢，登船，然后洗劫。

　　在那两百艘战舰中，有一艘形状稍有不同的战舰越众而出，它比其他的海盗战舰更长一些，装甲几乎是全新的，闪烁着寒寒的幽光，尾部的发动机喷出淡蓝色的火光，最显眼的，是涂在船首那颇具威胁的字眼：阿巴尼“还有八分钟。”船首的阴影中，挺立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但嘴唇上叼着的烟头一亮一熄着。

　　失去了保护的货运飞船几乎是在瞬间就被解除了抵抗，很显然，第一批登上货运飞船的剽悍海盗已经控制住了货运飞船的中枢，很快，各个战舰纷纷有条不紊的和货运飞船对接，更多的海盗涌了上去。

　　“还有七分钟。”那个站在阴影中的人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此时，战舰的信号灯发出两红两白的指示，表明货物运输通道正在建立，真正的抢劫开始了。

　　“下降高度，”那人简单地命令着，“我要上去看一看。”

　　海盗旗舰缓缓的下降着，和其中一艘货运船对接。气锁一打开，在海盗众星捧月的簇拥下，那人登上了货运飞船。他们直接来到了货运飞船底部宽大的货舱，在那里，已经有许多海盗正在忙碌着，巨大的吊装车发出轰鸣，呈现一片繁忙而紧张的景象。所有的海盗看到这个人一出现，立刻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头的活，带着尊敬和恐惧的眼光注视着他，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他径直走到光亮处，露出了一张冷峻而刚毅的面孔，这张面孔，曾经在蓝星出现过，目睹着兰斯洛号的处女航，这张面孔，曾经在商用航道第六联络点的马德行星出现过，和兰斯洛的船长若无其事地闲谈。是的，他就是安吉拉，而他的真名，正是那个新联盟无不谈虎色变的阿巴尼海盗。

　　阿巴尼的真正目的，是自己面前的那个巨大的东西。它此时静静的横躺在货舱中，粗大的炮管几乎占据了货舱三分之一的长度，炮管的后部是一些复杂的线圈和设备，整个看上去显得有些怪异和神秘，同所有的常规战舰主炮都不太相同，散发着金属的幽蓝光泽。阿巴尼将烟头丢在地板上，用脚踩灭，走上前，站立了一会，摘下手套，怀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复杂心情，轻轻抚摩着那巨大的武器，顿时，一阵冰冷的寒意顺着手掌传了上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在一片寂静中，阿巴尼缓缓开口说道。他的语气是那么缓慢，仿佛是在神圣的教堂中布道的牧师一样。

　　“这是新联盟发明的新型量子轨道炮。”他说道，嘴角露出一些阴冷地微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阿巴尼缓缓转过身子，看着所有的海盗。

　　“从今天起，我们拥有了和新联盟对抗的实力，从今天起，他们不敢再蔑视我们，从今天起，他们不敢再叫我们海盗。”阿巴尼仰起了头，“我们是反抗军，让新联盟颤栗的力量！”

　　顿时，狂热的欢呼声响澈起来，所有的海盗都在狂野地呼喊着，发泄着心中压抑许久的狂热，整个空间都要沸腾起来，那爆发出来的热烈气氛几乎要涨破小小的货舱。阿巴尼一挥手，海盗们继续热情的干活着，奔跑着，很快，笨重的量子轨道炮被重型吊装机吊装起来，缓缓向外运输。

　　“还有三分钟。”阿巴尼看看了手表，转身离开，不慌不忙的上了货运飞船。

　　当他再次登上自己的旗舰时候，大部分的量子炮已经吊装完成，海盗战舰开始纷纷脱离货运船，心满意足的带着抢劫来的货物在空间重新整列，同时，量子发动机开始发出低低的轰鸣。

　　“还有一分钟。”阿巴尼自言自语道，抬头看着幽暗的宇宙，那里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动的迹象，但是，只有最敏锐的眼睛才能发现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出发。”阿巴尼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所有的海盗战舰开始发出量子波，进行着简单光速飞行前的最后调校。阿巴尼重新点燃了一只烟，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依然停留在原地的运输飞船。

　　海盗战舰消失了，与此同时，空间中冒出了两百艘飓风级护卫舰，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不知所措地戒备着，甚至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甚至是精明而老谋深算的阿巴尼。一艘躲藏在暗处的战舰测定了海盗战舰的量子波方向，在三维空间悄悄展开量子场，一种幽蓝的美丽矩形出现了，那战舰穿过矩形量子场，开始在非三维空间进行量子场迁跃，追寻着海盗的踪迹而去

第十六章 猎人

　　三个小时后，阿巴尼的海盗战舰群在三维空间物质化了。在它们的下面，是一颗绿色的行星，宽阔的宇宙背景下，分外显眼。这是一个位于人类控制星域边缘的星系，战后，这个星系已经被放弃，人迹罕至，很少能看到人类活动的踪迹，只有耸立在茂密丛林中的废弃人工建筑表示它曾经一度被人类所占领过。海盗利用这个废弃星系作为自己的一个秘密中转站。

　　刚刚抢劫的兴奋还弥漫在海盗战舰中间，只有阿巴尼一个人默默无语，站在船首，想着什么心事。没有过多久，另一艘飞船也出现在这个星系，阿巴尼抬起了头，看着那飞船脱离光速，在空间慢慢的物质化。

　　“胖小子还好吗？”阿巴尼问道，很快，传来了对方豪爽地声音。

　　“胖小子号好的很，头，我们回来了。”

　　胖小子号和海盗旗舰缓缓对接，阿巴尼则站在船首迎接他的勇士。

　　“我们弄到了多少？”曼亚一上来，就急匆匆地问道。

　　“还没清点完，大约有一百来门吧，”阿巴尼点上烟，歪着头，看着外面的战舰，说道，“其他的来不及弄走了。”

　　“好家伙，这下可以干它一下子了。”曼亚的兴奋溢于言表，满意地搓着手，随后又有些遗憾的嘟囔着，“真应该顺带把古斯通号也干掉，只要再多给我几分钟。”

　　“那只是一个诱饵。”阿巴尼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必去理会它。”

　　“可是……”曼亚还不满足，想说些什么。

　　“对主要目标应该毫不犹豫的实施快速而有效的打击，而对于次要目标，要有勇气去舍弃。”阿巴尼看着曼亚，说道，“你很勇敢，曼亚，不过应该多学一些军事常识。”

　　“知道了，头。”曼亚有些沮丧，低下头，“我还是抑制不住那种冲动……”

　　“这不怪你，”阿巴尼拍了拍曼亚的肩膀，“干得不错，去休息吧。大家都累了，一个小时后出发。”

　　曼亚下去了，只留下阿巴尼一个人独自站在船头，默默地看着黑暗的宇宙，仿佛有着重重心事。过了一会，海盗船长格里悄悄走到阿巴尼身边，说了几句，阿巴尼点点头，走下船首，来到一间封闭的小房间内。他打开了加密的通讯频道，通讯器上的小红灯闪烁了一下，表示有信息进来。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和我联络。”阿巴尼说道。

　　通讯器中传来一阵不甚清晰的低低地笑声。“谨慎，谨慎，再谨慎。这就是你的座右铭啊，阿巴尼。”

　　阿巴尼皱了一下眉头。“叫我安吉拉，别人可以叫我阿巴尼，你别这么叫我。”

　　“好吧，安吉拉。”对方随和地说道，“我时间不多，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海盗头子说道，“货物弄到手了，一切顺利。”

　　“这得归功于我的情报准确。”对方似乎又在冷笑，“很快军部就要闹成一团了，他们会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彼此猜测，彼此攻击，最后弄个两败俱伤。”

　　阿巴尼又皱了皱眉头，不过对方并不能看到。

　　“那个……古斯通号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吗？”对方又问道，似乎很关心。

　　“是的。”阿巴尼说道，好象不愿更多说一个字一样。

　　“你确定？”对方很不放心地问道。

　　“我不喜欢你的作风。”阿巴尼忽然说道，“我倒是更愿意明枪明刀的和敌人在战场上对决。”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敌人是法歇尔，对付他，任何手段都不过份。”那个声音忽然变得很冰冷，让阿巴尼不由的一颤。

　　“是啊，法歇尔……”阿巴尼压低的眉头下射出了灼热的目光，“无人能战胜的法歇尔，伟大的法歇尔……我太了解你了，法歇尔……只有我才能打败你……”

　　“总有那一天的。”对方说道，“我要结束通讯了，给你一个忠告，要注意兰斯洛号，看来它的指挥官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我知道，”阿巴尼此时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他还在马德行星上空卖力的表演着呢。”

　　“最后一个忠告，”对方冷冷地说道，“低估对手就意味着已经犯下了致命错误。再见，亲爱的安吉拉。”对方结束了通讯。而阿巴尼却忽然愣住了，呆呆想了一会，突然跳了起来，跑出密室，喊道：“格里！”

　　等候在外面的小个子的格里出现在阿巴尼的面前，有些诧异阿巴尼的神色。

　　“给我联络马德行星的人，我要兰斯洛号的位置。”

　　“兰斯洛号不是还在马德行星吗？”格里一脸疑惑地说道。

　　“快去，别废话！”

　　格里二话不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就在这个时候，海盗船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警戒，警戒，探测到量子波干扰，探测到量子波干扰。”

　　“见鬼！”阿巴尼快步跑了起来，冲进了指挥室中，抓起通讯器，喊道：“全体注意，战斗准备，全体注意，战斗准备！”

　　这个时候，一道蓝色的矩阵出现在空间，一道黑影正在慢慢出现，所有的海盗战舰都拉响了战斗警报，红色的信号灯接连不断闪烁着，准备迎击突然出现的敌人。

　　蓝色的矩阵消失了，由于量子波的关系，那黑影显得有些朦胧而扭曲，但是，很快，又是一道强烈的光芒，那黑影忽然变得亮起来，一层幽幽的蓝光在表面浮动着，仿佛流水，仿佛薄雾，神秘而优雅，整个船体被那蓝光照射的通体明亮。

　　兰斯洛号！

　　马如风在马德行星上空放了一个很大的焰火。按照他的预计，海盗很快将开始进攻，这种想法让他变成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但是，很快又沮丧了下来，一连等了两天，海盗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马如风从来没有这么感到过挫折，也不敢想象海盗居然如此冷静，好象早已经洞察了他所有的企图，摆出了一付不理不睬的架势。马如风已经没有任何招数，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

　　没有办法，他只得招回了所有的人员，忍受着舰长那嘲笑的眼神，准备回航。兰斯洛号重新校准了航向，有气无力地漂浮在马德行星上空，等待着马如风的命令。

　　马如风看着整个商用航道的星图，愣愣地发呆，垂头丧气。

　　“我知道你应该在这里……”他喃喃说道，“应该在的，这里是你生存的土壤，到底在哪里？”

　　“上校，兰斯洛号已经准备好起航。”舰长说道。

　　“再等一会……”马如风说道，依然不能解开心头的疑惑，“你不会待着不动的，阿巴尼，一定不会，你是勇士，不是懦夫，我了解你……”

　　“指挥官阁下？”舰长不耐烦地催促道，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的军人生涯算是完蛋了。

　　“你一定会出来的，一定会的……”马如风似乎没有听见舰长的声音，自顾自说道，好象已经有些入魔了。

　　“海盗如果不抢劫，还能干什么？阿巴尼不会不要他的威信和声望的，我知道你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一定在……”

　　“上校，”舰长劝道，“关掉那个星图吧，你已经对着它好多天了，我们要调出导航星图来了。”

　　马如风的心头忽然一动。

　　“等等。”他摸着自己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可能我有些地方错了……”他努力抓住思绪中那一瞬间飘过的灵感。

　　“我老是盯着商用航道……可是……”碰的一声大响，吓得周围所有人都看着马如风，原来他重重的捶了一下控制台。

　　“我真笨，阿巴尼一定开始行动了！”

　　“您说什么？”舰长没听明白，皱着眉头问道。

　　“全舰注意，新的坐标，立刻出发！”马如风匆匆调出一张星图，定位出了一个坐标。

　　“这是军用航道，我们去那里干什么？”舰长惊讶地问道。

　　“对，军用航道。”马如风的声音响了起来，“离我们最近的军用航道，阿巴尼在那里！”

　　兰斯洛号一出现在军用航道，就截听到了来自古斯通号的紧急求救信号，顿时，舰上全体官兵哗然，谁也没想到阿巴尼居然敢攻击一艘宪法级战舰。马如风制止了手下的骚动，他仍然皱着眉头，好象有什么事情没有搞清楚。

　　“指挥官阁下，”舰长急急地说道，“古斯通号正在遭受攻击，我们应该立刻救援。”

　　“等等……”马如风喃喃说道，“我不明白，古斯通号对于海盗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而且，精明的阿巴尼居然让它发出了求救信号……”

　　“管不了这么多了，上校。如果眼睁睁地看着古斯通号被海盗摧毁，我们都会上军事法庭的。”

　　这个时候，兰斯洛号截听到了来自军用运输舰队和宇航管制的通信，飓风级护卫舰已经开始出发。

　　“帮我查一下，这是一支什么样的运输舰队？”马如风不紧不慢地问道。过了一会，通讯官回答道：“应该没有军用运输舰队通过这个区域，航行通告中没有提出。”

　　“除非是……”马如风抬起了头，“秘密的运输舰队……”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是了，这才是海盗真正的目标。”

　　兰斯洛号再次进行量子场迁跃，出现在运输舰队的后面，几乎就在兰斯洛号刚刚出现后，大批的海盗战舰也出现了，开始对运输舰队攻击和掠夺。

　　“要攻击吗，指挥官？”舰长问道。

　　马如风又一次抑制住了内心那种强烈的求战欲望。“不，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跟在他们后面，抄他们的老家。”

　　当兰斯洛号出现在那寂寞的星空时候，幽蓝的防护罩如同点缀在黑暗中的一颗明亮钻石一样闪闪夺目。

　　还没等到海盗们反应过来，兰斯洛号开火了。

　　这种场景只有在那场末日般的战争中才能看到。被优雅的蓝色光芒包围的兰斯洛号壳体微微张开，随后，一个幽幽的光团被释放出来，在宇宙中慢慢滑动着，忽明忽暗，光线游移不定，显得神秘而美丽。那光团开始只有小小的一点，似乎像随时可以熄灭的火苗，但是，周围的三维空间已经开始剧烈的扭曲起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力场干扰。那光团停止住了，很快扩散开来，一层层，一波波，顿时，蓝色的光圈，蓝色的光晕，蓝色的光雾，蓝色的光束，向四面八方缓缓扩展开来，黑暗被明亮所代替，光明充斥着宇宙的每一个角落，而无处不在的，是一片片，如海涛，如云霞，层层叠叠的蓝色光芒，好象一朵巨大的蓝色玫瑰正在宇宙空间中慢慢绽放，如此优雅，如此高贵，令人叹为观止。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这眩目的，如梦如幻的蓝色冲击波。第一次的打击下，被覆盖在那蓝色光芒中的海盗战舰如同消融了一样碎裂，隐没在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浪中，甚至都没有发出爆炸的火光，就这样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没有一种暴力可以这么优雅，这么从容不迫，让恐怖的死亡变成的温柔的睡眠，让令人作呕的屠杀变成了一种艺术，甚至，就连濒死的人都没有感到一丝的痛苦，结束了生命……

　　很快，兰斯洛的第二次射击又落在了海盗舰队中间，蓝光过后，原先战舰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片空白，只能看到远远的星空。第三次射击，第四次，一朵又一朵的蓝色玫瑰在绽放着，此消彼长，很快，整个天际都充满了那不断爆发的蓝色光芒，如果正巧有一个天文学家在观察星空，一定会被这宇宙中展现的奇迹而叹服，却不知道这其中包含了多少生命的消亡。

　　第一轮攻击过后，海盗舰队在瞬间损失了一半战舰，它们无一例外，被完全的摧毁了。这就是兰斯洛号，雷亚格斯级战舰的力量，古代的骑士挥动着他那传说中的魔剑，轻易地砍杀着，优雅，但是血腥。

　　剩余的海盗战舰开始机动，猛烈的打击彻底冲垮了海盗的战斗意志，所有的战舰四散奔逃。

　　马如风默默看着这一切，忽然感到胃部一阵剧烈的抽搐，几乎要呕吐出来，他挥了挥手，下令停止了攻击。

　　“指挥官，为什么停止攻击？”舰长不解地问道，“海盗开始逃跑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扩散量子场威力，只要一瞬，一艘海盗船也逃脱不了。”

　　马如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是雷亚格斯开发出来的终极武器，以整个战舰为中心，发出不断扩散的能量波，向四面八方扫荡，没有能量防护罩的战舰都会在一刹那被彻底摧毁。

　　马如风回过头，盯着舰长。“不，够了，开始追击，常规射击解决。”

　　“指挥官！”

　　“执行命令，”马如风声音忽然高了起来，“他们也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

　　兰斯洛号开始追逐溃逃的海盗战舰，它那灵巧的空间迁跃能力被发挥到了及至，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一艘海盗战舰背后，用常规的能量炮轰击着它薄弱的壳体，然后又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出现在空间的另一头，攻击着另外一艘战舰。整个宇宙空间中，到处都充满了兰斯洛号战术迁跃留下的矩形光阵，仿佛同时有无数艘兰斯洛号出现，又消失，又出现，无穷无尽，让人眼花缭乱，竟然没有一艘海盗战舰可以成功的脱离战场，在即将进行光速脱离的那一瞬被击中，丧失功能。

　　这次，马如风并没有击毁海盗战舰，他只追击那些试图逃跑的战舰，并且仅仅将它轰停，而里面的人员有足够的时间登上救生舱弃舰。海盗战舰渐渐明白了兰斯洛号的意图，放弃了逃跑的企图，好象一道无声的命令发出一样，所有的战舰停止了逃跑，无助地飘荡在宇宙空间，而兰斯洛号也停止了打击。尽管如此，短短的战斗后，海盗战舰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马如风打开了公开通讯频道。

　　“这里是兰斯洛号，我命令你们，立即投降。”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淡，不显露出内心的反感。“以军官的荣誉保证，交出阿巴尼，你们都不会死，否则……”

　　海盗战舰保持着缄默。马如风此时心乱如麻，他实在不愿意再屠杀任何人了，在兰斯洛号面前，强悍的海盗已经变成了手无寸铁的待宰羔羊。

　　“给你们一分钟时间。”马如风再次庄严地说道。海盗战舰不再逃跑，但是，依然不做回答。

　　“准备射击。”马如风抬起了手，他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开始冒出来，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

　　“阿巴尼，你是个懦夫。”马如风忽然发怒了，对着通讯器喊道。“懦夫，懦夫！”

第十七章 自杀

　　就在马如风突然有些冲动的大喊之后，一声沉闷的怒吼从通讯器中传出来，像是受伤的狮子一样咆哮着，甚至吓了马如风一跳。

　　“混蛋！没有人敢说我是懦夫！没有人！”碰的一声，好象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一样，“我要杀了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对方好象失去了理智一样怒骂着，看得出已经愤怒到极点。与此同时，一艘海盗战舰越众而出，朝着兰斯洛号直挺挺冲过来，根本没有任何战术，就像要与它同归于尽一样。

　　“就是他了……”马如风喃喃说道，“海盗阿巴尼。”唯一令马如风感到奇怪的是，阿巴尼对“懦夫”这个字眼反应的激烈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也许，海盗把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宁愿死，也不愿意背负懦夫的骂名。这些念头，在马如风脑海中只是电光火石的一闪，他随即举起了手，兰斯洛号的炮口已经对准了发疯一样冲过来的战舰，只消一个手势，海盗战舰就会化为宇宙中的齑粉，马如风知道，阿巴尼一死，海盗就失去了主心骨，剩下的事情容易多了。不过，在这个瞬间，马如风又有些遗憾，似乎任务结束的太容易了，又似乎有些胜之不武，毕竟他们拥有的是人类历史上最强悍的战舰。

　　“住手吧，年轻人，你还杀不了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马如风的脑海中冒出了一句话。马如风呆住了，举起的手竟然没有挥下，所有的人都在惊讶地看着他，奇怪这个指挥官反常的表情。

　　“准备量子迁跃。”马如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舰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命令，立刻执行！”马如风严厉地说道，同时瞪了舰长一眼。舰长也是一愣，忽然木在那里，机械的说道：“是，量子迁跃。”就在阿巴尼的飞船快要撞上庞大的雷亚格斯的时候，那战舰的周围泛起了一阵蓝色的波光，然后消失在矩形的量子通道中，意外的撤退了。

　　直到兰斯洛号散射出来的最后一丝量子通道光芒消失，格里和曼亚都没有反应过来。格里几乎是被吓坏了。

　　“天啊……首领是不是发疯了？”他自言自语道。

　　“兰斯洛号是不是发疯了？”曼亚摇摇自己肥大的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领到底在干什么？”格里心有余悸地悄悄问道，“他想送死吗？”

　　“别问我。”曼亚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阿巴尼，阿巴尼似乎还沉浸在愤怒中，脸涨得通红，不住喘着粗气，兀自怒气冲冲地咒骂着。

　　“我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了……”格里喃喃说道，推了推曼亚，“谁能解释一下？”

　　“或许是首领的气势吓坏了联盟军……”曼亚说了一半，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太荒谬，闭上了嘴巴。不过，令人欣喜的是，他们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头？”格里鼓足勇气，问道；“这到底是……”

　　阿巴尼平静了下来，他忽然抬起了头，看着舷窗外面，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有些兴奋，又有些诧异。

　　“我们有客人来了。”他没头没脑地说道。

　　“客人？”曼亚也顺着他的眼光，向外看去。

　　“是的，一位尊贵的客人。”阿巴尼忽然露出了一丝复杂的微笑，“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是的，只有他……关于他的传闻是真的，是他，一定是他赶走了兰斯洛号。”

　　“谁？”曼亚越听越糊涂了，“谁赶走了兰斯洛号？”

　　“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阿巴尼说道，“唐龙。”

　　这个时候，曼亚看见了，在远处，一艘小小的飞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出现，星光中，孤独地闪耀着一种淡蓝的光芒。

　　两年前……

　　计时钟星系，第三行星马甘塔。

　　这是人类战后废弃的上百个星系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理所当然的，这里是走私商人和海盗的天堂。整个行星上已经没有了当初人类文明繁荣的痕迹，只留下一座金属的，残破不堪的人类栖息地，和大多数被抛弃的行星一样。深入到那金属的城市中，隐约还能感觉到人类活动的迹象，满大街的垃圾堆的半人高，空气中充满了腐臭的气味，东倒西歪地楼房，墙壁上是勉强焊接修补的痕迹。即使是在白天，也很少看到行人，到了夜晚，更是显得安静而荒凉。靠近唯一的一个年久失修的飞船码头附近，倒是还有一些人气，尤其是一个像乌龟壳一样建筑物，黄色的灯光从窄小的玻璃窗中透出，随着门偶尔的开闭，能听到里面间歇爆发出来的吵闹。这是一个标准的小酒馆，招待着偶尔路过的走私商人，当然，还有穷凶极恶的海盗，不过在这里，和平倒是永远的，来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喝酒，取暖，赌博，然后好好睡一觉，一早再各奔前途。

　　此时，在酒馆当中一张小圆桌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正在玩着俄罗斯轮盘赌。大把的纸币堆在一边，周围则围了满满一圈的观众，不住吵闹着，嚷嚷着，简直要把房顶给掀开了。面对门的男人一身走私船长的紧身制服，面颊凹陷，神情紧张，嘴唇绷着，脸色铁青，显得阴森凶狠，而他的对面却是一个几乎要趴在桌子上的醉鬼，双眼茫然，目光有些呆滞，嘴角带着一丝傻笑。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摆在桌子中央。他身边摞的钱要少些，显然大家都不太认为醉鬼能赢。

　　“该你了。”走私船长恶狠狠地说道，周围的人鼓噪着，不停在挤着，纷纷大声起哄。

　　那个醉汉抓起了手枪，由于酒精的作用，手有些颤抖。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看了看那手枪，然后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知道吗，我喜欢这游戏。”他喃喃说道，扣下了扳机。枪膛中的撞针发出了喀嗒的一声。这一个瞬间，不约而同的，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以至于整个酒馆突然就像死一般安静下来，短暂的沉寂后，又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喧嚣。

　　醉汉将手枪丢到桌子上，右手又去抓酒杯，一仰脖，灌下了一大口，酒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好样的，好样的！”周围的人吵嚷道，更多的钱被丢在了桌子上，五颜六色，高高堆起，气氛已经几乎疯狂了。

　　“还赌吗？”醉汉半爬在桌子上，嘲笑道，露出一个嘲讽的神情，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要摔到桌子底下去了。

　　走私船长抓起了手枪，脸色更难看了，盯着桌子上的钱，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突然将枪口伸进自己的嘴里，闭上眼睛，扣了下去。

　　撞针发出了同样的空响。

　　“好！”另一伙对他下注的人狂叫了起来，猛力拍着他的肩膀，而他则神经质地哈哈笑了几声，重重地将手枪拍在桌子上。

　　“继续，继续！继续，继续！”围在桌子旁的人都像发疯一样喊着，他们谁都不希望输掉自己的钱，各个面目狰狞，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醉汉抓起了手枪。“真希望就是这一发子弹。”他含糊不清的说着，迅速地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子弹盘转动了一下，同样是空膛。周围的人都是“哦……”的一声，有失望，有兴奋，有遗憾，也有狂喜。令人惊讶的是，醉汉并没有停，而是连续的扣动了三次扳机，同样都是空膛，只剩下了最后一发。

　　“你输了。”他口齿不清地说道，古怪地咯咯笑着。走私船长的脸一下子苍白了，猛的站了起来，椅子砰的一声倒下，在众人的嘲笑和咒骂声中，走私船长冲出了酒馆，撞得门不停地摆动着，发出难听的吱呀吱呀声音。

　　人群散开了，一个酒保到了桌子前面，将散落的纸币都收拾起来，塞进兜里。那醉汉趴在桌子上，一手还握着枪，但突然另一只手抓住了酒保的手腕，吓了酒保一跳。

　　“酒……”他喃喃说道。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酒保显出一个殷勤的微笑，“真见鬼，你怎么知道是最后一发子弹？”

　　“我也想知道，”醉汉喃喃说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他说完，忽然砰的一声，头撞在桌子上，沉沉地不醒人事了。

　　他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很久以来，他已经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安静的进入梦乡了。睡眠对他来说，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因为他无法分辨现实和梦境的差别。就像现在，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睡着了，但是周围的一切却那么清晰，虽然眼睛闭着，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酒保在走动，将满满一杯酒放在自己手边，然后沾沾自喜地数着钱；旁边桌子是三五个大汉，他甚至能听清楚他们的谈话，也知道他们是海盗，空气中飘荡着烟草的浑浊气味，视觉透过屋顶还能看见满天的星空。穿过星空，他看见了一个明亮的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是一颗蔚蓝的星球，大海在缓缓翻滚着，溅起无数浪花，岸边是茂密的丛林，上空飞翔着洁白而不知名的动物，远处的高山正在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幽蓝光芒……一个人站在他身后，不，是漂浮在空中，正在朝着那高山凝望着，突然，他转过脸来，朝着醉汉露出一个微笑。醉汉的心一抽搐，顿时，重新跌回到黑暗中……

　　他感觉自己一定是睡着了，而这一切肯定是梦境，唯一令他痛苦的是，如此清晰的梦境比现实还要真实……

　　他决定收回自己的视野，真正进入黑暗的安宁之中，感官重新回到了体内，很快就醒了过来，首先感觉到的，就是握在手中那左轮手枪冰冷的手柄。他的头依然摆在桌子上，手慢慢移了过来，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手指有些不听话，最后的力气也丧失了，扣不动扳机。

　　“我真没用……”他想苦笑，但是酒精让脸上的肌肉都麻痹了，显得毫无表情的样子，周围依然是一片混乱的喧闹，但他感觉在一个陌生的冰冷世界中，真实离他如此之远，想要抓也抓不住，而虚幻却那么近，想要摆脱也摆脱不了。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他的意识在慢慢消失，又要融入到梦境中，虽然努力挣扎了一番，就像早上刚刚醒来的人那样，四肢都无法控制，心中呐喊着醒来，而梦魇却固执的将他向另一个世界拖去。

　　就在这个时候，酒馆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一股冷风从外面卷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喊声：

　　“全都不许动，缉私宪兵！”

　　酒馆中一片混乱，在咒骂声中，也不知道谁也开了枪，很快，枪声就响成了一片。宪兵和走私犯们交上了火，流弹横飞，发出刺耳的怪啸声，伴随着玻璃清脆的爆碎声，人粗哑地呼喝声。没有过多久，不断涌入的全副武装宪兵控制了酒馆，而顽抗的走私犯都被赶到了角落，趴在地板上，宪兵正在用枪柄殴打着那些罪犯，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惨叫声，而留下的几具尸体躺在地上，浑身的枪眼向外淌着鲜血。很快污浊的空气中又多了血腥的气味。

　　“放下枪！”

　　醉汉依然趴在桌子上，虽然眼睛闭着，但是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年轻的士兵正端着半自动步枪小心地向他逼近，他显然看见了醉汉手中依然紧握的手枪，万分戒备，醉汉甚至能触摸到士兵内心的紧张和不安。醉汉没有动，正在怀疑这是不是另一个梦境，那士兵又大声重复道：

　　“放下枪，该死的！”

　　这也许不是梦。醉汉想到，他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轻轻说道：“来吧，来吧，快来吧……”

　　那士兵好象着了魔一样，突然怔在原来，然后机械的抬起了枪口，对准了醉汉的脑袋。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快些啊……”醉汉的心里在自言自语道，他知道他能让那个士兵开枪，就如同他能清楚的看到士兵的思维一样，这让他很高兴，因为终于找到一种方式来摆脱这种烦恼了。

　　他开始放松下来，意识再次模糊，这次准备进入真正而永恒的长眠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感官“看”到了另一种奇怪的场景：士兵们发生了一阵骚动，像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纷纷举枪漫无目的的射击着，如同发疯了一样。更奇怪的是空气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只有醉汉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而其他人用肉眼却什么都看不见。那东西如同幽灵，风一般飘过，所到之处，士兵慢慢倒下。更多的幽灵出现了，几乎就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些士兵如同遇到镰刀的麦穗一样，身体分成两截，由于太快，上半身还握着半自动步枪在开火，直到折断掉到地板上。

　　这一定是梦境……醉汉想到。

　　其他人则呐喊着争先恐后冲出了酒馆，他们的声音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醉汉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随后，接下来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定是梦境，醉汉想到。

　　他缓缓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酒馆中已经空无一人了。醉汉感到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梦境和现实再次融合到了一起，或者，他根本没有醒过来，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不过，他的手依然握着左轮手枪，仿佛只有这手枪冰冷的感觉，才能给他混乱的感官一个支点，告诉他这不是梦境。

　　醉汉瞪着自己手中的枪，他已经彻底地厌烦这种生活了，于是，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我喜欢这个游戏。”他喃喃说道，手指抵住了扳机。

　　空气中的幽灵开始慢慢出现了，由透明变成了半透明，好象雾一样，接着渐渐清晰起来，就像是在逐渐调准的焦距一样。最后，几个高大的身影显现出来。他们是那么高大，几乎要够着酒馆的屋顶，如同传说中的天神一样威风凛凛，尤其是两只眼睛，不同与人类那无神的目光，正在散射着幽蓝的光芒，忽明忽暗，身上穿着若隐若现的盔甲，闪闪发光，却如同最精致的艺术品那么高雅尊贵，他们的手臂上，蓝色的光芒吞吐不定，像是某种能量凝结的锋利光刀。

　　醉汉愣住了，举起的枪停在脑袋上，他几乎能肯定，这是一个荒诞的梦，因为这种生物早已经灭亡。

　　但是，很快，他又不能十分肯定了。

　　为首的一个生物比他种族的同类都要显得高大一些，他向前跨了一步，向醉汉伸出了一只手，只有四个手指，却十分细长干枯，如同老树的枝桠一样。

　　“污染者，”醉汉的脑海中传出了低沉的声音，“伟大的雅拉执政官想要见你，跟我来吧。”

第十八章 坟墓

　　没有什么字眼让他觉得更加震撼了，一下子，酒也醒了，梦幻般的感觉如潮水般迅猛褪去，世界再次变得如此真实而贴近，但眼前那高大威猛的雅拉人还是让人无法相信。

　　“见鬼！”他喃喃说道。

　　是的，他就是唐龙，那个在战争结束后就销声匿迹的人，那个唯一和雅拉、刺岩卡接触过的地球人。很多推测都不攻自破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唐龙死了，谁也没有再见到过他的踪迹，其实，唐龙依然活着，如果说这种状态还可以称为活着的话。好几次，唐龙都认为自己快要死了，是某种神秘的声音让他活了下来，知道今天，唐龙才隐约感到那个声音是什么。

　　是来自遥远星空的一种召唤。现在这个召唤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但唐龙依然不能相信，这个召唤居然是来自雅拉人。他以为雅拉人已经全死光了。

　　事实上，眼前这个就是雅拉人，而且，他还说出了一个令唐龙更加惊讶的名字：雅拉执政官。

　　雅拉人簇拥着唐龙走出了小酒馆。夜已经很深了，一阵阵的冷风迎面扑来，让唐龙不由在颤抖，他抬起头，漫天的繁星在闪烁，宇宙的浩瀚似乎都能尽收眼底，让人目眩神迷。很快，唐龙已经不需要雅拉人的指引，他越走越快，已经将雅拉人甩在了身后，仿佛知道自己要到那里去一样。最后，他艰难的爬上了一个高高的，如同悬崖一般的飞船船坞码头，停下了脚步。

　　在那个船坞伸出的悬空长桥尽头，默默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唐龙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披着一件宽大的披风，在寒冷的夜风中飘摆着。从始至终，那个背影都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黑黝黝的雕像一般，他的头低垂着，注视着脚下广漠的大地，那里，遍布了人类战争遗留下来的残骸，连绵不断，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形成一个古怪的废墟海洋。突然，像潮水一般，唐龙感到了强烈的思绪迎面扑来，身子晃了晃，仿佛要摔倒一样，捂住了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那个人缓缓的转过了身子，一双蓝色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闪闪发光。

　　“那么，你已经听到我的召唤了吗？”唐龙的心中忽然传来了久违的声音，一种只有具备心灵沟通能力才能听到的声音。

　　“你是谁？”唐龙忍不住颤抖着，问道。

　　“我？”那个雅拉人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抬起了头颅，“我是雅拉最后一位执政官，卡若沙。”

　　尽管唐龙已经猜到，但是仍然吃了一惊，胸膛中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还以为……”他喃喃说道。

　　“你以为雅拉已经灭亡了？”卡若沙低沉地说道，他那敏锐的心灵立刻感应到了唐龙纷乱的思绪。

　　“我看到了雅拉神庙的毁灭，”唐龙急切地说道，“我能感受到那个巨大的精神体在崩溃前发出的悲鸣，我甚至能听到到那位在神庙中的雅拉执政官发出的最后怒吼……”

　　“伟大而不朽的拉易啊……”卡若沙抬起头看着浩瀚的星空，喃喃说道。

　　“对不起……”唐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这种苍白的字眼是否能表达内心深深的悔恨，他只能感到雅拉执政官那深重如海的悲哀将自己慢慢淹没。

　　“没有什么可抱歉的，污染者。”雅拉执政官慢慢说道，“这就是雅拉的命运，在雅拉的历史上，曾经遭受过无数次的打击，每次，都让雅拉族几乎走向崩溃的边缘。”说着，他的眼睛忽然放射出忽明忽暗的光芒，“可是，每次，雅拉都经受住了考验，也走向了新生。这就是雅拉的命运。”

　　“你叫我污染者？”唐龙心中泛起了一阵疑惑。

　　很快，卡若沙读懂了唐龙的内心。“是的，你已经猜到了，在人类的战舰发动最后的总攻前，我见到了刺岩卡的灵魂，主脑。是我……亲手结束了主脑的生命，为了这个种族最后的尊严。”

　　唐龙低下了头，心中在悲鸣着。

　　“又一个种族灭亡了，”他忽然仰天哈哈笑了两声，苦涩地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着，“人类真是伟大，居然在一天之内摧毁了两个种族。”

　　“这也是刺岩卡的命运。”卡若沙说道，“智慧的主脑预见到了，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不停的找寻你，污染者。”

　　“我叫唐龙……”唐龙扭过了头，说道，“主脑给我起了一个古怪的名字。”

　　“不，你的名字，是某种神秘的提示，是主脑最后留下的一把钥匙，是我的飞船可以确定的唯一一个坐标。”

　　“为什么会是我？”唐龙颤抖着问道。

　　“并不是我选择你了，人类，是的，不是我……是另一个智慧的生命，一个了解生命所有奥秘的智慧，一个曾经接触过伟大的‘源’的生命，一个在弥留之际，看到未来的生命。是它，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在整个雅拉种族最迷茫的时候，点燃了黑暗中最后一丝光明火焰。”

　　唐龙能感觉到卡若沙那汹涌的感情，充满了尊敬，还有一丝淡淡的悲哀。

　　“于是，我就来了，人类。”卡若沙向唐龙走了一步，伸出了干枯的手，“在茫茫宇宙中，凭着那一丝光明，我来找你了。”

　　“那么……”唐龙看着卡若沙，问道，“我所看到的幻觉，我能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结果？”

　　“你看到的不是幻觉，”卡若沙说道，摸着自己的胸膛，“那是一颗雅拉人的心，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找到你，但我的心却可以引导着我。”

　　“那星球，那大海，还有那高山，高山上放射出来的光芒……雅拉人的心？”唐龙的双眼满是迷茫，“那就是你的内心吗？”

　　“那是雅拉行星，你看到的光芒，是雅拉人不朽的神庙，伟大的造物主源留给雅拉最宝贵的财产。”

　　“可是我亲眼看到雅拉行星被毁灭了……”唐龙无力地说道。

　　这个时候，卡若沙忽然向唐龙的内心发出了一个微笑，令唐龙吓了一跳。

　　“等等，你是说，神庙并没有被毁灭？”唐龙的眼睛一亮，“你是说，还有其他的雅拉行星，还有其他的神庙？还有其他的雅拉人？是的，一定是的，像雅拉这样一个种族，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个行星的毁灭而毁灭，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雅拉行星确实被毁灭了，雅拉唯一的神庙也被毁灭了，剩余的，属于神庙的雅拉人，你已经都看见了。”卡若沙回答道。

　　“可是，刚才，为什么……”唐龙彻底迷惑了。

　　“污染者，不，地球人唐龙，你的心灵沟通能力还很脆弱，很多地方需要学习，你刚才看到的，是希望。”

　　“希望……”唐龙喃喃说道。“还有什么希望吗？”

　　卡若沙低下了头，沉思着，额头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看上去是那么庄严而肃穆。

　　“当我垂头丧气地站在主脑面前的时候，和你一样，充满了迷茫和恐慌，未来，就像是宇宙的黑暗一样无边无际，哪怕是最了解整个宇宙的雅拉也不禁感到了无助。这广漠的宇宙，竟然已经没有雅拉可以确定的坐标。但是，主脑告诉我，它的使命已经结束，而我们的使命才刚刚开始，未来还要靠我们来创造。于是，带着这个信息，我又重新出发了。请原谅我这么突兀的来找你，地球人。为了找你，我几乎搜寻遍了整个人类活动星域。按照你们的时间计算单位，一年前，我才在这个小小行星发现了那个可以感受到我的心灵。我一直在观察你，地球人，用我的心灵召唤你，我希望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充分准备好了。但是，时间却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发现那个唯一可以和雅拉人沟通的心灵正在厌倦生命，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地球人，似乎你正在有意识的结束自己的心灵，于是，我就来了。”卡若沙说道。

　　“你是说这个吗？”唐龙苦笑道，他的手里还握着手枪，指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们地球人管这个叫自杀。”

　　“地球人的行为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卡若沙喃喃地说道，“伟大的源啊，难道这就是你远离那个星球的原因吗？”

　　“说吧，雅拉执政官，你找我干什么？”唐龙说道，“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卡若沙停顿了一会，细心地观察着面前这个人类：他看上去憔悴不堪，面色苍白，两眼红肿，似乎连站立都站立不住；卡若沙试图探索他的内心，只能感受到一片纷杂混乱，内心的火光正在渐渐黯淡，随时可能熄灭，和雅拉那水晶般透彻的心灵完全不同。

　　“唐龙……”卡若沙慢慢说道，“主脑告诉我，你曾经去找过它，为了另一个地球人，一个女人。”

　　唐龙的身体开始如同秋风中的树叶般抖动起来，他哆嗦的那么厉害，以至于手中的枪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你是说艾涟吗？”唐龙的泪水忽然涌了出来，“我的艾涟，是的，为了她，为了她……”

　　“我有一个请求，地球人，”卡若沙说道，“我需要见到这个女人。”

　　“你……想见她吗？”唐龙喃喃说道。卡若沙又感受到那混乱的思绪，无数的思维碎片在迅速飞舞着，流动着，它们是那么细小，以至于卡若沙那纯净的心灵无法捕捉体会。

　　唐龙忽然转过了身子，说道：“跟我来吧，雅拉执政官，我带你去见她。”

　　卡若沙默默跟着唐龙，虽然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场景：在黑暗而寒冷的街道上，一前一后走着一个人类和一个雅拉人，但是，整个世界就仿佛只剩下了这两个生命一样，显得那么静悄悄，毫无生气。他们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冈上，唐龙停下了脚步，他蹲下身子，突然有些呜咽。

　　“你要见她吗，她就在这里。”说着，唐龙用手擦拭着尘土，露出了一块小小的墓碑。

　　卡若沙真的吃惊了，他后退了一步，用手捂住了胸口。“难道她……已经死了吗？”

　　“我亲手埋葬了她，我的艾涟……”唐龙低低地说道。

　　“这不可能……”一向镇静的卡若沙也有些迷惑起来，喃喃说道，“这不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涟伤的很厉害，她的胸口一直在流血……”唐龙低着头，轻轻呓语道，就好象沉浸在一个遥远的梦中一样。“我没有办法救她，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冷，我拼命抱住她，希望用我的生命能换回她的……可是，艾涟不会再醒过来，她的眼睛一直闭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安详，就像睡熟了一样甜蜜……我无法相信……无法相信……”

　　“于是你就想到了主脑，因为主脑那无与伦比的生命科技？”

　　唐龙缓缓摇了摇头，面目惨淡无光。“主脑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诉我：‘生命的本质是无法违反的，即使是它……’”

　　卡若沙沉默了。他依然在探索着唐龙的内心，试图抓住唐龙的思绪，可是，人类的思维是那么凌乱脆弱，细微而模糊，毫无规律，同雅拉那强大的心灵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卡若沙能确定一件事情，唐龙没有说谎，他那深深的悲伤如此真实，是唯一卡若沙可以感受到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卡若沙慢慢将一只手放在了唐龙的肩膀上，马上，唐龙感觉到一股温柔而宽厚的暖流涌进了内心，和他的思绪融合到一起。终于，唐龙忍不住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起码……人类和雅拉有一样的悲伤感情……”卡若沙喃喃说道。“愿伟大的源可以指引我们……”

　　这个时候，另一个雅拉人出现了。他显然一直守护在卡若沙身边，只是利用雅拉那神奇的科技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尊敬的执政官，我们该走了。”他站在卡若沙背后说道。卡若沙抬起头，星空中，出现了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人类的飞船，显然，雅拉在酒馆中的行为已经惊动了人类。

　　卡若沙叹息了一声，转身慢慢离开。他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见唐龙依然跪在那里，停住了脚步，沉思着。

　　“执政官阁下……”那个雅拉人催促着，却依然不失敬意。

　　“再等一下，其玛里。”卡若沙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呆呆盯着唐龙看。

　　“我不明白一个卑微的地球人为什么会如此让您注重，”那雅拉人低沉地说道，“地球人是罪恶的源泉，我们应该离他们越远越好，雅拉人应该消灭光这种可怕的生物。”

　　“其玛里，人类确实是这个宇宙中，雅拉所能看到的最黑暗的一种智慧种族，不过……”卡若沙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唐龙身上，“人类不尊重生命，雅拉却不可以不尊重生命。”

　　“雅拉的荣耀，只能用人类的鲜血来洗涤！”其玛里握紧了拳头，低低的怒吼着，眼睛中射出了灼热的光芒。

　　“最后我们只剩下了仇恨，而雅拉的荣耀却荡然无存……”卡若沙喃喃说道。这不是他说的话，这句话被记录在卡若沙的脑海中。卡若沙在最晦涩的文字中发现了这句话，它被淹没在雅拉光荣而伟大的进化体系中，记载在一位雅拉的传记中。最后，卡若沙却将它发掘出来，雅拉先人记录了雅拉曾经面临的那段黑暗历史，在史诗般的结束语中，最后的一句话正是这样写的：

　　“源最终被驱逐出了雅拉行星的上空……我们在欢呼着胜利……只有一个雅拉人在悲哀的叹息：最后我们只剩下了仇恨，而雅拉的荣耀却荡然无存……”

　　“我们该走了，伟大的执政官，这里不适宜久留。”其玛里再次催促道。

　　卡若沙忽然决定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走到了唐龙的面前，再次伸出了手。

　　“跟我来吧，地球人。”

　　唐龙疑惑地抬起了头，泪眼朦胧，“为什么？”

　　“相信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而宇宙正在召唤我们重新出发。”

　　唐龙看着艾涟的墓碑，摇了摇头。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卡若沙说道，似乎已经胸有成竹，“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唐龙疑惑地看着卡若沙。卡若沙微微一笑，“以雅拉的荣耀担保，你会再看到她的。”

　　新联盟历三年十一月五日，计时钟星系，一艘雅拉人的飞船离开了第三行星马甘塔，进入茫茫的宇宙中……

第十九章 艾涟

　　新联盟历5年四月二十日，海盗旗舰希望号。

　　红色的恒星正在缓缓的消失在一颗绿色的行星背后，将最后的一点余晖洒在希望号幽暗的船舷里，透过小小的透明窗户，将一片淡淡的血色涂抹进来。安吉拉靠在船舷上，嘴上叼着烟头，扭头看着下面的行星。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在新联盟的地图上，这颗行星甚至没有名字，被标注为A－Z5号行星，处于整个人类活动范围的最边远角落。下面，海盗舰队正在停靠陆地码头，收拾他们的残余部队，还有宝贵的战利品。

　　在阴影中，还有一个人，他双手插在兜里，面孔藏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安吉拉。

　　过了一会儿，安吉拉扭过了头。“好久不见，唐龙。”

　　那个人向前走了一步，苍白的面孔出现在安吉拉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透过舷窗眺望着。

　　“五年了……”他用手扶住舷窗，喃喃说道：“五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我。用人类的声音，人类的语言。”

　　“这些年你在哪里？”安吉拉漫不经心地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然后又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手中银色的打火机腾起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我？”唐龙苦笑了一声，“开始的时候，我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被一只有力的手给制止住了。接下来，我离开了人类的活动范围，去了一个非常远的地方，在那里，我见到了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雅拉。”

　　安吉的手颤了一下，火焰熄灭了。

　　“雅拉？”安吉拉冷冷地问道，“我以为雅拉已经灭亡了。”

　　“雅拉没有亡！”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让安吉拉吓了一跳，就好像谁在他的脑海中说话一样。他吃惊地抬起头，发现在唐龙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那高大的身材几乎要碰到了天花板，魁梧而威严，全身裹在一件厚厚的袍子后面，甚至连面孔也看不清楚。自从唐龙登上船以后，这个神秘人就一直紧紧跟在唐龙的身后，一步不离，就好像是影子一样。

　　唐龙挥了挥手，那个神秘的人后退到了阴影中。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唐龙说道。“不过现在我又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安吉拉淡淡地说道，“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他重新点上烟，黑暗中，烟头的亮光忽明忽暗。

　　“我回来的原因，和你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一样的。”唐龙看着舷窗外面，说道。

　　安吉拉的眼睛射出了灼热的光芒，“复仇！”他低声地说道。

　　出乎他的意外，唐龙摇了摇头。他用手指着下方，说道：“不是仇恨驱使我回来，而是这里。”在的手指的方向，巨大的行星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星星点点的光明在那片黑暗中若隐若现，那是海盗基地的灯火，隐藏在浓密的原始丛林之下。

　　“是对人类的依恋。”唐龙说道，“人是寂寞的，那种远离人类的寂寞，我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但我错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人类已经走到了最黑暗的时刻，人类的智慧之光快要熄灭了，我不得不回来。”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安吉拉说道。

　　“战争就要来临了。”唐龙说道。

　　安吉拉轻轻笑了一声，“战争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唐龙的表情看上去很无奈，“这是新的战争，新的危机。”他看着舷窗外，“终结一切的最后战争。”

　　“我们的对手又是谁呢？”安吉拉冷冷地问道。

　　唐龙向前走了一步，这次，他几乎是和安吉拉面对面站在一起了，迫使安吉拉不得不盯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安吉拉看到了无尽的茫然和难以言述的痛苦。“雅拉回来了。”唐龙一字一句说道：“带着愤怒，和摧毁一切的决心回来了。”

　　安吉拉看着唐龙，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这让安吉拉开始感觉有些不安起来了。

　　“等一下……”安吉拉忽然说道，“你不是一直和雅拉在一起吗？”

　　唐龙点点头，“是的。能制止这场战争的，只有一个雅拉人，雅拉最后的执政官，伟大的引导者卡若沙。可是，现在卡若沙失踪了，最后的机会已经消失了。”

　　“你说的这一切，我都不是很明白。”安吉拉露出一个茫然地表情。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解释这一切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唐龙说道，“你也许已经注意到了，刺岩卡正在复苏，它们正在慢慢的摸索失去的进化之道，新的主脑诞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不知道，它们是否想雅拉那样渴望复仇。”

　　“还有人也渴望复仇。”安吉拉说道，虽然语气很平淡，但是唐龙那敏感的心灵能感应到那强烈的情绪。“我才不关心雅拉或者刺岩卡什么的，我只要看到该流淌的鲜血，用鲜血洗涤耻辱，用鲜血恢复光荣。”

　　唐龙看着安吉拉，看了半天，才慢慢说道：“你原本和你父亲一样，有一颗高尚的心，而现在却因为你的父亲，被愤怒蒙蔽了双眼。”

　　“住口！”安吉拉突然愤怒了，握紧了拳头，“这不关你的事！”

　　唐龙并没有被这个威胁吓倒，继续说道：“其实你和我一样，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过去，我试图抛弃生命，而你却抛弃了自己光荣的姓氏。”

　　“够了！”安吉拉怒吼了一声，向前跨了一步，他的双眼在喷火，拳头举了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在那可怕的拳头下幸免。

　　这个时候，突然，唐龙背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了，他好像幽灵一样，挡在唐龙面前，在他的长袍下，有一道刺眼的光芒在闪烁着，那光芒忽然割裂了长袍的一角，一把锐利的光刀出现在安吉拉面前，那光刀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地球人所能理解的科技，锋利而令人胆寒。

　　安吉拉被吓住了，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看到安吉拉后退了，那高大的神秘人又消失了。

　　唐龙有些怜悯地看着安吉拉。“现在是我们该面对过去的时候了。”他说道，“就像你叫出我的名字一样，我也应该提醒你。你，不是海盗头子阿巴尼，也不是安吉拉。你，曾经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一名杰出的指挥官，一个高尚的人，还有最宝贵的，继承了你那个可敬父亲的姓氏，你是安吉，小安吉！”

　　安吉拉被这个打击给彻底打败了，他后退了几步，无力地靠在墙上。

　　“小安吉……五年了，五年了……”他喃喃说道，“就算是她，也再没有这样称呼过我……小安吉……”

　　过了良久，安吉拉打破了沉默。“你有什么建议？”

　　“我确实带来了一个建议。”唐龙说道，“或者，是一个请求。”

　　“请求？”安吉拉的嘴边出现了一个嘲讽地微笑，“唐龙，无所不能的唐龙，神秘而高傲的唐龙，你要请求一个临阵逃跑的士兵为你做点什么？”

　　唐龙并没有因为这个讽刺而气恼，平静地说道：“找到艾涟。”

　　安吉拉又一次震惊了。“难道……艾涟没有死？”

　　“我……不知道……”唐龙垂下了眼睛，用手摸着额头说道。这次，安吉拉忽然发现他触碰到了外表冷漠的唐龙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了。虽然唐龙已经和五年前完全不是一个人，但是，对艾涟的感情却还是那么刻骨铭心。这有点像安吉拉以前所知道的那个唐龙了，那时候，他们同样年轻，热情，善良，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毁掉了一切。

　　“如果你能确信……艾涟还活着，我就能找到她……”安吉拉的语气变得温柔了。

　　“卡若沙这样告诉我的。”唐龙说道，他甚至开始有些局促不安了，“卡若沙是那么的智慧，他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宇宙的黑暗。我相信他是对的。”

　　或者你希望他是对的。安吉拉暗自想到。唐龙对着他一笑，随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吉拉忽然明白了，他的任何内心活动都逃不过唐龙那超凡的心灵感应。

　　“寻找艾涟，不仅是出于个人的目的……”唐龙说道，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但是语气有些微微地颤抖，好像在渴望着什么，“伟大的雅拉执政官，智慧的引导者卡若沙说过，艾涟是钥匙，是解开刺岩卡所有秘密的钥匙，很可能，也是解开源所有秘密的钥匙。”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找艾涟？”安吉拉微微一笑，说道，“你很想这样做，对吧。”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唐龙说道，“找到雅拉执政官，阻止战争。况且……”忽然，他停下来不说了。安吉拉虽然没有心灵感应，但是大致也能猜出唐龙的心情，面对一个早已经死去的爱人，突然有了复生的希望，唐龙一定不敢面对，生怕美梦再次破灭。

　　“如果艾涟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她。”安吉拉说道。

　　唐龙点点头。“我该走了，”他说道，“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的，无论结果好坏。”

　　“唐龙……”安吉拉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唐龙回过了身子，看着安吉拉。

　　“保重。”安吉拉说道。唐龙看着安吉拉，良久，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然后，走上前，用力握了握那只手。安吉拉忽然拥抱住了唐龙，唐龙静静地忍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内心全是来自安吉拉那无比寂寞的感情，那种感情，也深深埋藏在唐龙的内心，就好像漂流在广阔而黑暗的宇宙中，无家可归，充满了恐慌和惆怅。宇宙之大，人类之繁荣，却唯独没有这两个可怜人的容身之处。

　　安吉拉一直目送着唐龙那小小的飞船，那团微弱的淡蓝色光芒渐渐远去，在一望无际的黑沉沉夜幕中，显得那么寂寞，那么渺小，无尽的惆怅孤独在安吉拉的胸膛中蔓延着。见到唐龙，打开了他封闭多年的寂寞心灵，让他和不愿想起的过去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让他想起了以前，想起了严厉而慈爱的父亲，想起了那场热血的战争，想起了自己可耻的逃亡。

　　安吉拉突然转身，离开了舷窗，不愿在多看一眼。现在，他需要一点慰籍，一点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安吉拉来到了通讯室，打开了一个秘密的联络频道，信号灯闪烁了一会，马上，就有回音了，显然，对方也在焦急地等待着。

　　“我们遭到袭击了。”安吉拉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是兰斯洛号。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军部已经收到消息了。”对方的声音有些急促，“兰斯洛号正在返航的路上，发生了些意外，具体情况不明。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兰斯洛号差点就把我们都干掉了，如果不是那个所谓的意外，我的尸体可能正作为战利品挂在它的甲板上呢。”

　　“可怕的武器……”对方喃喃说道，“军部封锁了具体的消息，连我现在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来发生了大事情，我刚刚看到参谋部的人正在离开，他们搭乘默罕伊斯的飞船，和兰斯洛号汇合，据说还有宪兵队也搅和进去了。”

　　“默罕伊斯中将吗？”安吉拉哼了一声，“很快就会有比他更高阶的人关心这件事情。”

　　对方沉默了一会，马上明白了，“法歇尔……”显然，对方的好奇心更加严重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唐龙回来了。”安吉拉尽量说的平稳些，但是，这句简单的话还是给对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以至于整整沉默了一分钟，让安吉拉以为通讯中断了。

　　“唐龙……谢天谢地……”对方说道，马上又多疑起来，“你能肯定吗？”

　　“还有谁有能力控制别人的心灵，轻易地赶走正在吞食羔羊的恶狼，还有谁能让人放弃了思维的权利，臣服在他的脚下。关于他的传闻是真的，他能触摸和控制人的心灵，这是为什么兰斯洛号乖乖返航的原因。唐龙救了我们。”

　　对方显然在思考着什么，一时没有回答。“显然，对于我们来说，唐龙过于危险了……”对方喃喃说道，“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我想……唐龙是我们的朋友。”安吉拉说道。

　　“朋友……哼……”对方显然不顾一屑，“安吉拉，你太单纯了。”

　　安吉拉忽然感到有些烦躁，预感到这次谈话不会有期望的结果，说道：“好了，最后我们还是弄到了那些货，虽然损失有些大，但很快就能弥补回来，当海盗的旗帜再次出现在那些人的视野中的时候，他们会吃惊地发现我们反而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了。”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对方说道，顿了一下，“我想见见唐龙。”

　　安吉拉忽然感觉到对方也是那么有好奇心，不过确实，像唐龙这样一个奇怪而神秘的人，对谁来说，都有某种吸引力，看着他，听他说话，就好像看见了一个令人既感到兴奋，又带有点恐慌的新世界。

　　“很遗憾，唐龙走了。”安吉拉说道，“还有……”

　　“还有什么？”

　　突然，下意识的，安吉拉决定，还是不把关于艾涟的事情告诉对方，这是一种直觉。关于艾涟的事情太过蹊跷，同时，也很危险。

　　“不，没什么了……”安吉拉岔开话题，“好了，通讯结束。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我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和你联系了，也不要主动和我联系，除非你有唐龙的消息。”对方说道，“默罕伊斯是个精明人，他很快就会发现内部出现问题了，我必须小心的隐藏自己。”

　　“还有你的计划。”安吉拉说道，“法歇尔也是精明人。”

　　“我会很小心的……”对方说道，“再见，亲爱的安吉拉。我爱你。”

　　“我也爱你。”安吉拉说道。

　　通讯结束了。安吉拉靠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然后，打开了手边的电脑，在资料库里搜索了一番，最后，屏幕定格在一张照片上。照片显然是在一艘货运飞船上拍的，的背景是一片灿烂的星海，一颗巨大的恒星从船头升起，站在船首，一位少女正俯瞰着远方，只呈现一个美好的背影在画面中。安吉拉能感觉到她的若有所思，她的满怀希望和热情，随时为了一个人而爆发。

　　“艾涟……”安吉拉叹了一口气，“你真的还活着吗？”

　　同时，和安吉拉通讯的另一边，那个人也在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穿着肮脏的矿工服，靠在一艘小行星托拽船旁，微笑着，满脸的稚气，但是，那张脸却给人真诚，坦率，以及年轻人对困难那种天生的满不在乎和对生活的无尽活力。

　　“唐龙……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屏幕。

　　（未完）